醫館大夫一瞧,太好了,他正愁怎麼擺脫病患呢!
今天真是出門沒看黃曆,楊家醫館先是接待一個肚子被捅傷的傢伙,他媳婦哭哭啼啼跪求救命,腸穿肚爛的傷,那是能救的?
好不容易打發走,鮑記槓鋪又來人請大夫上門,說有個女病患得了傷寒症。
傷寒症好啊,可大可小,打個噴嚏可說是傷寒,凍個半死也可說是傷寒,不論哪種,都能照着仨月半年的治,治得越久賺錢越多,冬季,不就指着這病保證醫館日日盈利嗎?
可他是萬萬沒想到啊!
剛進鮑記就看見剛被攆走的那個女子,她竟是鮑記的僱工!
她就是大夫醫術不行的證明啊!
楊大夫正想着得給得傷寒的患者好好診治一下,不能讓人有質疑他醫術的口實,結果碰上個快死掉的丫頭!
剛才把脈,發現這丫頭體溫低得嚇人,只比死人多半口氣,而且還把出中毒的脈象來。
中毒哎,這是要扯上官司的!
正想着該如何拒絕為對方救治才能不損自己醫者名聲,嘿,來了個婦人鬧騰起來了,非說那丫頭衣衫不整是因為自己診治不當的結果!
鬧得好!
「你這婦人好不講理,哼!」楊大夫甩袖子拔腿就走!
鮑魁一瞧,大夫要是走了,裴家婦人不得全賴上自家?那不行!
「你這婦人確實不講道理,」鮑魁也氣哼哼說道:「我們救了你家小姐反倒錯了?那行,我再給她送回去,愛死不死!」
只要孩子們不在眼巴前,鮑魁就會做回他本身的樣子——不論是誰,均不入眼。
按說大夫也好、商人也好,社會地位都不高,士農工商,以現代眼光看,醫者於「工」,高於「商」;但在實際上,按當前社會的尊卑卻把醫者劃分到中九流,「商」反倒是上九流之末。
反而是貌似有地位的「農」這一階級,在社會職業分工中真實地位處於「下九流」,誰都敢欺壓。
這位大夫敢甩臉子,除了急於「擺脫困境」,還有個原因,就是當商人的通常不會往死了得罪醫者,或者說,但凡對商人有利的人或事,他們都不會把事做絕。
果然,楊大夫黑着臉往外走,裴家婦人便沒敢攔着,可楊大夫還沒走出門呢,就聽到鮑魁往外趕人!
商人不是通常不會把事情做絕嗎?
楊大夫忍不住回頭瞧,就見鮑魁正把兩臂往病患小丫頭和床板之間插去,像叉車似的,打算把那丫頭「起」出來。
嚇得裴母不顧體面,直接上手去抓鮑魁袖子:「你要幹什麼?」
鮑魁卻橫膀子一撞,把裴母撞個趔趄,直接就把裴泉給托起來了:「哪兒撿的扔回哪兒去!」
鮑魁心裏是真氣了。
自家孫女連驚帶嚇,他都沒來得及好好照顧,要不是看裴家丫頭生死攸關,他能放着自家孫女不管?
真是好心當成驢肝肺了,以後好人不能做!
鮑魁可不想什麼會不會把人得罪透,得罪了又怎樣?這種無理攪三分的人,不得罪她又能落得什麼好?
鮑魁活了大半輩子,可真不在乎什麼地位不地位了,他誰都不怕!
地位高的又怎樣,該掉腦袋的一個也別想留住!
在「半頭鬼」刀下掉了腦袋的,你數吧,當官的、經商的、有錢的、沒錢的,哪種他沒砍過?
他不靠着誰也沒說餓死過!
也不對,也曾差點兒餓死了,那時候阿胤和阿酉還沒有化成人形,他們弄不來給他治病飽腹的東西,還真差點兒餓死。
要不是阿毅那孩子,「半頭鬼」怕是就得變成餓死鬼。
想到阿毅,鮑魁步伐邁得更大,趕緊把這對惹晦氣的母女弄走,他還得去看看自家孫女呢!
鮑魁如今的體格很健壯,五十多歲的人,走起路來虎虎生風,不弱於三十多歲的壯年人,幾大步就走出屋,差點兒把楊大夫擠成門框子。
劉菜菜早就耐不住暴躁性子了,一見鮑魁怒了,立馬躍躍欲試:「爺爺,放着我來,我腿腳快!」
頭回改口喊「爺爺」,地仙的孩子心裏表示需要適應適應。
但動作卻麻利得很,直接薅住裴泉的頭髮把人往自己身上一甩,就給扛了起來,撒腿就往馬廄奔去。
黑昀剛把十個人販子給關在同一間房裏,又去張羅了飯食,準備喊大家去吃飯,就見劉菜菜扛着人跑,趕緊喊道:「要不還是我去送吧,你留下照顧小姑小妹!」
沒辦法,聽力好,裏面發生什麼事他都知道,所以他準備接手,他覺得劉菜菜既然選擇雌性軀體,那就比較方便貼身照顧駱毅,還是留下好些。
「滾邊兒去!你也是男的!」劉菜菜只留下聲音,人卻不見了蹤影。
黑昀摸摸後腦勺,這才明白劉菜菜的意思——她是覺得鮑魁作為男子,帶着個女孩子出去有些不妥才接手的。
裴泉年齡可比駱毅大,十三四了,在通常眼光下,那是可以婚嫁的年齡,鮑魁抱着這樣一個女子確實不妥。
不是照顧裴泉的名聲,而是為鮑魁的名聲着想。
裴母哭天搶地,追哪個也追不上,想揪住鮑魁撒潑:「你跟我去見官!」話剛出口,就迎上鮑魁的眼睛。
劊子看人的目光和普通人不一樣,他們不用擺出任何表情,光是那看死物般的眼神,就能讓人從頭冷到腳。
裴母打了個哆嗦,跌跌撞撞往外跑,卻因看不到劉菜菜的身影,又轉頭罵隨她一起來的婆子和管事:「都是死人嗎?還不攔着去!」
卻再不敢同鮑魁造次。
因為有駱毅幫忙打下手,白彙手術做得很快,郭壯媳婦除了幫忙倒幾次清理傷口的血水,再就沒什麼可做的,於是被駱毅派出來看看外面在鬧什麼。
郭壯媳婦看明白後回來把裴母登門的事情說與駱毅和白彙聽,還發了些楊家醫館的牢騷:「那楊家醫館不是個好東西!
頭午我把郭壯送去的時候,他們一開始還不收治呢,我怎麼跪求都不行;
後來我想起小東家放在我這兒的銀票,乾脆拿出來一張給他,這才讓把郭壯抬進門;
抬進去了也只給上了點兒藥,就死活不給治了,雖說把銀票退給我了,可還是要了我二兩銀子,說是診金和藥錢,就那點兒藥粉,二兩!」
駱毅一聽,好傢夥!
一包金瘡藥二兩銀子,一小縷桑皮線也二兩銀子,這錢賺得也太容易了吧!
「他家的金瘡藥不是上等的,上等的金瘡藥需按四季配方,冬令氣寒,藥宜近熱,他家的金瘡藥是通用的最簡單的方子,十五文一包。」白彙說道。
就是說,市面上最常見的十五文的劣質金瘡藥他們賣了二兩銀子,誰讓你急呢?誰讓你不懂行情呢?
那桑皮線也是,最好的醫用桑皮線也才五十文一兩,駱毅覺得她買到的都不如鮑魁用來縫屍的,竟然花了二兩銀子!
「哼,四兩銀子,咱不會白白吃這個虧的!」駱毅小腰一插,對郭壯媳婦說道:「等我回家給郭壯帶些好藥材,你熬了給郭壯補補,咱快些好起來,好了就去楊家醫館打臉!」
若想讓郭壯恢復快些,必然要大補,白彙想想家裏那些藥材,都得以錢、兩為計重單位算賬的,給郭壯補,怕是最少也得花掉二三百兩銀子的藥材。
為四兩銀子生的氣,花二三百兩銀子去解氣,這賬也不知道小妹算得明白不?
白彙微笑,她就喜歡小妹這既糊塗又明白的算賬方式,這才是真性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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