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說世間還是好人多,但壞人也是無處不在的。
梁先生若是知道他孫兒失蹤只源於他與人交談的隻言片語,或許死了都不能原諒自己。
誰家老人帶孩子不會與人聊天呢?
誰家帶孩子聊天時不會互問對方孩子幾歲、幾月出生?
隨便這些對話被有心人聽到,真就會把人拖進萬劫不復的深淵。
這位被稱為「潘爺」的富貴男,因生活太過放蕩,年紀輕輕就染上花柳病,等治好了卻沒了生育能力。
好在得病之前育有一女,雖不是男孩,但已打定主意將來招個養老婿延續香火。
可偏偏女兒先天體弱,才四歲就死了。
潘家到他這一輩是單傳,招婿傳承姓氏已然是唯一解決之道,可獨生女早早夭折,這等於直接斷了他潘家的香火。
但好在還有贅冥婚這一條路,因此潘家便放出風聲,要給夭折女兒找個生男入贅。
潘家有錢,有錢人選擇多,自然要找個聰明的、生辰八字相合的男孩配冥婚,這樣回頭把孩子帶回家養着,改姓潘,以後就等於是潘家的兒郎。
等長大了再給娶個媳婦,照樣能延續香火、傳承姓氏。
冬季天冷,屍體存放得住,潘爺有足夠的時間物色人選,所以並不着急,只是人販子給找來的孩子他一律看不上。
那些孩子不是看起來蠢蠢笨笨、除了哭什麼都不會,就是生辰不合適。
生辰不合適是會影響潘家氣運的,他潘爺還年輕着,以後還有幾十年要過,怎麼能讓生辰不好的孩子敗了潘家氣運,將來難道讓潘爺吃苦受窮?
好不容易有不那麼蠢笨、生辰又合適的,但年齡又大了,年齡大的孩子記事多,是養不熟的,不能要。
所以一來二去,竟然找不到合適的孩子。
今天莊稼漢給他帶來的孩子,說實話,潘爺是一眼就相中了。
這孩子長得是真好,看着就聰明,不哭不鬧、白白胖胖,給吃的就接着,還會道謝。
聰明孩子自然也記事,但只要年紀小,就能糊弄得過去,再說,潘爺家有錢,孩子在福窩裏待習慣了,就會慢慢忘記過去的生活。
可就是沒想到這孩子是梁先生家的。
若是梁先生沒出版《三字經》、名氣沒有那麼大,或許潘爺也不會當回事,可偏偏梁先生的名氣不亞於衙門裏的老爺,他家孩子丟了,肯定衙門會下大力氣尋人的,這不是給自己惹麻煩麼!
但是這孩子真是讓人舍不下啊!
人和人之間的第一印象很重要,潘爺見到小罐兒的第一眼就合了眼緣,感覺那就是自己親兒子。
「6歲的孩子雖說記事了,但也記不住多少,」莊稼漢看潘爺的神色有動搖,立馬堅定他的決心:「您看,我們對他不打不罵,還好吃好喝地招待,他還以為領他出來玩呢;
這樣的孩子好糊弄,只要您真心待他,編個故事給他講講,他就不會有疑心;
潘爺,故事我都替您想好了,您就說有高人給他批命,說他需要借住在普通人家躲過鬼煞搜捕就是了,如今您這個親爹要接他回去,這不就得了?
至於說梁家,您都把孩子帶走了,他們上哪兒找去?反正我幹這行這麼多年,只聽過丟孩子,還沒聽說誰家找回孩子的!」
這片山別看離縣城不很遠,卻極少有人來。
據說十數年前曾有十幾名南方學子結伴去京城趕考,因圖路近而選擇經過這裏,卻被雪崩活埋。
那年雪害極其嚴重,官府派出全部人手去幫助百姓救災,等知道雪崩埋人都已經是幾天後的事情,即便得到消息也組織不了大規模的搜救行動,因此並無所獲。
荒郊野嶺,這些學子重見天日之日便是野獸分食之時,當地官府找到的屍骨已經是七零八落,只好儘量拼湊,但也難免張冠李戴,怕是張三的胳膊配了李四的手,也有可能王二麻子的腳指頭少了七八個。
既然無法辨別他們身份,官府只能被動等待其家屬尋人。
而學子們的親屬得到消息更是幾個月後,因路途遙遠,待他們來人尋找更是離事發已經大半年之久。
那時家屬們尋到的屍骨已經無法辨認誰是誰家的,後來官府出錢,請僧道給做了法事。
僧道兩派眾口一詞,說既然家屬來給他們收屍,他們也算結束孤魂野鬼的生活,但路途遙遠,不利於魂魄遷徙,不如把這些枯骨都葬在此山,讓學子們相互作伴,也好吟詩作對、不負他們多年寒窗。
就這樣此山變為墳山,雖說一座山只葬了十幾個人,比現代那種巴掌大的地方只葬個骨灰盒的「經濟適用墳」要強得多,但畢竟無人能保證那些屍骨的還原程度,還是很可憐的。
他們的家屬也是因為路途遙遠,並不能做到派人年年祭掃。
這事情雖然已經過去十幾年,但影響是深遠的。
首先,桑柴縣的官員從上到下都受了處分,因為朝廷認為若非此地亂砍濫伐、導致林山變為禿山,不至於發生雪崩,所以這是地方官員的失職。
其次,此地活埋了十幾位進京趕考的學子,此後數年不曾有人考中舉子,近幾年甚至連個秀才都考不出來,可見是當年枉死學子們的怨氣凝聚,在集體報復。
黑昀在雪地里穿行,順便調集附近山鼠過來問話。
附近的山上沒有樹,百姓砍不到柴,自然也不經過這裏,再加上十幾個墳包,更是將這裏作為避諱的地方,或許人跡罕至的原因,山鼠們受不到人的影響,靈智未開,黑昀問了半天,也只能獲知山上有十一個人,至於這些人是幹什麼的,就問不出來了。
不過孩子的下落還是得到了,一隻山鼠說,那孩子被埋在雪裏。
小罐兒的確在雪裏,不過並不是埋,而是躺在雪窩子裏酣睡。
山上光禿禿,唯獨的一個不大的小棚子被潘爺佔着,四處漏風並不暖和。
因為怕孩子吵鬧,也是怕讓他聽到大人的交談,莊稼漢在讓潘爺看過孩子後,就給小罐兒吃了摻過迷藥的點心,小罐兒睡着了。
莊稼漢等人就在積雪特別厚的地方挖了洞,把小罐兒暫時安置在那裏。
這種雪窩子避風保溫,常是進山的獵人或是樵夫休息時的選擇,但裏面也不暖和,小罐兒穿得雖厚,卻也凍得尿了褲子。
小罐兒夢見自己尿急,可怎麼也找不到茅廁,他可不想隨便找地方解手、那多丟臉啊!
小罐兒急得到處跑,喊爺爺,雖然沒看到爺爺在哪裏,卻好似聽到爺爺說可以找個樹擋着,這樣尿尿時就不會有人看到他的小雞雞了。
小罐兒四下張望,沒有樹,卻發現了個雪窩子,心想雪窩子不是更好嗎,進去尿尿,誰也看不見他,於是就走進去,放心大膽地解決問題。
真舒服啊,小罐兒尿了好大一泡尿,感覺肚子不憋了,神清氣爽,而且感覺腿上還暖乎乎的,就想找爺爺,問問爺爺要不要尿尿,他要把這個解手的好地方推薦給爺爺。
但很快,小罐兒雙腿的暖意就迅速冷卻,他發現雪窩子好像化了,他站在雪水裏,下身冰涼。
這一涼,好像又想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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