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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比試日。
比試場所定直接在殿前司日常操練的校場上。
雖然一大早校場周圍便嚴格戒嚴,但仍有不少百姓聞訊而來,遠遠擠在柵欄外圍觀裏面盛況。
軍中也常有比試,校場四面搭着高台,設着固定席案,以供觀賽。
辰時,盛大的依仗一路擺開,天盛帝與衛皇后一起出現在南面高台上,百官着朱紫青藍不同顏色官袍,緊隨其後就坐。文官大多是隨帝後一道坐在南面高台上,武將則按品階坐在東面與北面。
武鬥不比文斗,刀劍無眼,一個不慎,可能將命丟在賽場上,氣氛到底較以往凝肅些。
只是隨着時間推移,看台上的官員們尤其是文官漸漸露出不妙的神色。
此次因西狄使團有不少武將隨行,猛將霍烈也在其中,兵部特意從京營和京南大營調了一大批將領回來壓陣,大小將領加起來足有五十多人,然而此刻,屬於武將區域的觀賽席上,卻有接近半數席位都空着。
曹德海站在天盛帝身後,見狀,亦面有惴惴低下眉眼。
武將半數不到,無非兩個解釋,一是不願上場為皇帝顏面豁出性命,二則畏懼霍烈。無論哪一條,都是在明晃晃打皇帝的臉。
「姚大人,這是怎麼回事」
顧凌洲沉聲問兵部尚書姚廣義。
姚廣義垂袖站起,道「今日一早,部分武將突發疾病,臥床難行,因而無法再參與比試。」
韓蒔芳皺眉。
「這麼多武將,怎會同時患病」
姚廣義道「臣也很奇怪,他們說是今日一早起來就突發腹痛不止,估摸着是昨夜吃壞了肚子。」
「估摸着姚大人這話也太好笑」一向激憤的禮科給事中朱圭立刻站了起來,面朝天盛帝道「陛下,依臣看,這些人生病是假,膽小畏戰才是真,說不準還是受了某些人的指使。否則,這麼多武將,何來這麼大的膽子敢當眾逃戰。他們今日可以連陛下和大淵的顏面都不顧,來日說不準連朝廷都可以不認。」
天盛帝手指緊攥袖口,強撐儀態坐着,面容上已無半分血色。
出了這種事情,皇帝的難堪與窘迫可想而知,又有寒門官員忍不住憤怒站了起來,目光直刺坐在皇帝旁邊的衛憫「今日沒有到場的大多是京營的將領。京營是歸首輔管吧如此事態,不知首輔打算如何處置」
衛憫慢慢站了起來。
道「身為朝廷大將,無論有沒有急病,只要他們尚有一口氣在,都當為國而戰,如此畏縮避戰,自當全部革職,以儆效尤。」
姚廣義霍然抬起頭,露出不可思議神色。
這時,西狄參戰將領也在右丞相溫思的帶領下進了場,和皇帝行一禮後,一行人便到西面高台上就坐。
霍烈身為西狄第一猛將,就坐在溫思身邊,打眼往對面高台上一看,半數席位都空着,不由哈哈大笑。
「丞相,都說這大
淵猛將如雲,看來也不過爾爾啊,以本將軍看,不過一群只會嘴上吹牛皮的草包而已。」
溫思笑而不語。
身為談判主使,他雖然不會如霍烈一般將輕蔑之色外露,但心底里到底存了輕視之意。
「將在精而不在多。」
謝琅擎着酒盞,施施然站了起來,凌厲眸間寫滿散漫色「只是和你們西狄一個使團比武而已,莫非還要大淵所有將領齊出麼」
「沒錯」
素來口舌伶俐的文官們終於找到宣洩口,跟着附和道「大淵派出二十多名武將,對戰你們八人,還不夠給你們面子麼」
「霍烈,勝負未定,你休要在此大放厥詞」
霍烈洋洋一笑「那本將軍可真是迫不及待要見識大淵武將的實力了。」
霍烈身為西狄第一猛將,自然不會第一個出戰,第一輪,西狄派出了大將齊思魯。齊思魯也是西狄赫赫有名的猛將,擅使槍,且長相兇悍,力大無窮,用力一跺腳,能引得地面輕震。便是如此,此人實力也屈居霍烈之下,霍烈實力可想而知。
大淵這邊,第一輪應戰的是京營一員大將,然而由於齊思魯一身力氣實在太過可怖,雙方不過過了三招,那大將便被震斷兵器,一腳踢下擂台,口鼻鮮血橫流,顯然是傷了臟腑。
之後應戰的兩員大將亦是如此。
而齊思魯連戰三人,依舊體力充沛,精神奕奕,絲毫不見疲態。
「此人也太可怕了。」
看台上,魏驚春已經無心飲酒,手攥成拳,低聲擔憂道。
孟堯坐在他身旁,顯然對此情景不算太意外,嘆道「一個齊思魯實力已然如此可怕,就算不算霍烈,剩下的六人,哪個又是省油的燈。西狄此次是有備而來。就算議和條款占不到便宜,他們也要用這種方式找回場子。」
「西狄派出的都是驍勇善戰的邊將,而京營這些將領,已經多少年沒有經歷過實戰了,如此貿然對上,豈能是對手。」
魏驚春聽他這般說,眉擰得更深「你說得不錯,然而此戰畢竟關乎大淵和陛下顏面。」
比試場內,第五名京營大將已經上場。
依舊是一樣的結果,不到三招,便被齊思魯繳了兵器,踢出場外。
武將席上很快少了十來人。
謝琅冷眼坐在席後,李崖和另一名親兵站在他後面,李崖道「再這樣下去,根本不用比完,大淵顏面就要盡失了。」
在有一名大將要上場時,謝琅終於放下酒盞站了起來。
道「這一輪,我來會會這位齊大耳將軍。」
他故意如此說,是因而齊思魯天生大耳,耳垂及肩,李崖不由噗嗤笑出了聲。齊思魯聽不懂大淵話,見周圍官員都在竊竊低笑,反而有些不明所以。
兵部幾個官員見他終於肯出場,立刻如蒙大赦,高台上的天盛帝都挺直了腰背。
一名官員遲疑道「世子可要換一身衣裳」
京營大將都是直接穿着鎧甲過來,唯獨謝琅一身四品繡白虎朝服。對戰中若是損了朝服或者是沾上了血色,到底是不好修補。
謝琅冷冷一挑嘴角。
「放心,若這身朝服損一根絲,便算本世子輸了。」
這話何其張狂。
然而兵部眾人卻無人敢反駁。
齊思魯用長槍,謝琅亦手握一杆銀槍上了場,銀色長槍,與少年將軍鮮艷緋烈衣袍形成鮮明對比,又意外融和,組成一種更為鮮艷亮麗的顏色。
齊思魯道aaadquo聽聞世子擅使刀,刀法出眾,怎麼反倒用槍來看最新章節完整章節」
謝琅背手而立「對付你,本世子的刀,還不必出鞘。」
這簡直是明明白白的羞辱與輕視。
齊思魯不由勃然大怒,大喝一聲,刺出了雷霆一槍。齊思魯靠這一招直接震斷了十多名京營將領的兵器,因他會在出招時,將七分力氣都灌注在槍尖上,如果對手不放棄兵器,就會被他震斷手臂。生死關頭,孰重孰輕,不用分辨。然而這一刺,齊思魯竟撲了空,連謝琅的袍擺都沒有碰到。
一轉頭,謝琅不知何時移到了他身後,依舊是單臂負袖而立的姿勢。
齊思魯眼睛一眯,顯然有不可置信之色露出,但他反應也快,再次回身刺了一記回馬槍,這次灌注了八分力道,然而再次撲了空。
齊思魯有的是力氣,一滯之後,緊接着一躍而起,猛刺出槍。這亦是他的絕殺招之一,然而這一槍落下時,卻遭到了阻礙,因半空中伸出的另一杆銀槍,隔住了他的槍桿。
齊思魯大喝一聲,往下壓槍身,竟一時壓不下去。
火星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在空氣中飛濺起來。
這世上,竟有能和他臂力相比肩之人,齊思魯終於用不可思議的目光看向謝琅。謝琅冷笑猝然收手,齊思魯來不及撤力,竟向前趄趔了一下,一個不穩,直接噗通跪在了謝琅面前。
鬨笑聲四起,齊思魯慌忙爬起,面紅耳赤,終於有些氣急敗壞,招式也跟着亂了起來。謝琅便在此時突然出手,背對着齊思魯,回刺一槍,槍身如銀芒一般直接沒入了齊思魯腹中。
齊思魯雙目猛瞪圓,不可思議低下頭,盯着那深深刺入他腹中的銀色長槍。
謝琅抽出槍桿,齊思魯下腹鮮血跟着噴涌而出。
連丞相溫思都驚得站了起來。
齊思魯甚至都不知道自己是怎麼飛出校場的,只覺那隨後補上的一腳,仿佛要將他五臟六腑都要踢出。
齊思魯口鼻中亦溢出血,被親隨及時扶了下去。
謝琅把槍丟到第一時間趕來的李崖手中,回到了看台上,如他所說,別說一根線,那身朝服上,連一滴敵人的血都沒有沾到。
第二輪隨即開始。
西狄派出了第二員大將,力氣雖不如齊思魯那般可怕,可出手卻十分狠辣。京營接連派出的五員大將,皆被他折斷一條手臂。要不是兵部官員及時鳴金,一名將領恐怕要被他當場破開肚子,命喪擂
台。
文官們何等見過這等場面,看着尚留在擂台上的刺目血跡來看最新章節完整章節,看向那西狄大將的眼神,已經可以用膽戰心驚來形容,一些膽小的,甚至以袖掩面,不敢再看。
事情到了這個地步,所有人也都明白了一個可怕的事實,西狄能侵佔西京十二城,絕非運氣好這麼簡單。若非西狄內亂,新王即位,國內不穩,西狄絕不可能如此輕易放棄青州。
又有兩名大將上場。
謝琅已經坐回席上觀戰,李崖站在後面,越看越覺不對勁兒,齊思魯也就算了,西狄這一員大將,出手雖毒,實力其實遠不如齊思魯,且經過幾輪對戰,已經被消耗掉許多力氣,可京營上場的將領,依舊不到十招便落敗被驅趕下台。
「他們是怕後面對上霍烈,所以才提前落敗下場」
眼瞧着又要上第七個人,謝琅再度站了起來。
李崖急道「後面還有霍烈,世子現在消耗太多力氣,如何與霍烈對戰。」
謝琅伸開臂「替我更衣。」
李崖不敢違令,只得替他脫掉外面朝服外袍,只留裏面的束袖勁裝。
那西狄大將已經見識過謝琅實力,自然不敢輕敵,雙手握刀,微微蹲下身,全力應戰,謝琅道「你既然也使刀,只要你能逼得本世子出刀,便算你贏。」
那大將立刻兇狠朝謝琅撲了過去,謝琅以刀鞘格擋,緊接着抬腿朝對方下盤掃去。這是配合了軍中格鬥招式,西狄大將亦抬腿還擊,眨眼功夫,雙方已以格鬥的姿勢鬥了數十招,謝琅將要被逼到校場邊緣時,突然停下,接着撤了刀就地一滾,自後出刀,西狄大將回刀去擋,不妨對方虛晃一招,刀刃直接落在了他臂上。
那西狄大將萬萬沒料到自己也面臨着保臂還是保刀的難題,一咬牙,到底丟了手中刀,躲着刀鋒急急往後脫去。謝琅冷冷一笑,反撲而上,一招便將對方釘在地上,切斷了對方一條右臂。
這一招可謂快准狠,猶如野狼撲食。
謝琅單膝壓在那大將腿上,鬢角落下一滴熱汗,大將手腳齊斷,發出一陣不似人聲的慘烈嚎叫。
霍烈握着酒盞的手,終於捏緊。
溫思也目露凝重,與霍烈低聲說了句什麼,但兩人眼底都不慌。
因誰都能看明白,西狄把霍烈放在最後出戰,就是要用前面七員大將消耗掉謝琅的體力,打車輪戰,就算謝琅能連贏七場,也不可能再有多餘體力與霍烈一戰。
又打了兩輪後,謝琅直接留在場上,讓西狄剩下將領不拘人數,一起上。
於是除霍烈外,剩下三員大將一起上了場。
有官員忍不住道「這定淵侯世子是瘋了麼他就算武藝再高強,一對三,如何有獲勝可能。」
「此子出了名的囂張跋扈,聽聞這陣子在京南大營任職,可沒少擅離職守,往京里跑,今日若真能勝了這一局,倒也不算辱沒父兄英名。」
「誰說不是,在京中無人製得住他囂張氣焰,讓這些蠻人來搓搓他銳氣倒也不是不可以,順便還能為國盡忠。」
幾名官員不掩幸災樂禍地竊竊私語着。
忽有一人捂着脖子道「誰往本官身上潑酒」
那人回頭看,坐在他身後的緋衣少年郎正一臉冷漠喝着酒,怒問「衛御史,你作甚」
衛瑾瑜淡淡道「一時失手,大人見諒。」
「要不,大人也潑下官一盞」
「你」
對方畢竟是衛氏嫡孫,還是顧凌洲得力幹將,又擔着和談副使的名頭,那官員面色數變,到底不敢真與對方起了衝突,只能吃了這個啞巴虧。
何況,他也有些相信衛瑾瑜是真的失手。
畢竟,他說謝氏那個混世魔王的壞話,這位嫡孫應該高興才是,應當不至於用這種方式報復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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