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歲我破關而出,短短三年,師父看起來竟然老了許多。」
陳遷時語中隱含愧悔與沉痛。
「我在後山怡然一人,師妹又外出遊歷,師父身邊沒了徒弟侍奉孝順,確實寂寞難捱。」
隔着毯子扣在後腦的手溫熱而熨帖,鹿鳴澗就着陳遷時這若有似無的攬她入懷之意,主動用額頭,輕輕碰了碰他的。
感覺到陳遷時微微僵硬,鹿鳴澗笑道:
「我二師父現在也一個人被我丟在家裏生着悶氣,做那空巢老人呢。」
夜色深濃,陳遷時的臉紅其實鹿鳴澗根本看不出來,但麵皮薄的道人還是清了清嗓子,轉開了臉。只是他扣在鹿鳴澗腦後的手,倒也沒放開。
他挑了些利於散熱的話題道:「我下了山,調查當年秘境之事,聽說悟相和他們那整個幫會的人果然都死了。我自然憤懣難平,決心追查那唐氏姐弟,看看僱傭他們的罪魁禍首到底是誰。」
鹿鳴澗想起當年之事,揪心道:「嗯,我聽說的也是他們全軍覆沒。」
陳遷時看着鹿鳴澗秀美面孔罕見地染上輕愁,暗罵自己不會聊天,連忙清了清嗓子,帶上了幾分故作嚴厲打量她道:
「且不說此事。我到處打聽你的消息,卻聽說長樂坊主『墨顛黑白』章放,收了個名喚『鹿鳴澗』的美貌女徒——我不是傻子,還有什麼不明白。只是氣你騙得我好苦,還叫我在宮中落下幾年喜歡男人的壞名聲。」
鹿鳴澗解了心結,嘴角都要咧到腦後去了,只恨不得一頭扎進陳遷時懷裏,可又想多看一會兒他害羞的可愛模樣。
她伸出一根食指,戳了戳他抿着的薄唇旁邊,果然熱熱的。
「那丐幫問我是不是專門來找你的。我說不是,你不高興了。」
陳遷時篤定道,並且麻利地一把抓住了鹿鳴澗不老實的手指。他掌心因常年練劍結出了薄薄的硬繭,磨得她心痒痒。
不等她狡辯,他便重重點了下頭,語氣堅決道:
「我是。我此次西行,本就是來長樂坊找你的。
「不過是路上得知了小谷的事,才臨時決定插手幫幫那沈軍娘。她只說了要救她的朋友,沒有說你的名字。
「可見天道昭彰,你即便逃開,也免不了再入我劍網。」
鹿鳴澗很不習慣陳遷時這個樣子。這頓強勢的情話,又俗氣又委屈,真不像陳遷時——真不像她回憶里的陳遷時。
……哪有人會在表白的時候說你落網了啊!道長!遷時兄!
可為什麼,鹿鳴澗張了張嘴,發現自己不但嘲笑不出口,還渾身發燙,頭頂簡直都快要冒煙?
慌忙間只剩了本能,鹿鳴澗循着平日裏一貫的德行回嘴道:
「你、你之前分明還說甚『我命由我不由天』,事到臨頭,又講什麼天道昭彰了!」
陳遷時被鹿鳴澗逗笑,扣着她後腦的手微微一用力,就把這身子軟軟的、散發着若有似無藥香的姑娘攬向了懷裏:
「『由我不由天』的意思就是,我需要的時候,天也得由着我。」
已過經年,鹿鳴澗久違地再次聽到了陳遷時那清泉般地聲音染上情動的啞,說出着如此狂妄不經的話語。
深夜寧靜的荒漠裏,他的輕語,是唯一的震耳欲聾。
————————
陳遷時吻了鹿鳴澗。
他偏過頭,將唇印在她的唇上,讓她不能再說出那些總令他的心兒飛翔的笑話。那些都是很好的,但他需要她的嘴屬於他,就此刻,就這麼一會兒。
鹿鳴澗顫抖着,任由着陳遷時裹挾了她,去隨便什麼死地。
她整個人、整個心,都陷在了他的臂間唇間。像陷在了繚亂的天風,像陷在了無底的流沙,像陷在了倒懸的星河。
她閉上眼前,看見了那點鮮紅的硃砂。它近在咫尺,它好像活了,正在與她呼吸相聞。
陳遷時的唇舌笨拙又莽撞,飽含着情怯的渴望,渾不似他的劍刃般靈活和自信。像一個迷茫的孩童,終於尋找到了幾年時光的出口。
在鹿鳴澗的感覺里,這個潮濕纏綿的親吻,似乎比一生都要綿長。
————————
不知過了多久,鹿鳴澗雙手抵在陳遷時胸口,把他微微往外推着。
陳遷時不情不願地離開了她。鹿鳴澗才看見,他眼尾染上了情動的薄紅。
陳遷時沒說話,他在用眼睛問她,怎麼了。
鹿鳴澗微張的唇齒呼着熱氣,背後披着的毯子早就滑落,取而代之的是陳遷時的手臂。
「渴了。」鹿鳴澗一張嘴,才發現自己聲音又甜又啞。
陳遷時沒說話,拈起毯子給她裹上,人便一躍下了塔頂。他很快就回來,遞給鹿鳴澗一囊清水。
「伙房找不到熱的了。」他抱歉道,「現燒水還要好大一會兒,我怕你等急了。」
「不妨事,我不怕涼。」
鹿鳴澗捧着水囊仰頭喝水,而陳遷時難以將視線從她纖細脆弱的頸子移開。
水囊剩了一小半時,鹿鳴澗戀戀不捨地把它遞到了陳遷時面前:「你喝。」
陳遷時微笑着搖頭:「我不渴。」
鹿鳴澗的臉偏向了旁邊,嘟囔道:「你幹得嘴唇起皮,都扎到我了,還在『不渴』。」
陳遷時下意識地抬起手,摸了摸自己的嘴唇,觸手明明溫熱而濕潤。
「你剛才自己舔了。」鹿鳴澗瞥見了他的小動作,因偷笑而肩膀微微聳動。
陳遷時接過水囊,湊到嘴邊時,卻對着那個扁口子發起了呆。
她剛才對着我的水囊直接喝了……
陳遷時後知後覺地害羞了,耳朵紅到了根子上。
鹿鳴澗瞧他可愛,揶揄地笑陳遷時道:
「親我的時候怎沒見你害羞?」
陳遷時橫了她一眼,將水幹了,便一把將她環住,抱得緊緊的。果然,她的下巴墊在他肩頭,惹人的可惡笑聲瞬間停了。
「親你的時候怎沒見你害羞?」
陳遷時當然知道她剛才羞得不行,顫抖得像風中落花,此時不過是在故意逗她。
「剛才太高興了,忘了害羞。」
鹿鳴澗鼓着腮幫子,聲如蚊蚋地回嘴。
「這會兒還行。你再親親我,我保證害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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