強明 第二十四章信安伯張輔

    今日，魏明沒有去工部點卯。

    自從那日李文找自己談過之後，魏明就覺得他若有若無地在針對自己。最明顯的就是，每次點卯的時候，李文都是裝作無疑地看向自己所在的位置。

    一次，魏明或許還會認為是巧合。每次都這樣，魏明就明白了，李文這傢伙在留意自己的行蹤。

    雖然不明白李文究竟想要幹什麼，但是這樣被人惦記着的感覺非常不好。

    漸漸地，魏明對點卯有點厭煩。

    而今日是朱棣大校場觀看演武的日子，點名讓自己隨行，自然不需要去工部點卯了！

    睡覺睡到自然醒，魏明心情愉悅地哼着莫名小調，一邊在妹妹的服侍下洗漱穿衣。

    「皇上去看演武，怎麼會讓你跟着？」老爹還是有些不放心，再次問道。雖然魏明已經給他解釋過了，但是他總是覺得這裏面有些奇怪。

    魏明神采飛揚地轉過身來，一邊扣扣子，一邊笑着回道：「爹，皇上是天子，他想要誰跟着，誰就得跟着啊。難道，我還能抗旨不尊不成？」

    「老夫不是這個意思！」見兒子有些強詞奪，理魏琮有點生氣了，滿是疑惑地問道：「演武是勛貴和武將的事情，你一不是武將，二不是勛貴，你只是一個文官啊，你跟着去能夠幹什麼？」

    「那可未必，說不定皇上會賜我一個爵位，讓我也成為勛貴呢？」魏明嘻嘻哈哈地說道。

    「越來越沒個正形了。」魏琮聽了這樣的話不僅沒有半點開心，反而還眉頭緊皺：「勛貴至少是伯爵才算，你難道還指望皇上賜你一個伯爵？」

    「哎，那可未必啊！」魏淼在一旁聽着，也忍不住插話：「大哥這麼厲害，年紀輕輕就是朝廷正五品大官了，將來說不定還不止封伯爵哩！」

    「對！」魏明穿戴好了，伸手捏了捏妹妹的臉蛋，笑呵呵地說道：「大哥以後給你掙個公爵回來，你就是公爺的妹妹！」

    「越說越是離譜，非軍功不得封侯，這是高祖皇帝頂下的鐵律，難道你們都忘了？」魏琮一邊說着，一邊搖頭轉身走了，「還封爵？早點睡吧，夢裏啥都有！」

    「哈哈哈......」

    「嘻嘻嘻......」

    魏明和妹妹對視一眼，紛紛笑了起來。

    對於老爹的話魏明卻不贊同，他是不知道朱棣有多麼喜歡打仗啊！說不定那天自己跟着他出征，一不小心就立下軍功了呢》

    而魏淼就是古靈精怪地搗亂，反正她怎麼開心，就怎麼來。

    大校場在京城東南面的郊外，朱棣肯定是從朝陽門而出，直接去大校場。

    而魏明則只能從光華門而出，從南面繞行進入大校場。

    這時候的人出行方式分三種，首先速度最快的趕路方式就是騎馬，只不過馬匹價格昂貴，不是一般人能騎得起的。在京城，就算是最下等的馬，價格也在三十兩銀子左右。這還是下等馬，至於中等馬、上等馬則更貴。至於頂級的寶馬，那更是諸多武將勛貴的心頭肉，價值千金！

    而想要騎馬，還不僅僅是只買馬就可以了。還需要餵養，馬的食量很大，還需要吃精糧，而且一般人還不會養馬，還需要請專門的養馬倌......

    總之一句話，一般人出行根本就別想騎馬。

    其次的出行方式，就是坐轎。這也是一種很貴的方式，雖然轎子看似要比馬匹便宜很多，但一樣需要養抬轎的人，同樣是一步巨大的開銷......

    所以，下到貧民百姓，上到一些家境不富的官員，都會選擇統一的出行方式。

    走路！

    魏明也只能靠兩條腿走路，不過他僅僅走不到一半的路程，就累的滿頭大汗。

    「該死的，這要是有橡膠的話，我現在就讓匠人做出一輛黃包車來，這樣去哪裏都方便......」

    咦......魏明本來是隨便一想，卻忽然覺得這個想法越來越可行。若是真的把黃包車造出來，這樣不僅能夠極大方便人們的出行，還能夠形成一個產業......有機會一定要想辦法試試。

    緊趕慢趕，魏明總算是趕到大校場。

    還沒有走到門口，馬和就迫不及待地朝魏明揮手。

    甚至還快步朝着魏明迎上去，「你怎麼才來？快點，皇上都已經到了，演武馬上就開始了。」

    手臂被馬和拉住，魏明有些尷尬，好奇問道：「公公難道不應該跟在皇上身邊嗎？怎麼會在這裏？」

    馬和拉着魏明快步向前，頭也沒回地道：「皇上來了，問了你沒來，於是便讓咱來門口接你。好在咱剛到門口就看見你了，若是你還沒有到，咱都要派人去接你。」

    接我好啊，這樣我說不定就能騎一下馬，節約一段腳程。還埋怨我來遲了，你們倒是騎着馬輕鬆自在就來了，我可是靠兩條腿走來的。

    沒等魏明在心裏想多久，他就被馬和拉到朱棣面前。朱棣的位置是在一個高台上，朱棣坐在椅子上，其他人則站立在他周圍，將他嚴嚴實實地裹起來。

    「臣魏明，拜見皇上......」

    看到魏明有些狼狽不堪的樣子，朱棣忽然笑了起來，抬手止住他的話道：「免了。既然來了就好好看看，你不是說刀槍弓箭不如火器嗎？今日朕就讓你開開眼界，究竟是火器厲害，還是刀槍弓箭厲害！」

    魏明被馬和帶領到左邊，距離朱棣很遠處站定。沒辦法，朱棣現在左右兩邊站着的都是公爵侯爵，論身份魏明就只能夠站在這裏。

    「嗚~嗚~嗚~」

    渾厚的號角聲響起，大校場遠處開始出現人馬。最前面的人騎在馬上，人馬俱披着札甲，背後背着旗幟，排成一排威風凜凜。

    他們之後，便是整整一個方陣的騎兵。

    這個時候，戰鼓雷動！

    一排騎兵開始揚鞭加速，等到從高台面前衝過的時候，齊齊舉弓射向箭靶子。箭靶子太遠，魏明有些看不清。

    不過在下一刻，箭靶子那邊就傳來巨大的歡呼聲。一個聲音有小到大傳來，「十箭全中紅心！」

    高台這邊的人聽到「十箭全中紅心」，周圍的人也開始歡呼起來。就連坐在椅子上的朱棣，都禁不住露出笑容，其他人勛貴也是面露喜色。

    處在這樣的環境當中，魏明也情不自禁地心潮起伏。一股熱血在體內流轉，渾身激動。

    忽然，魏明耳邊傳來一個聲音。

    「怎麼樣？咱大明軍威鼎盛吧？」

    魏明轉頭朝身邊看去，只見對方面如冠玉，劍眉星目，讓人見之難忘。這人是誰？這麼明顯的特徵，自己剛剛過來的時候應該會注意到才是。

    「在下張輔，敢問閣下尊姓大名？」

    張輔......魏明瞬間明白眼前的人是誰了。笑着躬身道：「下官魏明，見過信安伯。」

    「哈哈哈，原來是魏大人。咱們一見如故，倒是不必如此。」張輔的意思是，兩人可以平等相交，不用客套。

    這倒不是張輔就是如此的平易近人，不在乎身份尊卑。只是他剛才看到皇上派馬和出去，很快馬和就帶着魏明回來。

    而魏明偏偏只是一個工部郎中，一個文官被皇上帶來看演武，真是要多奇怪有多奇怪，要多突兀有多突兀。

    不用想都知道，魏明能夠被皇上如此青睞，必然有過人之處。

    於是，張輔便主動上前與魏明搭話。

    魏明也有意拉近和張輔的關係，目光看向正在演武的騎兵，不由得問道：「這些騎兵能夠在策馬飛騰之中，還能夠百發百中，真是罕見的精銳。」

    張輔見魏明對騎兵演武好奇，便主動給他解釋：「這是朵顏三衛，他們本來就是蒙元人，後來歸附朝廷。騎射是他們最拿手的本領，當然厲害。」

    「是嗎？這就是朵顏三衛？」魏明聽了張輔的介紹，不由得再次朝這些騎兵看去。

    只可惜，這些人都帶着頭盔披着面甲，再加上高速移動，根本看不清楚他們的臉。不過從他們的身形上來看，的確是要比漢人高大一截。

    見魏明對演武很是好奇，張輔越看魏明越是順眼。因為就他所知道的，通常文官對武將是沒有好感的。平常完全沒有絲毫往來，甚至就算是大街上當面碰到，文官都會嫌棄地轉身離開，根本不搭理武將。

    現在有這麼一個對演武很感興趣的文官，張輔覺得真是大千世界無奇不有......

    於是，便耐心地在一旁給魏明介紹。

    「這些騎兵就不是朵顏三衛了，他們是皇上在北平的親衛。不過現在和朵顏三衛一起，護衛皇上。」

    魏明看得目不轉睛，身旁有着張輔隨時介紹，就好像是在比賽現場看比賽一樣，簡直就是一種享受。

    這些人雖然也是弓馬嫻熟，同樣也在高速奔跑之中百發百中，但是他們身形更加小巧，在馬背上更加靈活。甚至有人做出藏身於馬腹，又飛身而起，開弓、射箭一氣呵成的驚人動作。

    騎兵過後，便是步兵。

    這些步兵就沒有騎兵整齊劃一的感覺，他們有的手持長矛，有人手持刀盾。一步一聲大吼：「喝......殺！」

    「喝......殺！」

    ......

    同樣氣勢十足，不可小覷。

    張輔繼續介紹道：「這是班軍，其中又分中軍、左軍﹑右掖軍和左哨軍﹑右哨軍。除了從北平跟隨皇上而來的軍士之外，還有來自中都留守司、河南、山東、大寧三都司衛所，以及原本京師的馬步官軍。」

    魏明看得津津有味，不過這班軍的確給人一種很雜亂的感覺。甚至除了步卒之外，裏面也有騎兵。不過班軍的騎兵比起前面的朵顏三衛，要差上一大截。

    甚至，魏明還看到有人推着廂車出現。

    「信安伯如此熟悉，不知道用火器的是什麼軍，他們在哪裏？」魏明忽然想到朱棣讓自己來看演武的目的，可不是讓自己過癮的。他是想要借這次演武，讓自己承認火器不如弓箭。

    張輔神情古怪地看着魏明，久久沒有說話。

    魏明沒有聽到張輔的回答，轉頭看向他。看他如此神情，不由得問道：「怎麼了？難道他們沒有來嗎？」

    「不。」張輔搖頭，隨後神色更加古怪，有種欲言又止地樣子，說道：「一會兒你就能看到他們。」

    魏明沒有在意，轉過身去準備好好看看這大明的火器。

    隨着演武進入尾聲，這個時候魏明才看到一隻慘不忍睹的人馬走過來。

    他們身上不僅沒有札甲，甚至連普通的皮甲都沒有，就穿着一身棉布衣衫或者是麻布。手裏的傢伙什也是五花八門，甚至很多在魏明看來完全就是稀奇古怪。

    什麼一個大鐵鍋上有六七根鐵管子，眨眼一看還以為是加特林呢。什麼兩人拖着一個木箱，木箱裏面密密麻麻的佈滿箭矢。什麼一個木頭雕刻的鳥，下腹部幫着兩根穿天猴，引線就這麼吊着，隨着人的走動還一甩一甩的......

    「這都是什麼東西？」魏明非常詫異，這些人比起軍士，更像是街頭賣藝的雜耍。

    張輔很努力才把臉上的笑容憋回去，他語速極快地說道：「這些就是你想看的火器。」

    似乎怕說慢了一點，他就要笑出聲來。

    「什麼？」魏明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猛地朝着下面一指：「這些就是火器？」

    「當然，如假包換。」張輔狠狠地點頭，還耐心地朝魏明逐一介紹：「看到那軍士手裏拿的了嗎？那就是火銃。」

    魏明順着張輔手指的方向看去，只見一個軍士手裏拿着只有一尺長的棍子。

    這是火銃？你逗我玩兒呢！

    「還有那個，看到沒有？那個就厲害了，叫三眼火銃，可以接連發三次！」

    三眼火銃......魏明的目光落到另外一個軍士手上。這三眼火銃看起來的確要比火銃大上一些，但是這有什麼用？這東西還是只有一尺長啊！

    以大明的煉鐵水平，魏明不信這東西會有多大威力。

    「還有，還有，看到那木頭鳥了嗎？那叫神火飛鴉。」張輔拉着魏明的肩膀，繼續介紹道：「點燃它腹部下面的火箭，它就可以直衝敵營。」

    「沖向敵營之後呢？難道就用一塊木頭，便能砸死敵人嗎？」魏明沒好氣地說道。

    魏明對大明的火器大感失望，難怪當初自己提出要造火器的時候，朱棣會哈哈大笑起來。

    若是把自己換成他，恐怕就不止是大笑了，甚至是嘲笑。

    就這些火器，甚至連弓箭都比不上！弓箭勿論是從攻擊距離、攻擊速度、殺傷威力，哪一樣不吊打這樣的火器？

    「不！」張輔搖頭反駁，「神火飛鴉裏面裝有火藥，衝進敵營之後就會爆炸。」

    「就這么小的木頭，裏面能夠裝多少火藥？能夠炸死人嗎？」魏明根本不信這東西有多大的威力。

    黑*火藥的爆炸速度本來就不行，木頭太脆又不能密封，這能有多大威力？

    張輔頓時沉默了，他的確是沒有聽說過誰是被神火飛鴉給炸死的。都是利用神火飛鴉爆炸的巨大聲音來擾亂對方的陣型，從而給沖陣的騎兵提供機會。

    「還有火炮呢，火炮威力總夠大了吧？」張輔看到火炮，連忙指給魏明看。

    魏明也抱着最後一點希望看過去，結果卻瞬間失望透頂。

    沒錯，這火炮總算是有了魏明印象中的樣子，但還是那個問題，太短了！

    整個火炮魏明目測一下，大概只有兩尺長的樣子。這麼短的火炮，能夠有多少射程？

    「這火炮威力巨大，能夠打到一千步之外，可以在敵人的衝鋒陣型當中糜爛出一條血道。」張輔看到火炮比之前都要興奮，看來也是一個喜歡巨炮的傢伙。

    不過在魏明看來，一千步......大概才七百米，這真的好遠啊......

    這就是大明的火器？魏明不禁非常失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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