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弩箭連發,這一箭只是試探,隨之而來的是破空的數點寒芒。
如果躲不開,那就是一個死字。
蘇念雪已經顧不得其他什麼,上前抱住晴嵐就勢一滾,指尖扣着的銀針飛揚而出,細密的針登時打在了箭矢上。
她抱着人穩住了身形,再抬起頭,原先站的那一處已經扎滿了四散的弩箭。
林間沙沙作響,端着弩的黑衣人終是緩緩現了身。
醫女的眼神暗了下來,手已經按在了腰間藏着的軟劍上。
耳邊是少年人隱忍的呼吸聲。
血順着手臂一點點淌落在地上,肩上的箭傷疼得人不自覺地打着顫,晴嵐咬緊了牙關,借着墨尺的支撐勉強站立起來。
弓弩瞬發的速度太快,這樣的距離太短了,即便她不是內力耗竭的狀態,要避開這一箭也不是簡單的事情,更別說如今。
這些人不是一早就埋伏在這兒的,否則她一定會有覺察。
但這個時間是不是卡得太好了點?
來人端着弩提着劍,一點點逼近,但端着弩卻沒有再扣下指尖的機括,也不知是為何。
傷口有隱隱的麻癢感蔓延開,她試着運氣,卻被經脈驟然間的刺痛感激得倒抽了口冷氣。
「阿嵐?」蘇念雪聞聲心底一沉,下意識地喚了她一聲。
「沒事,別回頭。」她緊緊地擰着眉,強忍着不讓自己疼出聲。
蘇念雪定了定神,她藏在衣袖下的指尖微微動了動,忽而壓低聲音道:「屏息。」
淺淡的甜香氣在空氣中逐漸蔓延開,她帶着人往後慢慢退了幾步,一邊在心底默念着什麼。
那人扣着機括的指尖忽而動了一下。
她看準時機,袖中銀針已經飛了出去,幾乎就在對方扣下機關的一刻精準地打在了對方手腕上,那人哼了聲,手中弩的準頭歪了半分,弩箭幾乎是擦着她的鬢髮釘在了樹幹上。
腰間的軟劍在此時如蛇一般纏上了對手,配合着指尖的銀針,竟一時將人逼得落了下風。
另一個見狀連忙拔劍掠了過去,劍刃在接近的一瞬卻被攔了下來。
他眼神變了一瞬。
不可能,她為什麼還能拿得起劍?
近在咫尺的那雙眼睛銳利地像世間最鋒利地刃,女子的頭髮因着方才的激鬥而顯得有些散亂,她一身青衣上儘是斑駁的血跡,有旁人的,也有她自己的。
明明內力已經耗盡了,明明剛剛她中的那一箭為什麼?他眼底有一剎的猶疑。
這一瞬的猶疑足以致命了。
玄鐵長劍壓開了他的劍,他身子晃了下,卻在想揮劍變招之時眼前一黑。
下一刻劍鋒已經割開了他的喉嚨。
一旁的人見此正想掙脫醫女的糾纏,卻同樣在此時視線暗了一瞬。
軟劍頃刻間穿透了他的心口。
是毒。
晴嵐踉蹌了幾步,望着不遠處的人勉強勾了勾唇,方才叫自己屏息,還有那股子味道,是她下了毒。
就像那時在西域,她也用這般最不起眼的方式了解了魔教的教眾。
醫毒相生,若論此道,天下鮮有人能比過藥王谷,更何況她還是藥王谷主最後一個親傳弟子。
不過她身子晃了一下,整個人直接栽了下去。
好疼
蘇念雪眸子驟然間一縮,幾步上前把人抱在了懷裏,失聲道:「阿嵐!」
但這一次,對方沒有回她。
懷裏的人蜷縮成了一團,整個人都在發抖,她甚至聽見了她牙關碰撞的聲音,即便是這樣,她仍舊沒吭聲喊什麼。
肩上的傷口還在滴血。蘇念雪心裏咯噔一下,用力抱緊她,伸手將她肩上的衣料撕開了些。
傷口的青紫色逐漸蔓延開。
箭上有毒,而她現在手裏沒有任何藥。
「沒事走」晴嵐沒受傷的一隻手扣上對方的肩膀,一字一句幾乎是喘息着在她耳邊說着,「快走」
再拖下去,江湖正道的人就該來了啊。好不容易爭取來的時間,決不能就這麼浪費了。
蘇念雪知道她的意思,她深吸了口氣,一手拎着墨尺,一手將人扶了起來。
但她們這樣,也走不快。勉強往前走了幾步,已經是汗如雨下。
她甚至都在恍惚間聽見了官道上的馬蹄聲。
真的來不及了嗎?
忽然間有雙手拽住了她。
蘇念雪心底一驚,下意識地拎起墨尺就掃了過去。
來人從容地往後一躲,另一手拽住她倆的領子將人拖進了林子。
「噓。」
她這才看清對方的臉。
「你是周秦?」
來人正是當時初到荊楚遇見的那位曾經的鬼差,但他只是淡淡掃了眼驚愕的女子,將食指抵在了唇上。
有一隊人策馬而過,她瞧見了那些人腰牌上的雪中梅紋。
周秦蹲在林子裏,待到那些人走遠才從懷裏拿出個瓷瓶丟給她,道:「拿着。」
「咳咳,你為什麼會在這兒?」晴嵐這個時候緩過來些,見他也忍不住皺眉道。
「跟着人過來的,結果跟丟了。」他上下打量了她一番,嗤道,「你這副模樣,是真夠狼狽的。」
他拍了拍衣擺,順手又將隨身的包袱丟了過去,道:「藥王谷的這位,帶着她趕緊走,不然這副模樣,被抓住遲早的事兒。」
這是在幫她們?蘇念雪有一瞬的遲疑。
「你已經不是鬼差了。」晴嵐撐着身子爬起來,眼底也有一霎的疑慮與不解,「為什麼?」
男子只是淡漠地瞥了眼她,唇線抿成了一線,一如他手裏的刀。
「你救過時怡。」他將蒙面的黑巾重新系了上去,「我欠你一條命。」
「可她已經死了。」
對方沒有回答,只是沉默着握緊了刀,腳下輕功一點消失在了昏暗的林間。
替已死之人還這個人情嗎?何苦呢?
不過許是因着對方這一行止,她們此後的路倒是走得意外的順。
入山已經是深夜,兩個人隨意尋了個山洞點了篝火。
蘇念雪從瓶子裏倒了藥丸給她服下,一邊對着她的傷處有些犯愁。
「是寒石散要放血。」
借着火光,她深吸了口氣,拿着從對方腰間解下來的匕首比劃了下,抬眸時對上那雙淺淡的眸子。
晴嵐忽而伸手抱住她,將人往自己這邊帶了帶。
「沒關係的。」她半是看玩笑地彎了彎眼睛,道,「你下手快點不就不疼了?」
她眼神卻是暗了暗。這毒本身不致命,但卻有個最讓人頭疼的特性。
中毒者不能運氣。這也是為何她當時強行運力會疼成那個樣子。
那樣的狀態還能砍了來人的腦袋,這人真是蘇念雪想想都覺得後怕。
她深吸了口氣,俯子道:「疼得厲害的話,可以咬着我的肩膀。」
話音剛落,手裏的匕首已經扎了下去。
晴嵐哼了聲,額頭抵在她肩上,唇抿得死緊。
手背上隱隱有青筋浮現,她忍不住喘了聲,豆大的冷汗沒入衣袍。
烏血順着匕首的鋒刃一點點落在地上,染紅了那一片砂石。
約莫過了半刻,滴落的血逐漸變回了正常的顏色,蘇念雪皺着眉把匕首抽了出來,她拿起周秦包袱里的金瘡藥,直接撒了上去。
「唔」
晴嵐唇齒間溢出聲悶哼,伸手緊緊揪住了對方背後的衣料。
「很疼嗎?」
她只是輕輕笑了。
那雙琉璃般的瞳眸在這一霎恍若冰雪消融。
「這種傷其實是最容易忍下來的。」她扯了扯她的袖子示意她坐下休息,「比起這個我更在意的是百里雀。」
在他出現之前,叛徒二字只是猜測,不論她如何篤定,心底終究是懷了半分僥倖,但他在那兒,就是最好的佐證,再無辯駁的餘地。
蘇念雪知道她指的什麼,她舔了舔乾裂的唇,道:「你還是懷疑周秦。」
她沉默了一下,嘆了口氣,道:「我不知道。」
自己能信誰?她曾經篤定因為時怡死在燕北人手裏,故而周秦不可能與那些人勾結,但如今她卻又無法確定了。
對方出現的時機太巧合。
「阿嵐。」蘇念雪伸手把人拉着躺在了自己腿上,指尖柔柔地落在她的眉骨,「你還記得,在江南我知道你身份之後,我說了什麼嗎?」
眉骨溫熱的觸感叫她舒服地闔了眼,她思索了片刻,輕拿開她的手道:「你說,你信我,是因為我是晴嵐,而不是其他什麼。」
「對。」醫女眉眼彎彎,指尖輕輕摩挲着與她十指相扣的掌骨,「如果換做是你哥哥,你信不信?」
「信。」
「那換做知憶或是楠茵呢?」
「信。」
「江南時我見過的那位名叫白瑜的鬼差,還有紀明奕呢?」
「信。」
「你瞧,你已經有答案了。」蘇念雪在對方愕然的目光里慢悠悠地開了口,「你信的是那個人,而不是身份,百里雀的話,是讓你鑽了牛角尖。你說你不曉得周秦是不是那個出賣了墨客的幕後者,那是因為你本就不曾完完全全相信他這個早就離開了墨客的鬼差,而不是因着所謂的巧合。將周秦換做其餘你熟悉的人,你未必會有這樣的顧慮,即便對方出現的時間再巧合。」
年輕女子望着她的目光里是一貫的溫柔,她稍稍頓了下,道:「因為你知道對方於你無害,你可以將後背交託給他。」
晴嵐愣愣地看了她半晌,才訥訥地嘟囔道:「我知道了」
「好了,睡一會兒,嗯?」她握着對方的手鬆了松,半是哄道,「寒石散要完全根除至少三日,睡吧,我替你守着。」
就像在天山雪中對方守着她一樣。
晴嵐眨了眨眼,忽然伸手撫上了她的臉頰。
在對方訝異的目光中,她微微用力將人拉下來了些,仰起頭吻上了她的唇。
火光在她眉宇間投下些微的陰影,卻襯得那雙眼睛像極了西域的玉液瓊漿,快要叫人溺斃於其中,長醉不醒。
蘇念雪撐在身側的手鬆了松,輕輕闔上了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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