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數月的暑氣逐漸褪去,秋意漸起,連同早晨的風也有些涼了起來,江風一陣陣的吹着,隨風而來的是楚地咿呀的歌謠,聽不明白什麼意思,但那與北方不大相同的曲調倒也算是頗為有趣。
「喲,姑娘醒的這般早啊?再過約莫兩個時辰,咱們就能靠岸了。」擺渡的船夫瞧見了撩開船簾的年輕女子,笑着打了個招呼,「怎得不見另一位?喏,那兒有溫着的粥,若是餓了,便吃些吧,船上沒什麼好東西,先將就着。」
「時候尚早,可再歇會兒。」晴嵐蹲子捧了把江水潑在自己臉上,濡濕的碎發滴滴答答地往下滴着水,「多謝。我們現下可是在江北?」
「嗯,是入了江北不假,待到靠了岸,便可順着官道去江陵了。姑娘倒是對水路頗為熟悉啊,是曾來過?」
「只是途經一次。」她尋了碗筷盛了碗粥對船家輕輕一點頭,端着碗矮身進了船艙。
天還未完全亮,燭燈昏暗的光照亮了一小片船艙,趴在那兒的人迷迷糊糊地睜開眼見她進來,迷濛着湊過去伸手抱住了她的腰蹭了蹭。
「誒,我手裏可還端着東西呢。」晴嵐忙不迭地把碗放了,手輕輕搭在她肩上,「覺着困就再睡會兒,時候還早。」
懷裏的人搖搖頭,抱着她不撒手,沒睡醒似的哼了兩聲。
晴嵐拿她沒辦法,只得無奈地在她旁邊坐下,伸手去給她揉了揉額角,道:「風寒如何了?」
長安地處北方,北人不善水性,會暈船也並不罕見,但先前看她的樣子似乎並無大礙,從臨安到江陵的確適合走水道,這才選擇了乘船。
誰曾想到最後幾日會出岔子。
「已經沒什麼事兒了,說起來還不都是你」蘇念雪索性躺在了她的腿上,伸手去捏她的臉,輕哼了聲,「大晚上地出去吹風。」
那還不是你自己要去的晴嵐心裏默默腹誹了句,卻也不戳穿她。若是不然她大半夜帶她出去看什麼江景,還不是她自個兒說沒來過荊楚要出去看看,被夜風吹出了風寒,還嚇得人家船家險些就近靠岸停了去尋大夫。
「從前怎麼沒發覺你那麼能折騰」她小聲嘟囔了句,替她揉額角的手卻還是動作輕柔。
蘇念雪自然是聽見了的,卻也沒回什麼,她合眼靜了一瞬,道:「這些唱詞是個什麼意思啊?你能聽明白嗎?」
「不能。」晴嵐側耳聽了一會兒搖搖頭,「楚地十里不同音,我未曾來過,自是聽不懂的。而且,隔得太遠了。」
只能模模糊糊地聽出個大概,即便是能聽明白,也只是個大概吧。
「十里不同音江陵,離你們很遠嗎?」她眨了眨眼睛,半是試探地問了句。
無人知曉真正的墨客山莊在何處,除了鬼差自己。她是荊楚人,墨客是在荊楚吧?
「不算遠,騎馬或是行舟都是兩三日吧。」晴嵐自是明白她想問什麼,她停了替她揉額角的手,思忖着開口,「不過要進去,很難。」
「嗯?怎麼說?」
「四周都是懸崖,唯一可供同行的路,都是機關。」她揉了揉她的頭髮,示意她坐起來,「輕功不好的人是出不來的,至於外人想要進去」
她眼神暗了暗,嘆了聲道:「幾乎不可能。有規矩,不能隨意帶外人進去,若是不然,有罰。」
她沒說罰什麼,自然便是此時不好隨意說,蘇念雪也就沒往下問,另起了話頭道:「那,你哥哥知道你回來嗎?」
「知道。」晴嵐把還溫着的粥推到她面前,撐着腮幫子看她,淺淡的一雙眼睛裏神色有些複雜,「不過他未必會來武林大會吧。」
畢竟,江湖正道之中認得他的臉的,可不止一個人。這些年之所以沒有追問,一是蘭陵礙於面子,不想承認敗給了這檔子「邪魔歪道」,二來大抵沒人想真正和鬼差撕破臉吧。若是堂而皇之地把人掛了懸賞令,誰又能保證自己這顆腦袋還有命留到第二天?
他們不說,不代表不怕。
一個鬼差或許不可怕,但若是真的惹急了,誰想面對那麼多隱藏在暗處的殺手呢?
「你與他,長得並不像吧?」她啜了口粥,低聲道。
「不像,他更像阿娘,可能唯一像的是眼睛吧。」晴嵐像是想起什麼似的輕輕勾了勾唇,眸底有淺淡的暖,「不過行事作風,更像阿爹。」
「你爹娘,究竟是為何會」
鬼差與黑鷹之首,到底是出了什麼事才會
大抵是沒想到她會問這個,晴嵐怔了一瞬,抿了抿唇道:「太小了,記不得具體的。但知道和北境有關係。」
北境?又是北境蘇念雪不由地擰了眉頭。對方如今也還不到二十歲,那應該是十幾年前的事情了十幾年前,北境,對了!是和北燕打的那一場!燕北人突襲雁翎關,北境兵力不足,朝廷猜忌洛氏功高震主拒不發兵,險些丟了雁翎關。若不是
「怎麼了?」看出她面色不太對,晴嵐皺了皺眉道。
「沒什麼想起了一些事情。」她搖了搖頭,皺着眉看了看面前的人,深吸了口氣伸手抱住了她的肩膀。
那一戰打得太慘烈了洛氏家主戰死,當時的清河姐姐接任靖安侯的時候也才十五歲吧?更別說現在的靖安侯洛清澤了還有,阿爹也是因為那場仗才她沒想到晴嵐父母的事情也跟這件事有關。
那場仗,究竟埋葬了多少人
晴嵐默默替她順着背後散着的長髮,眸中沉澱着的是柔軟的神色。
她側過頭吻了吻她的發頂,道:「什麼都好,反正不過都是些舊事了。」
沒什麼比如今更重要。
外頭的日光逐漸盛了起來,待到船靠岸已近正午。
外頭熙熙攘攘的一片,倒是叫這些日子只能聽聽風吹河岸的聲音的二人生出了幾分恍若隔世的感覺。
晴嵐付了銀子,伸手把人拽了上來。
離武林大會還有月余,這個地方到江陵也不過三四日,倒是不必着急,只不過她目光往旁邊略略一掃,復而定在了一眾人腰間掛着的腰牌上。
「洛水極天宮。」蘇念雪自然也是注意到了那些人腰牌上的家紋,不無擔憂地看了看晴嵐。
對方卻只是捉了她的手,歪頭沖她眨了眨眼,略一勾唇道:「別看了,走吧。」
許是因着武林大會,饒是現今時間尚早,小城之中來往的人也比往日多上不少。
「客官,您的菜。」
「多謝小二哥。」蘇念雪衝着他略一點頭,目光復而落在了面前的人身上,「怎麼了?」
晴嵐回眸看了她一眼,道:「沒什麼,就是覺得有些蹊蹺。」
「嗯?」她嘴裏含着東西,只能先應了聲,待到咽下去才道,「你是說極天宮?」
極天宮總壇應在洛水,江北這塊兒雖也夠得着邊,但總體來講還是管不了太多的。這個時候江湖各家的人應當還未啟程,怎得偏生他們到了,若說不奇怪是不可能的吧。
「六年前極天宮的人也在場?」
「不在。」晴嵐搖搖頭,拿起筷子夾了菜道,「他們同謝家還有崇明宗不太對付,那個時候帖子倒是發了,只不過人沒去。」
「為何不對付?」
「大致便是,謝家的人覺得他們行事過於乖張隨性,崇明的人覺得不是什麼揚名已久的大家,不必結交。一來二去,結了梁子。」手邊的茶水裊裊地冒着煙,她給她斟了杯茶,看向街道上的極天宮弟子的目光有些耐人尋味,「家紋牌不是什么弟子都會有的,這些應該也算得上精銳了,就是不知道他們千里迢迢跑這一趟是做什麼。」
荊楚沒什麼聲名遠揚的江湖門派,若是出了什麼事就近求援找上極天宮也不奇怪,就是不知道出了哪檔子事兒,這一路過來也沒聽說什麼不對的地方。
「許是私事?不過」蘇念雪話還沒說完,樓下忽而傳來了一陣吵嚷聲,她看了眼晴嵐,放了筷子探頭望去。
晴嵐放了杯子,一把摁住了她,在對方驚訝的目光中,她側耳聽了片刻,忽然拉着她往後一退,地握住了不知從何處射出的箭矢。
這蘇念雪心頭一跳,不由蹙眉。
晴嵐垂眸看了眼手上的鐵箭,朝下頭瞟了眼,拎了劍道:「不是沖我們來的,不必擔心。」
這種鐵箭,是特製的。
「阿嵐!」蘇念雪眼見着她從窗子跳了下去,無奈地拿了東西跟上去。
長街上原本的吆喝聲已經停了,多數人眼見着這劍拔弩張的氣氛腳底抹油溜了,但也不乏有好事者還伸長了脖子看戲。
青年一身竹紋的靛藍袍子一看便知價值不菲,但更叫人在意的是他手裏端着的那把機關弩。
弩箭就是從他手裏的機關弩射出來的
「你把剛剛的話再說一遍!」
對面的男子不忑地吐了口唾沫,手臂上殘破的衣料顯然是被弩箭劃破的,他冷哼了聲,道:「你有病啊,我說我的,同你何干?!」
「打攪,敢問這是怎麼回事?」蘇念雪看了眼對峙的二人,上前朝着躲在門後看戲的一眾江湖客打聽道,「那位說什麼了?」
「嗨,你看那小子手裏的弩,可不就是唐門的人,那人也是,說些唐門的軼事還給人聽到了,人家可不是要揍他嗎?」
「唐門?」晴嵐抱着劍倚在門邊,聞言回頭看了眼,「蜀中?」
「除了蜀中唐門還有哪個?嘖嘖嘖,不就說了些唐門大小姐的事情,真是說不得說不得。」
這邊說着,街上的兩個人卻已經打了起來。
唐門機關術冠絕天下,但門中人也分兩派,一派做機關,一派用弓弩,這人手裏的弩箭倒是上品,只可惜功夫一般,此消彼長下去,怕是敗局已定,不過靠着一口意氣強撐着罷了。
「那個人的刀法,權煌閣?」蘇念雪湊到晴嵐身邊,看了一會兒不由微微皺眉。
晴嵐側頭看了眼她,反手彈了下她的額頭,道:「躲進去些。」
「你要做什麼?」
她抬手抓住了飛射過來的箭矢,隨手拿了桌上的斗笠扣在頭上,足下一點整個人便掠了出去。
長劍在嗡鳴聲中鏘然出鞘,森冷的劍氣在剎那間便逼退了糾纏在一處的二人,速度之快險些晃花了人眼。
男子還來不及反應,手裏的刀已經被挑飛了出去,她身子一擰,步法變換的同時足尖也在同時踢中了那唐門的手腕。
機關弩應聲落地,他整個人也栽在了地上。
壓低的斗笠叫人看不清她的臉,她轉過身,對着權煌閣的那個男子道:「滾。」
那人顯然也曉得自己不是對手,恨恨地看了眼面前的人,撿起了刀麻溜兒地滾了。
「喂!你這人做什麼!」身後的青年揉着手腕撿起了弩,面色有些複雜。
晴嵐卻只是側身瞥了他一眼,眉梢一挑道:「唐門的人?」
「是又如何!小爺我行不更名坐不改姓,唐門,唐銘川!」他看着她的眼神里滿是警惕,甚至於連手指都已經扣上了機關弩的機括。
她卻出乎意料地沒再問下去,拎着劍幾個起落消失在了人群里。
蘇念雪趁着一眾人沒反應過來時跟着她從另一邊跑了,省得一會兒被人發覺麻煩。
被這麼一攪,其餘人也沒了看戲的興致,懨懨地作鳥獸散。
「真是個怪人。」唐銘川小聲嘟囔了句,正打算拿上東西離去,卻在轉身的時候給嚇了一跳。
面容俊朗的青年不知何時站在了他後頭,有一下沒一下地把玩着手裏的摺扇。
「顧淵你要死嗎?!看着我被打?!」
「那還不是你自個兒要打的?」他合上摺扇扔給了身邊的侍從,目光卻仍舊注視着晴嵐消失的方向,「倒是個有意思的人。」
「有意思才見鬼呢行了行了,走了,你不是還要辦事兒嗎顧少爺?」
顧淵麼?隱在暗處的人在看見他們走遠之後轉了出來,若有所思的模樣。
「極天宮的少宮主顧淵,他竟然也在這兒。」
身後忽然一個聲音響起,晴嵐打了個激靈,回過頭去哭笑不得地看着她,道:「你這輕功倒是見長啊。」
「那可不,要追上你可不容易。」蘇念雪笑吟吟地望着她,故作不滿地哼了聲,「誰叫你每次都跑得這麼快。」
哪有每次晴嵐無奈地搖搖頭,抬手點了下她的鼻尖。
「回去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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