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澤也不明白辯機到底明白了什麼,他還是交代說道:「五日後你將那南陽公主再約到龍華寺來。」
辯機立刻說道:「屬下明白!」
蘇澤看到他如此鄭重其事的樣子,不知道他到底領會了什麼,不過能將南陽公主再約出來,自己就可以繼續測試,能不能在她身邊繼續刷出【北府兵】系列的隨從了。
處理完了陳留公主鑄幣的事情,蘇澤終於帶着妹妹搬回到了建陽里的院子裏,不過此時家中確實有些擁擠了。
除了蘇澤召喚出來的隨從之外,慕容紹宗和侯景這些投奔他的人,蘇澤也需要給他們安排住處。
靠着【腐化的戶曹吏】和里長拉近關係,慕容紹宗和侯景的出入木牌很快就辦好了。
蘇澤又通過【執法嚴明的軍法官】,逐一拜訪了隨他出征戰死士兵的家屬。
雖然蘇澤平城和草原之戰都是大勝,但是戰場上刀劍無眼,還是戰死了幾名士卒的。
蘇澤登門拜訪送上了遺物和撫恤金,看着失去家中頂樑柱的家屬們無神的眼神,蘇澤也覺得有些難受。
什麼叫做一將功成萬骨枯,每一個士兵的戰死,都意味着背後一個家庭永遠的傷痛。
但是這些禁軍家屬還是對蘇澤千恩萬謝,家中有年幼子弟的,也被拉着向蘇澤磕頭,她們甚至懇求蘇澤等她們的兒子或者弟弟長大成人,一定要蘇澤繼續收下她們的子弟當兵。
像蘇澤這樣親自送還遺骨遺物,並且絕對不貪墨撫恤金的將主,禁軍已經二十多年沒有出現過了。
戰死沙場固然是讓人悲傷的事情,但是生者依然還要繼續生活下去,而跟着蘇澤打仗的這段時間,他們全家能吃飽飯,死後還能得到撫恤,這已經非常難得的事情了。
蘇澤也看到幾個因為家中戰死空置房屋的軍屬,找上門去將他們的宅子租下來,將慕容紹宗和侯景這些北面帶過來的屬下安頓下來。
返回洛陽後天天都在忙碌,等到疲憊的蘇澤返回家裏,妹妹蘇玉瑤興奮拖着一床被子湊過來。
「阿兄,這是我縫的,不錯吧!」
用放養柞蠶的蠶絲為內里,蘇澤又讓蘇玉瑤去市場上買來了錦,縫製出一床嶄新的錦被。
柞蠶絲直接做成絹的質量比桑蠶絲絹差很多,但是用來做被芯卻沒有什麼區別,無論是保暖性還是透氣性都相當不錯。
看着整齊的針腳,蘇澤又看到妹妹指頭上的針眼,有些心疼的說道:「以後這些事情就給繡娘做吧。」
「阿兄讓我做的事情,又怎麼能讓繡娘來做,再說了日後我也要嫁人的,操持家務女工也是應該的。」
「就是綠珠姐姐的針線活也很好的,這年頭的女子,哪個不會針線活兒啊。」
蘇澤脫口而出道:「陳留公主就不會吧?」
蘇玉瑤連忙說道:「阿兄和綠珠姐姐再相熟,也不能這麼背後議論殿下啊!殿下是天皇貴女,自然不用做女工了。」
天皇貴女不是也被你阿兄壓在身下,這種少兒不宜的事情蘇澤當然不會和妹妹說,他岔開話題說道:「讓大家買糧事情做得怎麼樣了。」
按照北魏朝堂的尿性,胡太后怕是很難抵禦改換佛錢的誘惑。
所以蘇澤白天就吩咐蘇玉瑤在建陽里散播消息,動員大家將手裏的錢換成糧食。
蘇玉瑤揚着小臉說道:「已經辦好了!」
「這麼快?「
蘇玉瑤看到兄長看不起自己,叉着腰說道:「阿兄怕是不知道,你帶兵出征的日子,家裏這些產業都是我打理的!」
「真的?」
「亞父和綠珠姐姐也幫了忙,殿下也幫了忙。。。」
「繼續說吧。」
「現在咱們禁軍不少產業都託庇在殿下名下,我和建陽里那幾個大家族的掌家娘子娘子都很熟的!和她們提了之後就大家已經開始買糧了!」
蘇澤還是低估了自己在禁軍中的威望,自從羽林之後,作為授官最高的羽林軍官,蘇澤在建陽里的威望如日中天。
再加上他搭上了陳留公主府的關係,禁軍那些產業自然向他靠齊。
這一次蘇澤再次立功,蘇玉瑤讓眾人購買糧食,大家自然明白是蘇澤得到了什麼內幕消息,紛紛出錢購買。
蘇澤繼續說道:「普通人家也要動員,儘量這幾天都將手裏的劣錢用出去,明白嗎?」
蘇玉瑤連連點頭,蘇澤嘆息一聲,他能做的也就是這樣了。
私鑄假錢自然不能大張旗鼓,蘇澤也沒有蠢到帶整個建陽里去搞私鑄的。
能夠讓建陽里的同僚們在物價上漲前囤積一些糧食,已經是蘇澤能夠為建陽里做的一切了。
接着蘇澤又考較了蘇玉瑤家裏幾個產業的情況,蘇玉瑤回答的也算是中規中矩,蘇澤滿意的說道:「吾家有女初長成,玉瑤以後也能做個獨當一面的掌家娘子了!」
蘇澤突然想到了遠在武川的宇文泰,這小子和玉瑤年紀合適,能力也不錯,早知道拐回來當妹夫了。
不過蘇澤也只是想想,現在這情況,蘇澤也捨不得將妹妹嫁到北境去。
自己周圍幾個人,蘇綽也是適齡,不過蘇綽是世族子弟已經婚配,于謹則已經成婚。
慕容紹宗倒是也適齡,侯景就長相磕磣了點。
蘇澤搖搖頭,將這些胡思亂想從腦海中拋出去,自家妹妹還沒成年,等自己爬到更高的位置,一定能找個好妹夫!
蘇玉瑤卻笑着說道:「阿兄還是快娶回嫂嫂吧!綠珠姐姐可比我能幹多了,不過最厲害的還是殿下。」
「殿下?」
蘇玉瑤崇拜的說道:「是啊,阿兄伱不知道公主殿下多厲害啊!府內那麼多的產業,殿下每天只用半個時辰就能處理完畢,闔府上下沒有人不服氣的。府內凡是有人偷奸耍滑,也沒有能瞞得過殿下的,公主府那些管事的經歷、為人,殿下心裏都清楚,都能讓合適的人去打理,你說厲害不厲害?」
蘇澤見到陳留公主的時候,基本上都是對方狼狽的時候,沒想到穿上衣服的陳留公主竟然這麼能幹?
不過也難怪了,沒有父皇也沒有丈夫,陳留公主和皇室的唯一聯繫就是一個沒有血緣的皇嫂,以及那個血緣不算親近的小皇帝,但是陳留公主依然能夠自由出入宮闈,得到胡太后的關照,能在波雲詭譎的北魏宮廷立足,自然不是等閒人物。
看來自己還是太小瞧身邊人了。
對於妹妹將綠珠當做是自己的情人,蘇澤也沒有辯解,反正綠珠也不是第一次背鍋了。
就在兄妹二人交談的時候,【膽小的粗使僕人】連忙過來通報,有客人登門拜訪。
蘇澤看着天色,這個時候還有人到訪?
走到門口,蘇澤看清楚了來人,連忙快步上去說道:「劉兄!」
來人是蘇澤好友劉貴的從兄,清河王府記室劉伯之。
其實蘇澤返回洛陽後,就給劉伯之送上了禮物,但是劉伯之平日裏基本上都在清河王府內任職,所以蘇澤只是丟下禮物就離開了。
沒想到今天天黑了劉伯之登門拜訪,蘇澤自然有些驚喜。
喜的是他本來也準備找機會去見一見劉伯之,調查洛陽佛錢的事情肯定要從清河王下手,而劉伯之是清河王身邊親信,蘇澤準備從他身邊打聽消息。
見到頭戴貂蟬冠的蘇澤,劉伯之也是內心感慨。
第一次見蘇澤,還是應從弟劉貴所邀請,蘇澤向自己請教清河王府入幕選鋒的事情。
但是不到一年的時間,蘇澤已經官拜羽林校尉,而且洛陽都傳言他在北征途中立功,即將晉升雜號將軍。
而自己還是王府記室,距離朝廷正授官職遙遙無期。
這倒不是劉伯之在清河王府混的不行,他還是很得到清河王信任的,只是投效在清河王麾下的人實在是太多了!
太多的人需要照顧,他這個的王府記室距離離開王府還遙遙無期。
將劉伯之迎接到正堂,蘇玉瑤端上了茶點後,蘇澤這才問道:
「劉兄實在是太忙了,我登門拜訪兩次都不在家,還想着哪天去王府找你的!」
劉伯之也是非常感動,蘇澤發達之後也沒有忘記舊友,送上的禮物又不會貴重到讓人不舒服,還是親自上門的,劉伯之更是覺得蘇澤可以信任。
這些積累的人情看起來沒用,實際上在關鍵時候卻能讓人想到你,而有些重要的機會就是在這麼一個念頭中。
這次劉伯之來訪就是這樣,他從清河王府回家,聽到妻子說蘇澤送來了禮物,又想起來近些日子的煩心事,就主動來找蘇澤回禮了。
劉伯之環視一圈問道:「蘇兄可有酒。」
蘇澤立刻說道:「當然有酒!玉瑤,去將李大將軍上次的送的酒拿出來!」
等到幾杯酒下肚,劉伯之說出了此行的目的,他說道:「蘇兄,你見過這個嗎?」
劉伯之從袖子裏掏出一枚大錢,赫然就是陳留公主給自己的佛錢。
蘇澤不動聲色的說道:「未曾見過。」
劉伯之低聲說道:「這就是如今洛陽沸沸揚揚的佛圖澄秘寶佛錢。」
蘇澤故作驚訝的驚呼道:「啊?」
劉伯之連忙讓蘇澤壓低聲音,他繼續說道:「其實這佛錢根本不是什麼秘寶所出,而是清河王私鑄的。」
蘇澤心中驚喜,難道那個任務就要這樣簡單的完成了嗎?
那這次任務,豈不是最容易完成的任務?
劉伯之繼續說道:「事情還要從大都督元遙回師說起,這次北征冀州大乘教,大都督帶回來一個妖人。」
「妖人?」
劉伯之點頭說道:「此人名為劉靈助,半佛半道,又會方術和卜筮之法,在幽州冀州有很大的名聲。」
劉靈助?蘇澤想起來這個名字,這是在北魏歷史上有名的妖人。
在蘇澤穿越前的歷史時間線上,爾朱榮入洛後,曾經商議廢立皇帝的事情,但是眾人各持己見沒有定論。
於是爾朱榮就命令劉靈助鑄像占卜,乃以銅鑄高祖及咸陽王禧等六王子孫像,成者當奉為主,結果鑄像多數沒能鑄成,只有莊帝(元子攸)鑄像獨就,乃迎立之。
其實蘇澤覺得所謂的鑄像占卜其中有很大的水分,北魏時期的鑄造技術再不成熟,也不至於鑄像的成功率這麼低,而實際上北魏佛教造像技術非常發達,洛陽普通人家供奉的佛像都非常精美。
所謂鑄像占卜,恐怕是在銅水中摻雜了什麼特殊物質,從而控制像能不能鑄造成。
劉靈助靠着占卜獲得了爾朱榮的信任,被任命為幽州刺史,又為幽、並、營、安四州行台。
在爾朱榮死後,又以勤王匡扶大魏起兵反叛爾朱家,自號燕王、大行台,迅速割據了幽、瀛、滄、冀之地。
但是北魏這段歷史就是如此,能登上舞台不是本事,開場轟轟烈烈突然暴斃離場的也不只有爾朱榮一個人,劉靈助起兵不久就戰敗被殺,他的占卜和妖法都沒有發揮任何作用。
劉靈助怎麼又混到了清河王麾下去了?
劉伯之說道:「劉靈助這妖人自稱得了佛圖澄秘法,能有萬錢之法,其實就是改鑄大錢,如此妖人擾亂幣制,洛陽必為亂也!」
蘇澤沉默了,其實改鑄大錢這種事情,在整個魏晉南北朝亂世並不罕見,光是南北朝時期就發生了十幾次。
不過北魏還是第一次玩,經常玩這一招的是南朝。
之所以北魏第一次玩,是因為在孝文帝改制之前,北魏是沒有官方貨幣的!
可以說孝文帝改制之前,北魏近乎是一個草台班子,商人們還在毛皮和秦漢遺留下來的貨幣交易,市場上光是錢就有幾十種,大規模的貿易根本開展不起來。
也就是孝文帝鑄造太和五銖,這才讓北魏商業繁榮起來,也才有了洛陽市場的繁榮。
南方商品經濟比北方繁榮,而且南朝也繼承了東晉的遺產,對於貨幣是有很深的認識。
宋齊梁陳幾乎都做過改鑄大錢的事情,整個南朝光是官方鑄幣就高達十八次,每一次都會造成貨幣市場的巨大混亂。
最大的混亂就是過些年蕭衍鑄造鐵錢,他玩的釜底抽薪個,乾脆連銅錢都全部禁用了,命令百姓使用他鑄造的鐵錢。
見到蘇澤沉默,劉伯之還以為蘇澤不知道改鑄的弊端,他講解完畢後對着蘇澤說道:
「蘇兄,若是朝廷真的發行佛錢,必然會造成錢法大亂,那大王就要成為千古罪人了!」
劉伯之痛心疾首,敗壞錢法這件事,在歷史上是怎麼也洗不乾淨的,清河王以什麼佛圖澄秘寶來掩飾,終究也擋不住後世的罵名。
而且如今朝堂之上除了清河王之外,江陽王元乂也虎視眈眈,如果錢法鬧出事端來,那就又給了江陽王元乂發揮的機會。
劉伯之是正經的天師道弟子,也很痛恨劉靈助這樣的妖人,偏偏他在清河王眼前非常得寵,自己幾次勸諫清河王都不理睬,還禁止劉伯之再言錢法的事情。
蘇澤暗暗感慨,也不是沒有明白的人,只是清河王已經被利慾薰心,而且朝堂也已經府庫空虛,實在拿不出錢來賞賜出征將士了。
羽林之變猶在眼前,北征將士的賞賜未發,就是一把懸掛在頭上的刀,隨時可能落下來。
用佛錢來賞賜出征將士,固然也有可能鬧出事來,但總比拖着不給強。
劉伯之宣洩完畢,眼巴巴的看着蘇澤,但是蘇澤也只能搖頭,這種事情他也幫不上忙。
劉伯之連忙說道:「我聽說蘇兄和龍華寺的辨機大師關係密切,那位大師也是得道高人,洛陽坊間都說辨機大師已經修煉出神通,能不能讓他和劉靈助比法,搓一搓劉靈助的銳氣,逼着他離開洛陽?」
蘇澤有些無語,劉伯之來求自己,竟然是為了這些怪力亂神的事情,想要勸諫清河王,竟然要藉助鬼神之事。
這事情頗有些「可憐夜半虛前席,不問蒼生問鬼神」的黑色幽默感,偏偏劉伯之能夠想到的辦法就只有這些了。
他本來想要請老天師出山煉製藥金,再和上次修建永寧寺的虧空那樣,用藥金矇混過去,但是這一次老天師怎麼也不肯再練藥金,迫不得已劉伯之只能想到這個辦法。
蘇澤本意想要拒絕,但是看着系統任務還沒有完成,也就是自己對整個事件的調查還沒有完成。
到底是什麼呢?他沉思了一會兒說道:
「劉兄知道清河王在哪裏鑄幣嗎?」
劉伯之思考了一下說道:「我可以打探看看。」
「想要讓劉靈助和辨機大師鬥法,那劉靈助也要答應才行。」
劉伯之信心滿滿的說道:「這點蘇兄不必擔心,那劉靈助素來狂妄,入王府後就曾經放下豪言,不懼怕任何人和他鬥法,只要辨機大師同意和他鬥法,我只需要在王府激上一下,他自然就會上套!」
蘇澤點頭說道:「那就請劉兄幫着打探清河王鑄幣的地點,辯機大師那邊我去說,劉兄可以準備了。」
「多謝蘇兄!」一筆閣 www.pinbige.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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