據說狼山有很多狼。
據說天下大大小小、公公母母、各式各樣的狼,都是從狼山來的,等到它們將死之時,也要回狼山去死。
當然,這只是「據說」而已。
世上有很多接近神話的傳說,有的美麗,有的神秘,有的可怕。
有的真實中藏着荒誕,有的荒誕中透着苦澀,有的如真似假,還有的假作真時真亦假,真作假時假亦真。
狼山的傳說當然是荒誕的,因為早在二十五年前,朱五太爺佔據狼山,狼山上的狼,便已經近乎絕跡。
現如今,狼山與狼有關的,除了狼山這個名字,只有野草和土匪。
野草名為青狼草,是一種三尺多高的野草,藤蔓和葉片上,長滿密密麻麻的鋒銳尖刺,好似惡狼的獠牙。
土匪名為「狼人」,大大小小、公公母母、各式各樣的狼人,有陰險詭譎的君子狼,有兇殘狠辣的惡狼,有夜間出行的夜狼,有喝血吃肉的吃人狼,還有貪圖享樂、醉生夢死的嬉狼。
里里外外的狼群,加起來足有兩千多狼崽子,雖說多是烏合之眾,但在土匪山寨中,也算得上是「中寨」。
蕭思衡的對手就是這些狼。
事實上,早在五天前,蕭思衡便盯上了狼山,只是初來乍到,威望並沒有那麼足,而且需要調查情報。
如今,便是動手的時候!
山寨和山寨的攻伐,不需要擺開人馬陣前斗將兩軍交鋒,也不用找冠冕堂皇的藉口,直接出手即可,多數採用斬首戰術,或者臥底潛入中心開花。
蕭思衡喜歡簡單點兒。
越簡單越好。
翌日清晨,蕭思衡日常晨練,吃完早飯,帶着駱天虹去了狼山。
看着蕭思衡的背影,雪千尋忍不住問道:「姐姐,你不擔心麼?」
練霓裳正在給蕭思衡縫披風,頭都沒抬,不屑的說道:「區區狼山,如何奈何得了官人?他最近這幾天,實在是放鬆的太過,應該去松松筋骨。」
事實上,蕭思衡的披風,也是一件攻伐凌厲的武器,由天山特產的冰蠶絲製作而成,是蕭思衡加冠那年,二爺爺送的禮物,一紅一黑共有兩件。
練霓裳並非重新製作披風,而是在披風的領口縫上貂絨,畢竟此時已經是深秋時節,再過兩月便是寒冬。
看着賢妻良母模樣的練霓裳,雪千尋忍不住咬了咬牙,心說蕭思衡這小子有什麼魔力,竟能迷惑住姐姐?
雪千尋齜着可愛的小虎牙,等着練霓裳給個解釋。
已知:狼山能擋住定軍山寨,蕭思衡被山寨輕鬆抓捕。
請問:蕭思衡憑什麼攻破狼山?練霓裳為何對蕭思衡如此有信心?就連蕭思衡的丫鬟,也沒有任何急迫!
練霓裳柔聲道:「雙兒,官人殺完人後,肯定會肚子餓,廚房裏有山雞和蘑菇,你去煮一鍋山雞蘑菇湯。」
雙兒乖巧的點點頭。
作為蕭思衡的貼身小乖乖,雙兒最大的好處,就是非常非常貼心。
雖然不知蕭思衡為何迎娶定軍山寨的山大王,但蕭思衡沒意見,練霓裳也沒意見,雙兒自然不會有意見。
夫人怎麼說,她就怎麼做。
至於蕭思衡會不會有危險,根據雙兒的經驗,經過通遼牧場那群能人異士的培訓,世上能難住蕭思衡的,只有老爺子無堅不摧的連環大巴掌!
雪千尋道:「姐姐,我問你話呢,你倒是回答我啊,你回答我啊,有了姐夫忘了妹妹,你這是重色輕妹!」
看着雪千尋可愛的模樣,練霓裳忍不住摸摸她的腦袋:「好了,小孩子要懂得聽話,別與伱姐夫慪氣!」
雪千尋好似乖順的小貓,眯着眼睛依偎在練霓裳懷中:「姐姐,我看不出他有什麼好的,他很厲害麼?」
「很厲害!」
「有多厲害?」
「如果他上山那天晚上,我和他沒有談妥條件,定軍山寨已經沒了。」
「他比姐姐更強?我不信!」
「我的意思是,如果談不攏,我們倆就會打起來,打碎整座山寨。
還記得他的兵刃麼?四棱鐵鐧,以鐧作為武器,膂力可想而知。」
蕭思衡的鐵鐧是一對神兵。
右手鐧名為「亢龍」,乃是唐朝名臣狄仁傑的兵刃,天外隕鐵製作。
左手鐧名為「履霜」,同樣是用天外隕鐵製作,取自「履霜冰至」。
這對四棱鐵鐧是加冠那年,三爺爺送的禮物,不動則已,動則必殺。
「他就算有搬山填海之力,還不是被姐姐卸了兵刃?有什麼厲害?」
「你不懂,這是不一樣的!」
「我懂了,姐姐用了魅術,這小白臉貪戀美色,顯然是靠不住的!」
「小妮子,口無遮攔,該打!」
蕭思衡背着書箱,走在狼山盤虬崎嶇的山路上,好似遊學的書生。
駱天虹耷拉着眼皮,叼着牙籤,寶劍並非懸在腰間,而是扛扁擔般橫着扛在肩上,一步三搖,一搖三晃,每個表情每個動作,都寫滿囂張跋扈。
狼山上的狼崽子,當然受不得駱天虹的挑釁,二三十人圍攏而來。
有的穿着花花綠綠的衣服,有的看起來像是乞丐,還有的皮膚通紅,好似煮熟的大蝦,甚至有人在蕭瑟秋風中脫光了衣服,迎着寒風亂吼亂叫。
他們是「嬉狼」。
嬉戲的狼!
準確的說,他們是狼二代,生下來便註定成為狼人,對於他們而言,狼山不是庇護所,而是最恐怖的牢籠。
既不能離開,也看不到前路。
他們迷茫。
在迷茫中嗜血,在嗜血中墮魔。
所以,他們瘋癲,他們癲狂,他們用極致的刺激麻痹神經。
他們不是魏晉時期的狂生,他們既不會彈琴,也不會作詩,只能不斷糟蹋自己的身體,「五石散」早已滿足不了他們的需求,他們追求的刺激,是後山綻放的曼珠沙華、惡魔之花。
看着眼前癲狂散亂,雙眼朦朧,亂喊亂叫的男男女女,駱天虹不屑的吐出口中牙籤,身子輕輕一閃,八面漢劍凜然出鞘,划過這些嬉狼的咽喉。
寒光閃爍,鮮血飛濺,殘肢亂飛,對這些人,駱天虹沒有絲毫手軟。
他們不是人,也不是狼,而是失去靈魂的軀殼,是披着人皮的鬼魅。
盞茶時間後,兩人繼續上山。
駱天虹沒問這是什麼人,因為他不是刨根究底的人,他只想讓自己的劍鋒變得更鋒利,讓招數變得更狠絕。
蕭思衡沒解釋這是什麼人,因為沒有解釋的必要,這些人活着的時候是一堆軀殼,死亡的時候仍舊是軀殼。
他們的靈魂,早就已經被後山的惡魔之花,引導墮入阿鼻地獄。一筆閣 www.pinbige.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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