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拂曉。
宇文泰從臨時營地中醒來,看着初升的旭日,下令擊鼓聚兵。
整個仁川的漁民們何曾聽過這樣嘹亮的鼓聲,當他們看到整齊的大軍集結的時候,這些漁民都跪下來口呼萬歲。
宇文泰也無法理解這些小國慕強的心態,但是這些仁川的漁民如此乖順,倒是也讓他省了不少的力氣。
宇文泰留下一小支軍隊看守仁川和海船,接着就領着全部的軍隊,極速向平城行軍。
與此同時,蘇和正在和寶延君繼續扯皮。
寶延君得意洋洋的說道:「貴使,偽帝的使者已經快到平城了,左相這些日子一直想要面見大王,請大王和爾朱榮結盟,若不是本君攔着,左相已經要撞宮門了。」
蘇和冷眼看着寶延君得意的樣子,他已經得到了宇文泰登陸開拔的消息,這也是寶延君最後的猖狂了。
不過現在還要是穩住這個傢伙,特別是高句麗王的身體不好,寶延君是最正統的繼承人,必須要將他牢牢的扣在手裏。
蘇和早就有了計劃,他對着寶延君說道:
「多謝君上的大恩!」
接着蘇和又說道:
「今日還請君上在蘇某這裏留宴。」
寶延君聽說蘇和的使團中什麼人都有,他們也不吃賓館送的飯菜,每日到了飯店都是自己帶的廚子做菜。
而這支西魏使團每次做菜的時候都能聞香十里,在平城已經出了名。
寶延君也想要試一試這中原使團的飯菜,於是說道:
「那今日本君就在這裏留宴。」
蘇和立刻喊來廚子,整個迎賓館的後廚都開始忙碌起來,飯菜的香味傳來,勾的寶延君也饞蟲大動。
寶延君在迎賓館留宴的時候,宇文泰的隊伍已經快要見到平城了。
仁川距離平城百里不到,宇文泰是清晨出發的,半日急行後,騎兵已經見到平城的城牆。
宇文泰風塵僕僕,他拿起千里目登高探查,果然和蘇和傳來的情報一樣,堂堂高句麗的都城,竟然是不設防的!
城牆上連像樣的士兵都沒有,平城的城牆也不高,大門洞開着。
宇文泰突然有些興致闌珊,能夠在戰場上和旗鼓相當的對手酣暢大戰一場,是每一個傑出將領最期待的事情。
但是平城如此不設防,倒是省了宇文泰不少力氣,他甚至都沒有等後面的步兵跟上,直接就領着騎兵殺向了平城。
這場戰鬥可以說是毫無意外可言,當宇文泰的騎兵殺到的時候,平城的守將根本不知道這敵人是哪裏冒出來的?
無論是南線還是北線,都要經過重重的關隘才能抵達平城下,那時候平城早就已經得到消息了。
至於匪盜叛亂這種東西,高句麗的大部分百姓都和仁川的漁民差不多,他們哪裏有能力攻城啊。
所以當這群身穿甲冑的騎兵出現在城牆下的時候,平城的守軍一下子就崩潰了。
就算是有一兩個弓箭手試圖反擊,他們的弓箭根本射不穿騎兵的盔甲。
此時的高句麗,是歷史上的衰落時期,還沒有經歷過隋煬帝的洗禮,無論是軍事能力和還是軍事技術都遠遠落後於中原。
面對宇文泰這支放在中原也算是第一梯隊的軍隊,高句麗的軍隊很快就潰敗了。
守軍潰散,終於有人想起要通報上級了。
可是這個時候,高句麗的皇位第一繼承人,當今小朝廷的攝政,寶延君卻醉倒在了蘇和的酒宴上。
宇文泰早就已經拿到了蘇和繪製的平城全圖,他親自帶領手下直王宮,手下則各自領着小隊去控制高句麗達官貴人的府邸。
等到日落的時候,寶延君從醉酒中醒來的時候,睜開眼就看到了全身甲冑的宇文泰。
而蘇和就站在宇文泰的身邊,笑吟吟的看着寶延君。
「護衛!護衛!」
寶延君就是再傻,此時也知道不對勁了。
蘇和終於出了一口氣惡氣,他譏笑說道:
「君上就不用白費口舌了,您的侍衛都已經被小使請下去休息了。」
寶延君還是不明白,蘇和竟然敢在高句麗的國都綁架自己?他這樣還能活着走出平城嗎?
再說了,綁架自己又有什麼用啊?
蘇和又說道:「這位是我大魏的山海關總管宇文將軍。」????接着,蘇和說出了讓寶延君覺得晴天霹靂的消息。
「宇文將軍是領兵從海上登陸的,如今已經控制了整個平城,你們的大王正在等君上酒醒,一同進宮簽訂盟約呢。」
這下子寶延君徹底明白了,眼前這個姓宇文的將軍,是從海上登陸朝鮮,領兵直接攻下了平城了!
「君上,請吧。」
蘇和做出一個請的姿勢,但是宇文泰身後的甲士卻不耐煩的發出盔甲撞擊的聲音,面對這些個全副武裝的壯漢,寶延君那剩下的一點氣勢全部都沒了,他只能垂頭喪氣的跟着宇文泰和蘇和,一起向高句麗的王宮走去。
等進入王宮中,高句麗王見到了自己這位王太弟,露出悲戚的表情。
此時寶延君也顧不上和兄長爭權奪利了,更多的是同氣連枝的悲傷,國都皇宮朝廷和大臣都已經被西魏軍隊控制,高句麗從這時候已經等同於亡國了。
安藏王纏綿病榻很多年了,不過他還是有一些王者的氣度,他拉着弟弟說道:
「祖宗基業是葬送在我手裏的,日後去見了列祖列宗自然由我向他們解釋。」
安藏王看向宇文泰說道:「宇文將軍,且將盟約拿來,本王簽字就是了。」
宇文泰看着這位常年病榻的弱勢國君,突然升起了一絲微妙的情緒。
小國的君主難做,仰仗於大國的鼻息之下,只能在夾縫中求存。
中原當真是這天下第一的修羅場,就看看殺出來的都是什麼妖孽?
蘇澤和爾朱榮,一個五千破十萬,一個七千擊百萬,還有陳慶之這種北伐一路破三十二城,只有這樣的妖孽才能站在中原的舞台中間。
宇文泰自認為自己也不差了,但是在幽州還是被陳崇生擒,最後只能在遼東這個舞台的角落和高歡爭鋒。
可是宇文泰這種中原舞台的邊角角色,竟然能夠一人滅一國,只能說南北朝吃雞大賽的烈度,已經在這一刻達到了新的高度。
宇文泰倒是也沒有羞辱高句麗王的意思,他讓給手下送上了早已經準備好的盟約。
其實盟約的內容很簡單。
首先,高句麗繼續向關中的大魏政權稱臣納貢,但是比之前的藩屬關係多了一層,日後高句麗的新王必須要得到大魏冊封才能繼位,等於大魏朝廷有了干預高句麗王位繼承的權利。
其次,高句麗立刻和南面的新羅百濟停戰,蘇和會代表大魏朝廷繼續南下,勸說新羅百濟停戰。三國組織聯軍北上對抗契丹。
第三就是全面向契丹人開戰了,由宇文泰親自起草了一封措辭激烈的檄文,當安藏王和寶延君聽完之後都冷汗直流,這檄文可以說是將契丹人從祖宗到後人,從上層到下層,全部都狠狠的罵了一頓,高句麗和契丹本身就是世仇,可以想見這個檄文會如何激怒契丹人。
對於這份幾乎將高句麗全面捆綁上西魏戰車的盟約,安藏王提起筆,也不知道是因為身體虛弱還是被盟約的內容給震驚到了,最後顫顫巍巍的簽了字。
宇文泰倒是沒有繼續逼迫高句麗王,而是留下護衛說道:
「就讓王太弟留在宮中,照顧大王吧,本將軍還有別的事情要忙,告退了!」
說完這些,宇文泰只是簡單行了一個軍禮,就帶着人風風火火的離開了王宮,扶持一個傀儡政權還有很多事情要辦,平城雖然攻下了,但是附近的關隘依然有駐軍,平城內部也還有反抗勢力需要清洗,這些不僅僅是軍事上的事情,更是政治上的事情。
處理好了事半功倍,一旦處理不好就是弄巧成拙了。
等到宇文泰帶人離開後,安藏王看着眼中含淚的弟弟說道:
「本王一直不肯傳位給你,現在你知道是什麼原因了吧?中原有一句古話『城門失火,殃及池魚』,每次中原動盪的時候,都是最難的時候。」
寶延君沉默不語。
安藏王也說道:「若是平日裏還好,小國求存,只要仰仗大國鼻息就行了,如今這個亂世,站錯隊就是萬劫不復的地步。」
「不過現在也好了,咱們被人逼着站隊,此後就是生死由命了。」
寶延君看着劇烈咳嗽兄長連忙上前扶住他,安藏王的身體本來就不好,要不然也不會讓寶延君監國了,這一次又受了驚嚇,眼看就是活不長的樣子了。
安藏王拉着弟弟的手說道:
「你這就出宮,配合那位宇文將軍接管各軍,等我死後你應該就能上位。」
安藏王又說道:
「記得小時候,父王讓我們讀的《孟子》那一段嗎?『惟智者為能以小事大,故大王事獯鬻,句踐事吳。以大事小者,樂天者也;以小事大者,畏天者也。樂天者保天下,畏天者保其國。』」
寶延君含淚點頭道:「臣弟明白了。」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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