赤霞劍黑柄黑鞘,劍格上嵌着一塊晶瑩剔透的紅玉。
玉在日光下熠熠生輝,法氣縈繞如赤霞。
不光劍格上嵌的玉是紅的,雪亮的劍刃上也有一抹鮮艷的紅。
那紅色沁入劍鋒之中,擦拭不去,彷如血絲般流動着。
徐讓手指拂過薄而鋒利的劍鋒,法氣隨之注入其中,激發出一片霞光般殷紅的劍氣。
叮的一聲。
徐讓屈指彈在劍鋒之上,紅光閃爍,劍氣縱橫,一股冷風在竹林中蔓延開去。
嘩啦啦。
茂密的竹林在風中起伏如浪,片片青翠竹葉飛落如雨。
徐讓站在竹林中,將手中赤霞劍斜斜刺了出去。
赤紅劍光一閃,一道紅色劍氣自劍尖飛出,所過之處,風中竹葉一分為二,斷開的竹葉又在一片紅光中變得粉碎。
劍走輕靈,輕是劍法之形,靈為劍法之意。
輕靈之劍,變化多端,除了刺之外,還有鈎、掛、點、挑、撩、劈。
徐讓腳步輕盈,在漫天竹葉之中遊走,掌中劍光翻飛,不斷用出劍法之中最常用的招式。
看似簡單的劍術,以靈劍施展出來,人與劍氣相合,可算是渾然一體,不分彼此。
醉茶坐在不遠處的石亭中,吃着昨晚剩下的桂花糕,瞪大眼睛,正仔細欣賞着徐讓的劍舞。
她開始還能看清徐讓的身法和劍招,此刻已全都看不清了。
劍光飛旋,人影已消失在劍光之中。
只看一片紅光閃爍,風中片片竹葉被細密的劍氣攪得粉碎。
此時此刻,她只覺竹林中不是人在舞劍,而是化成了一柄劍。
劍與人已融為一體,劍氣和人氣都圓潤如一,看不出區別了。
「劍與身合,身與氣合,氣與神合,厲害啊,這個年紀就有了人劍合一的氣象。」
醉茶不是劍修,不懂劍術,但她出身天下樓,博覽群書,也知道劍修大致的修行路子。
世間使劍之人無數,有的以劍悟道,專門鑽研劍術劍法,有的只是將劍作為一件法器,需要時就祭出去殺人傷敵。
有的劍在手中,為近身廝殺利器,有的劍出如電,飛旋閃爍之間,可隔空取人首級。
他們通常都被別人稱之為劍修。
然而真正的劍修,有個非常重要的入門條件,那就是人劍合一。
劍主與劍器融合,心意相通,神氣相連,才能驅如臂使,隨心所欲。
就醉茶的了解,要做到以這一點,沒有二三十年苦修是做不到的。
徐讓現在只是有了這種跡象,並沒有完全做到人劍合一。
但是能摸到這個邊緣,在劍修之中已算是天賦異稟了。
此刻除了醉茶在看徐讓舞劍,遠處竹樓上也有兩個人在看徐讓舞劍。
他們樣貌相似,都作武人打扮,正是昨晚到銅馬寨的於家兄妹。
於劍萍此刻雖然離得遠,卻能感覺到一股鋒銳肅殺之意隨風而來。
她看着那一片劍光,眯起眼睛,咽喉發涼,有種被劍鋒遙遙指着的感覺。
她曾跟隨峨眉山的坤道學過劍術,也算半個劍修,自然也懂此刻徐讓已經摸到了人劍合一的境界。
徐讓之前一劍廢了付老九的雙目和雙臂,闖出了巫山劍客的名聲。
於劍萍當時聽到,震驚之餘,還有些不信的,覺得那件事有些誇大了。
之前看徐讓在官渡口殺罔象時沒有用劍,她以為徐讓的劍只是用來防身的,劍術造詣不高,所以不在人前施展。
此刻她親眼看到徐讓的劍術,才知道他的確是精通劍術的好手。
即便峨眉山上劍修無數,能在二十多歲摸到人劍合一境界的人也是少之又少。
在她的同門之中,只有大師姐和三師姐做到了。
於劍萍看着那一片密不透風的劍光,暗嘆一聲,轉身走到桌邊,端起桌上的茶水,一飲而盡。
此刻她只希望自己喝的是酒。
她此刻心中的壓力很大,只有酒才能消解。
於劍鳴知道妹妹這兩天壓力很大,自從那日在官渡口見識到徐讓的手段,她的臉上就再沒有過笑容。
十二金錢鏢是於家的招牌,也是於家的臉面。
像他們這種世家子弟,自己的輸贏往往關於家族的榮辱,絕不是賭注那麼簡單的。
「他有殺人劍,你有金錢鏢,你們兩個修為相當,明日比武勝負難料,你可不能先失了志氣。」於劍鳴關上窗戶,轉身安慰道。
「我知道,今日見着他的劍術總算是個重要情報,也不枉我們提前趕來。」於劍萍露出一個勉強的笑容。
「不錯,你現在知道他劍術厲害,已經有了防備,明日就算他突然施展劍術,你也不至於手忙腳亂的。」
於劍鳴只能這麼安慰妹妹了。
「我本打算明日以劍術出其不備地攻擊,為自己增加幾分勝算,現在正好捨棄這個念頭,將全部注意力放在十二金錢鏢上了。」
於劍萍說着,眼神之中忽然多了堅定。
於劍鳴聽到她的話,心中不免驚訝,自己這個妹妹平日驕縱,情緒浮躁善變,總像個長不大的孩子。
現在自己情緒低迷,她倒是很快調整過來了。
「此次無論勝敗,能讓她長大一點,懂事一點,總歸是個好事。」於劍鳴心中暗暗想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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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午時分,霍猴兒來了,帶着二十斤猴兒酒來了。
杜濤將他帶上山,引到了石亭之中。
酒菜早已經備好了。
眾人落座,徐讓簡單介紹了各自的身份,大家便直接開吃了。
江湖兒女,不拘小節。
有徐讓這等老江湖掌控局面,桌上的人很快就混熟了。
他們喝酒吃菜,聊着最近江湖上的風聞。
霍猴兒聊到徐讓巫山劍客的名聲,醉茶便將前天徐讓一劍廢掉付老九的事情詳細說了。
她不愧是搞情報的,將那件事從頭到尾說的繪聲繪色,驚心動魄。
霍猴兒和杜濤聽得驚嘆連連,好不緊張,仿佛現場經歷了一般。
徐讓看着醉茶大吐唾沫星子,覺得她有說書人的潛質,七分真,三分假,聽得他這個親歷者都直呼精彩。
就在幾人聽得入神之時,天上忽然響起一聲鶴鳴。
徐讓最先反應過來,他抬頭看去,只見一隻白鶴自西面飛來,落在石亭之前。
它站在地上,眼睛在石亭中掃過,落在徐讓身上。
其他三人的目光也落在徐讓身上,他們都知道這是來找他的。
白鶴髮出一聲清亮的鳴叫,白光一閃,化作一隻紙鶴飛入亭中。
徐讓伸手一接,紙鶴便到了他手中。
拆開紙鶴,遍佈羽紋的紙上寫着娟秀的字跡。
這是鶴羽符,是修行人用來傳遞緊急消息常用的法符。
「今早張家灣附近的村寨有孩童失蹤,疑似羊兒會所為,我暫時無法赴會,特書此信告知,此事一了,我再登門拜訪謝罪。」
落款是張妙妙。
徐讓看着「羊兒會」三個字,眉頭皺起。
這個邪道專做販賣人口的勾當,以造畜之法將孩子女人變成羊,再順手牽走,故此得名羊兒會。
張家灣附近出現了羊兒會的蹤跡,張妙妙最近應該都來不了了。
如今龍昌縣風雲暗涌,形勢複雜,她那裏出了事,必定要以守護親族為先。
徐讓將信紙收起,大概解釋了一下原因,引得另外三人直皺眉。
羊兒會的惡名都是聽過的。
他也順勢將話題引到了壇母教,羊兒會,乞兒門三個邪道身上。
他今日邀請眾人聚會,既是大家一起交個朋友,也是希望能彼此交流情報。
果然,霍猴兒就說了一個很有用的情報。
「羊兒會?聽說最近臥虎寨的人也在找他們。」
徐讓心中一動,「羊兒會還敢到臥虎寨去牽羊?」
龍昌縣有一龍一虎是不能惹的。
龍是封家儺村,虎是臥虎寨。
他們兩家是龍昌縣最大的兩個修行勢力,武陵三不惹到了龍昌縣,也不敢輕易招惹他們。
羊兒會修行的是造畜之法,不善打鬥,竟然連臥虎寨都敢惹,這屬實反常啊。
難道羊兒會背後也有人在操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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