駱毅一整天都無精打采、心不在焉,最後全情投入在算賬中,只有這樣,才能消抵一些難受的情緒。
鮑魁還以為會花掉很多錢,其實那些曬乾的東西除了比較佔地方,分量上真是沒多少,不用花多少銀子。
倒是收了不少兔皮,可兔皮如今很便宜,因為到處都在向百姓徵集「祥瑞」,上山獵不到「祥瑞」,獵得最多的就是野兔。
那麼能下崽兒的兔子,如今都不剩多少。
什麼東西多了就賣不上價,套回來的兔子又不能當飯頓頓吃,而且,調料比糧食貴,即便是想當飯吃,沒有調料那玩意兒也不好吃。
鮑魁說:「地里活兒不能荒着呀。」
可村民說:「收糧食繳完稅剩不下什麼,就算剩下,賣了也不夠交罰銀哪。」
上層官府政策決定底層百姓生活質量,這些不是鮑魁能解決的問題,他只能在稱重時做點「手腳」,大半斤的分量給一斤的價錢。
如此一來,相當於高出市價兩成收購了。
之所以說「做手腳」,是因為鮑魁怕孩子們有意見,畢竟是動用家裏的錢補貼一村子不相干的人。
雖然這種行為不可取,憑什麼官府的錯誤要鮑魁來彌補?再說鮑魁能補貼一個村,能補貼一個縣嗎?
不過秤桿在他手裏,駱毅她們全裝作看不見就是了。
尤其是昨晚,鮑魁花八十兩銀子收購了熊爺爺的那根其實最多只值五十兩的人參,白彙最知道人參行情,駱毅也有了解,但都沒有說出來。
畢竟全都是為吳家幾個孩子的一片心。
傍晚的時候,李蔚珏和胡澤胤回來了,還帶回一大包袱鍋盔。
「我們回來啦!」一進院子,李蔚珏就嚷嚷上了:「小丫頭快來,看我給你買什麼了?」
聽起來很高興的樣子。
怎麼,這是尋到「根」高興了?
鍋里燉着雞,駱毅守在灶坑邊燒火,沒有出來。
「小丫頭?小丫頭呢?」李蔚珏抱着包袱就往堂屋裏沖:「爺爺,我們回來了,小丫頭呢?」
鮑魁眼睛往廚房那邊示意了一下,然後垂下眼皮、再用手把嘴角往下拉,意思是:小丫頭心情不好。
「我去找她!」李蔚珏還不信了,小丫頭能有什麼困難是他解決不了、需要心情不好的!
李蔚珏把包袱往鮑魁手裏一塞,然後掏出最中間尚有絲餘溫的鍋盔就去了廚房。
駱毅正抱着膝蓋面對灶坑蹲着,手裏拿着一截木柴棍對灶坑裏的爐灰瞎捅咕。
濃香的油渣味鑽進鼻子,駱毅斜眼看了看,又轉回頭,繼續捅咕爐灰。
「喲,鍋盔都不能讓你開心?」李蔚珏晃悠着鍋盔,還挑起眉毛看駱毅:「什麼事兒啊,給村民算錯賬了?」
駱毅有苦沒法說,因為李蔚珏「尋根」這件事,是白彙以她的超強聽力「竊聽」來的。
駱毅等於是竊聽了別人「私隱」內容而心情不好,怎麼能說出來?
可……
看着李蔚珏那仿佛太陽雖落山、卻把陽光都留到他臉上的明朗笑容,駱毅就氣不打一處來——背叛我們這些家人,你就這麼高興?
駱毅一把搶過鍋盔,用兩根柴棍夾着放在灶膛里烤。
鍋盔變得鼓溜起來,拿出來倒着手掰開,裏面的油渣香味更為濃郁,駱毅嘶哈嘶哈咬一口,撫慰自己受傷的小心靈。
可惜,香噴噴的油渣鍋盔她也吃不出好味道。
「這東西還能這樣加熱啊!」李蔚珏也咬了一口:「香!原滋原味,一點香味都沒損失,佩服佩服!
那鋪子老闆說,這種鍋盔要趁熱現做現吃,不然蒸鍋加熱就沒這麼香了;
你這加熱辦法好,等咱回家前,我再去多買些路上烤着吃!」
李蔚珏是想說,常見的鍋盔都不帶餡,就是烙的發麵餅,今兒遇上帶餡兒的鍋盔,還是肉餡的,買回來吃個新鮮。
因為老闆說加熱不好吃,所以沒多買,現在看到駱毅有辦法加熱,便後悔買少了。
他倒是有一大堆話想說,但駱毅只抓住那句「等咱回家」:「回家?你說回家?」
李蔚珏莫名其妙看着她:「收完山貨不就回家了麼?難道還有什麼事沒辦完、需要多留些日子?」
駱毅突然覺得鍋盔真好吃,太好吃了!
「今兒晚飯就它了!」駱毅說罷站起身,準備打開鍋蓋嘗嘗燉雞熟沒熟。
可不巧,蹲太久了,一站起來立馬就覺得眼睛發黑,雙腿也似有萬根鋼針在扎,而且那些鋼針還順着腿從上到下地流竄。
「嘶……」駱毅打晃,看起來搖搖欲墜。
腿麻架不住心情好,晚飯竟然格外豐盛。
干蘑菇燉野雞,裏面還加了黃芪;麻油涼拌野苣菜,細細的蒜末星星點點點綴其上;馬齒莧炒雞蛋,黃黃綠綠顏色誘人……
再加上油渣鍋盔,外酥里軟,油香四溢,李蔚珏吃得是喜笑顏開。
要知道他為了能與家人們一起享用鍋盔,可是生生忍了一路的餓,守着美食不去吃,那得是多有毅力啊。
飯後,李蔚珏開始匯報行程:「今兒我和阿……大哥,我和大哥去了趟府城;
我們找到吳三妮兒嫁去的那個李府了,確實像熊爺爺說的那樣,主人家都搬去京城了。」
吳大妮兒剛剛亮起的眸光又暗淡下去。
李蔚珏看看她,抿了抿唇,聲音沉痛地說道:「吳姑娘,我還有個消息要告訴你,你三妹的下落我打聽到了……」
駱毅驀然抬頭,看向李蔚珏,心跳如擂鼓,呼吸也變得急促,臉上瞬間失去血色,身體都跟着發抖起來——他全都知道了?
吳大妮兒更是,她覺得自己的胸腔里像是被人用石頭砸了一下,還發出「咣當」的響聲,震得她腦袋都跟着發暈。
她有種不好的預感,李蔚珏接下來要講的話,恐怕是她最不想聽到的。
果然,就聽李蔚珏說道:「吳姑娘,你三妹她……已經沒了,請你節哀。」
「沒……沒了?」吳大妮兒覺得眼前發黑,耳朵里也嗡鳴不斷。
「沒了?!」駱毅的聲音與吳大妮兒同時響起,她眼睛死死盯住李蔚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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