惡魔亡者 番外一

    這是極地東岸的一處平原，距末日浩劫降臨已經931年了，龐大輝煌的建築群此刻顯得十分沒落，平整的牆壁上是一處處破損，精美的雕刻佈滿了裂紋，這座被稱為人類「希望之城」的城市失去了它的光彩。

    事實上，這座城市能夠從那種級別的戰鬥中完好的保存下來，完全歸功於戰鬥的雙方都不想承擔歷史的罵名。儘管現在的人類已經是窮途末路，不知道是否還能存續下去。也許從社會的誕生開始，人類就走上了虛偽的道路。

    在市中心龐大的雕像前，幾乎是極地存活的所有人類都聚集在這裏，等待着人類崛起的契機。

    「諸位！我們是現存人類中最大的一支了，熾熱大陸被惡魔佔據了，水之大陸被羽族佔據了，希望大陸與雙子大陸在戰鬥中幾乎毀滅，其他的地方都在發生爭鬥。」一個沉悶的聲音響徹全城。

    「這不是一百年前！不是我們稱霸的時代，我們已經沒有力量守衛我們的領土，沒有力量保護分佈在世界各地的人類，因為，我們不夠強大。」全場寂靜無聲。

    「這是為什麼！」

    「因為戰爭，因為利益，因為爭端！」

    「人類不能夠再墮落下去了！我們不是浩劫之初，毫無反抗之力。現在的我們輝煌過，我們擁有過，我們也可以再次去擁有！前提是......解決掉根本的問題!「講話的人猛地揮手，幾個人類法師駕馭着一個透明的箱子，出現在人們的面前，箱子中躺着一位少年，渾身插滿了各種針管。

    「也許你們中的很多人都不知道這是什麼，但是你們一定在歷史書中見過他，他就是『重明』！」人群中傳來一陣陣驚呼，顯然這個名字的意義十分重大。

    「早在700多年前，我們的祖先發現了重明的用處，他可激活人類的血脈，讓他們變得更加強大，正是因為他的存在，人類崛起的時間被大大縮短，但是......他也給人類帶來了滅頂之災，這一百年來的可笑戰爭，這場毀掉人類800多年不斷努力成果的戰爭，正是因他而起。」

    人們沒有說話，他們比任何時期的人類都明白，在漫長的歷史中，一個文明的毀滅也許就是這樣一個牽強的理由，以及一場可笑的戰爭。

    「人類可以變強，變強有很多方法，重明的血脈只是一種輔助，人類強大的根源在於人類的科技，人類對於宇宙奧秘的探索，就算是偽神，在掌握了部分規則的人類傳奇面前，也沒有勝利的把握。」

    「宇宙的奧秘是無限的，人類的力量就是無限的，過分依賴於某一種手段，只會讓人類放棄對真正力量的追求。」

    「重明固然可以帶來力量，但是他的力量終究是有限的，目光短淺的人不僅會痴迷他的力量，還會因為爭奪他的力量引起爭端，他帶來的利益遠不及他的危害，他的存在對人類來說就是威脅，就是墮落，就是罪惡。」他的愈發低沉。

    「為了人類的再次崛起，為了人向着更高層次的力量追求！」

    「在人類有史以來最偉大的人，睿智的先知、第一批傳奇人類強者，美利丹先生的雕像前，毀掉人類的罪惡之物，人類必將重回巔峰！」

    相比於他的激動，下方的人們明顯有些麻木，他們有的精神萎靡，面黃肌瘦，少數正常者也是神色默然。隨着希望大陸最後一塊土地淪陷，他們失去了最重要的糧食產區，處於極地的希望之城缺乏種植糧食的條件，只能依賴於魔法的力量勉強維持配給，不至於出現大規模暴動事件。

    失去了一切的人們沒有反駁什麼，他們已經一無所有了，他們也不會再失去什麼，也許明天就是毀滅，那麼，在今天有一點美好的想像，總是好的。

    人群中，一個幼小的孩童望着那具透明的箱子，其中那個瘦削的黑髮年輕人緊閉雙目，神色痛苦。

    這個孩子渾身上下髒兮兮的，穿着破破爛爛的棉衣，臉上、露出的手臂上，骨骼突出，一臉菜色。他原本潔白的皮膚在異常強烈的紫外線照射下變動黝黑，滿頭金髮枯黃糾結。

    「尼古拉斯，不要看了，濟貧院馬上就要開門了，趁着這裏的人沒注意，我們快去排隊！」另一個同樣瘦小的光頭男孩拉了拉他的手。

    「埃萊德斯，濟貧院那些修士們都在這裏，誰會給你東西吃。」叫做尼古拉斯的小男孩掙脫了同伴的手，此時他注意到台上，幾位魔法師施展的強大魔法沒能將那黑髮年輕人的身體毀滅，台上台下一片騷亂。

    「這是天意！」有人呼喊，人群中一陣喧譁。

    「不，這是神的意志！我們無法自救，只能祈求神靈！」

    尼古拉斯看到那位濟貧院的院長振臂高呼，滿臉狂熱。

    「狗屁的神靈！」人群中有憤怒的聲音回應，這次，這句話贏得了大多數人的認同，不知道誰扔出來第一塊石頭，一時間紛紛落下的亂七八糟的事物將那位濟貧院院長和修士們淹沒，然後他們和人群扭打在一起。

    「肅靜！」威嚴的精神力震懾全場，一位身穿暗色法師袍的老者凌空而立，他面色灰白氣息浮動，但氣勢猶然存在，這是一位傳奇。

    灰。

    那次內戰存活下來的唯一一位傳奇，也是當前庇護人類最後一方淨土的存在，新執政官蓋德·希瑟洛·李是他的學生。

    「你還要這樣做嗎？」灰緩緩落下，看向那懸浮在半空中的黑髮年輕人，他能感受到血脈的聯繫，因為他年輕時也融合過重明血脈。

    「是的老師。」那年輕激進的宣講者堅定的回答。

    「到時候你連後悔都不配，至少要等人族穩定下來再毀滅......」

    年輕的執政官打斷了老師的話，「如果人類恢復了一定的元氣，沒有人會同意毀滅重明，包括那時的我自己。」

    灰沉默不語，他也認同學生的看法，可他對人類能否恢復持悲觀態度，勸說不及，他不再參與離開了高台。

    年輕的執政官神色堅毅，「動用禁咒級捲軸！」

    ......

    尼古拉斯瑟瑟發抖，看着倒在血泊中的濟貧院院長，沒有人理會他。

    光頭男孩安慰道，「別擔心，除了這個教會開濟貧院，還有那麼多教會的濟貧院，他們都和外面那些怪物有聯繫，只要你假裝信仰，總會有一口吃的。」

    「可大人們都很討厭那些教會。」

    「討厭他們？那是因為他們都吃不到東西，連假裝信仰都不願意。他們總認為我們人類比那些怪物高貴的多，高貴的都吃不起飯了。」

    「可那些怪物會吃人的......如果大家都信仰他們......」

    轟隆！

    台上忽然爆出一團炫目的金光，嘹亮的龍吟與熾烈的溫度將整個城市籠罩，冰雪消融。

    瘦弱的兩人被狂暴的氣流掀飛，重重的落在地上。

    「埃萊德斯！」尼古拉斯渾身疼痛，大腦昏沉，他看到自己的夥伴趴在自身身上，一動不動，背後嵌入了幾塊碎石。

    「為什麼？」黝黑少年眼中，淚水流淌，模糊了視線，隱約中他聽到周圍人們驚恐、驚喜、騷動的發出各種聲音。

    「失敗了！」

    「成功了！」

    ......

    六年之後，逐漸恢復過來的希望之城北伯利亞。

    這裏早已不見了以前隨處可見的神職人員，矗立的教堂或是被拆毀，或是被徵用，那些神職人員都進了監獄。與他們有聯繫的外部勢力找過幾次麻煩，可是都退卻了，人們都在讚揚蓋德·希瑟洛·李領導下聯盟的強大，幾位傳奇就能震懾住那些嗜血的怪物。

    伯利亞魔法學院招新儀式上，一位消瘦的青年人正在接受幾位任課老師的面試。

    「尼古拉斯先生，額......抱歉，你的姓氏不被認可，礙於除舊法案，我們無法在正式文件上書寫他，不過如果你不在意的話，這也沒什麼影響。畢竟聯盟高層鼓勵廢除姓氏。」

    「好的先生，我並不在意，請繼續吧。」

    「嗯，簡單介紹一下你自己，包括你當前的年齡與精神力外放的年齡，以及是否為自然外放？」

    「尼古拉斯，十年前，內戰結束後，前跟隨父母從希望大陸西部來到伯利亞避難，父母在城市混亂中喪生，我依靠乞討、濟貧院、送簡單的腳力勞動為生，新紀元元年通過自學考入初等文法學校，五年後年精神力自然外放，當年十五歲。」

    「好的，天賦異稟。」這位中年面試官點點頭，在紙上記錄着什麼。

    「謝謝。」

    「下一個問題，你是否信仰過神靈。」這是一位白髮蒼蒼但異常壯碩的老者，帶着上位者的威嚴，讓人很難克服心理恐懼欺騙他。

    「不......我接受過教會濟貧院的食物，不得不稱自己信仰神靈，可我內心中並不信仰神靈。」尼古拉斯猶豫着說出這句話。

    老者點點頭，神色不變，繼續問，「你有辦法證明嗎？」

    尼古拉斯咬咬牙，最終搖頭，「我無法自證，如果您有辦法，我願意接受一切考驗。」

    那老者冷笑一聲，沒有回應。

    最後一位教員是一位黑髮黑瞳，膚色金黃的年輕人，他笑容和煦，讓人如沐春風。

    「雖然他們一定要我來當這個面試官，可我確實沒什麼要考驗伱的。既然還差一個問題，嗯......尼古拉斯先生，如果未來有一刻需要你犧牲自己，或是經受莫大煎熬痛苦去完成一件有利於人類的事情，你覺得你願意又有足夠的意志與能力去完成嗎？」

    這算什麼問題？幾乎所有人都會肯定吧，難題他還能判斷出我說話的真假？尼古拉斯愕然片刻，鄭重的點頭。「在態度上我絕對願意，能力上，如果我能進入學院，我相信我會發揮出一切特長，儘可能的讓自己有那份能力。」

    「好的，這是一個讓我滿意的回答。」他在紙上寫上了自己的評價。、

    「你的筆試成績非常優秀，面試也已經完成，請回你留下的住所地址等待，三個工作日內，無論是否通過面試，我們都會告知你。」第一位面試官整理了一下面前的評價表，不動聲色的說到，他差異的看了一眼最後一位面試官。

    那位老者也看到了最後那份評價，他皺起眉頭，略顯不滿。

    那位笑眯眯的面試官撇了右側兩位一眼，不論是老者還是中年男人都立刻低下頭，收攏情緒。

    結束面試後，尼古拉斯走在回家的路上，還在回憶那最後一個問題，他並不發自真心的回答。

    「你好啊？尼古拉斯先生。」一個聲音將他拉回現實，他抬頭看到了那位年輕的面試官。

    「啊，您好，先生。」

    「我們看起來順路，一起走吧，你似乎有些困惑，因為面試？」那位先生脫下禮服外套，一手提起將上衣掛在肩頭。

    尼古拉斯點點頭。

    「不用擔心，你大概率會通過。」那位先生向他眨眨眼。

    「您......您問出的那個問題，您真的能判斷出真假嗎？」尼古拉斯猶豫着問到。

    「哦？為什麼這樣問，難道你說的那些話都不屬實。」年輕的面試官一臉的不在乎。

    尼古拉斯沉默。

    「嘿嘿，當然能看出來，而且當時你並不那麼真誠。額，不信仰神靈那段話確實是真的。」

    尼古拉斯震驚萬分。

    「您是......」

    「我叫希，你未來可能的老師。」那年輕的面試官笑了笑，向他揮揮手，走進一條巷子消失不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