據說,內科科室要出一個節目,外科科室也要出一個節目,所謂不患寡而不患不均,當戚彤雯知道有那麼多和她一樣的倒霉蛋的時候,她反而開始苦中作樂。
[咦,師兄你也在?]
[哈哈哈師妹你好。]
[師姐好(苦大仇深臉)]
不過有人表示他是自願的:[我們科室搞了一個跳舞班,可以少值班。]
不由得讓人驚呼該科室的人手富裕程度:[師兄你外科的吧?是不是年底病人少了,你們從幾號開始停刀?]
[我們領導開到小年夜,都在瘋狂收病人,倒是你們內科,病房清的差不多了吧?]
[呼吸內科和感染科聯合病房,誰上誰知道,過年清病人?不存在的,去年過年期間一天收了13個。]
來年會上表演節目的基本都是剛入職的年輕醫生,年齡在三十歲上下。這種事沒有自願的人就按照資歷來,總不能讓老胳膊老腿的主任上台跳舞吧。
這些年輕醫生苦讀多年,婚戀情況十分的兩極分化,要麼校園戀愛自帶結婚證入職,要麼至今單身,入職後被沉重的臨床和科研壓力熬禿了頭髮,被迫走上相親之路。
所以本次年會綵排也像是一場變相的相親大會。
短短十分鐘內,戚彤雯被要了三次微信,她個高出挑,五官古典,像一幅漂亮的山水畫,她在和身邊的女同事聊天,微微側過臉,笑起來的時候臉上有兩個淺淺的酒窩,十分知性美麗。
這些男醫生,尤其是外科,平時自視甚高,看見戚彤雯,眼睛都直了,開始打探起來:「那個女醫生是哪個科室的?看着臉生,不像是外科的人」
或者直接上前要微信。
反正大家都是一個醫院的同事,誰家親人沒有個頭痛腦熱?再說以後搖人會診也方便啊。
戚彤雯當然也不好拒絕,「您好您好」
「幸會幸會」
不過戚彤雯沒有多想,一來她已婚,二來心內科確實是內科科室的中流砥柱,大家好像都喜歡搖心內科的人。
經歷了漫長的等待之後,戚彤雯終於迎來了比今年年終獎更大的驚嚇:年會的表演節目。
是雙人舞。
[不如廣場舞。]戚彤雯在微信上和馬向雪吐槽:[據說院領導還要搞轉播,我真是想不懂這對醫院的名聲有什麼好處,病人看了都會心存疑問吧?]
馬向雪:[emm往好處想想,應該會有獎品嗎?比如發點錢?]
[哦。]戚彤雯冷漠地說:[據說一等獎是十斤凍牛肉,合成牛肉的那種。]
戚彤雯發了一段視頻過去:[喏,我們就跳這個]
[!!!]馬向雪:[你家老蒲沒意見嗎?]
視頻里赫然是一段火辣的韓式舞蹈,女生短袖短裙,男生西裝革履,讓人看了不禁血脈僨張。
[現在附院的領導是誰啊?]馬向雪問:[老頭子挺會玩啊]
戚彤雯:[不知道。]但是能把臨床科室叫去表演節目,戚彤雯委婉地表示,大概多少腦子有些與眾不同。
蒲子銘這周下班回家的時候,看見老婆坐在客廳的沙發上看電視,手上抱着賽恩斯,有一下沒一下地捋毛,他不免抬頭向電視屏幕看過去,好像是一個舞蹈節目?
蒲子銘不敢多問,先換上家居服去廚房,只見廚房冷鍋冷灶,也不知老婆吃晚飯了沒有。
好在冰箱裏還有一些水果,蒲子銘用熱水浸泡蘋果和梨,待到溫度適宜以後才拿出來削皮切片。
身邊的沙發微微下陷,戚彤雯的眼皮都不帶轉一下,她熟悉對方的味道,所以知道蒲子銘回來了,她是故意不理他的。
「晚飯吃過了嗎?」蒲子銘把果盤捧到她面前:「吃點水果?」
戚彤雯這才看他一眼,拿了一片蘋果放進嘴裏。
蒲子銘知道她為何生氣,是因為白天會診時,兩個人對於維立西呱的用法意見不一致。
有些時候心內科和腎內科的用藥本來就是衝突的,他們各執一詞,誰也不能說服誰。
「或許老婆想喝砂鍋粥嗎?」蒲子銘問道:「有一家潮汕砂鍋粥開到晚上兩點,我們去吃一頓海鮮鍋怎麼樣?」
「走吧。」戚彤雯關掉電視,起身,賽恩斯從她的膝蓋上跳下來。
蒲子銘也不知道老婆到底是放過這件事沒有,只能跟上去:「雯雯?」
他主動去牽她的手,戚彤雯雖然躲避了一下,最終還是沒有完全躲開。
這家粥店就離他們住得地方不遠,前台迎賓熱情地招呼他們坐下:「兩位需要些什麼?」
蒲子銘把菜單遞給她,戚彤雯默不作聲地翻,也不問他的意見:「來一份生魚片粥」
她頓了一下:「再來一份醃蝦。」
蒲子銘頓時喜笑顏開,嘴角的弧度都上揚了。戚彤雯從小對河蝦過敏,長大後雖說好多了,但戚彤雯也很少單點蝦類。這道菜明顯是給他點的。
點完菜後,戚彤雯把菜單還給服務員,她剛拿起空茶杯,蒲子銘就幫她倒好了茶水,他是天之驕子,並不擅長討好別人,唯一的例外可能是戚彤雯。
但戚彤雯又何嘗不是如此?
優秀的人總是有一份傲氣在心裏頭,他們對於所學的專業極度自信,不允許他人來挑戰。
戚彤雯喝了這杯茶,終於開口和他說了第一句話:「我沒生氣。」
「真的?」蒲子銘用不信的眼光看她。
「那你想我真生氣?」
「不不不。」
「內科治療理念不同,我不生氣。」戚彤雯說:「但我不認為你是對的。」
蒲子銘忍住想辯駁的衝動。
「但是!」戚彤雯強調:「你如果請我們心內科會診,就應該尊重我們的建議。」
「是。」蒲子銘同意:「今天的事情確實我有沒有思考妥當的地方。」
看着老婆臉色稍緩,蒲子銘知道自己這話說對了。戚彤雯也不是那種不給人台階下的人,她語氣一轉:「其實你們科對於這個病人的管理還可以,我看了一下用藥方案,其中有一個」
「是我加的。」
「可以。」戚彤雯豎起大拇指表揚他,「神來之筆。」
一碗熱氣騰騰的砂鍋粥端了上來,蒲子銘先為她盛了一碗:「你下個月在急診的事情怎麼說?今年回家嗎?」
「我爸六十歲生日,如果有希望,我肯定是要回去的,就是不知道急診是什麼光景。」戚彤雯頭疼地揉了揉太陽穴:「你呢?腎內科病房應該還好吧?」要不然蒲子銘有再大的神通,也不可能周轉出五天假期。
「你沒空,我的假期當然要保留了。」蒲子銘又把這五天假期還了回去,老婆都沒空,他一個人放假有什麼意思?
「你們領導沒意見?」
「他們知道我的情況。」
「」很好,這是又把她拿出來當藉口了,也不知道她現在在腎內科是個什麼形象。
「不過從明年一月份開始,腎內科和內分泌要搞一個聯合病房」
「內分泌最近的動作夠大呀,我記得他們跟神經外科也有合作?」內分泌是近幾年的熱門科室,隨着社會老齡化加重,以及年輕人壓力大暴飲暴食,血壓血糖血脂的問題飆升,內分泌的病人越收越多。
「聯合病房」戚彤雯不禁又想到了最近的「全院一張床」的概念,「祝你明年好運,也祝我明年好運。」
蒲子銘提出:「要不然過年的時候我替你去上幾天急診?」
這種行為一般稱之為代班,在他們還是醫院的規培醫生的時候,就有一個規培代班群,代班的費用一般是當天的值班費加上小几百塊錢。過年期間的價格取決於供需比。
不過像蒲子銘和戚彤雯這種夫妻關係,又都是內科系統,屬於友情代班。
戚彤雯說:「算了,你在家好好休息吧。不過我打電話給你們的時候,你可不許和我說沒床。」
「我知道你工號密碼,也知道你們病房有床。」
蒲子銘:「」那他大概率會被同事「暗殺」。
喝完一鍋熱粥回家,回去的路一下子變得暖和起來。蒲子銘摟着她的肩膀,兩個人的影子映在路邊,拉長又變短。
他們一起走過很長的路,今年是第七年,從熱戀到平淡,從害羞的小情侶到熟悉對方勝於自己的老夫老妻。
大約是知道老婆不生氣了,蒲子銘也敢大膽提問:「你剛才在看跳舞節目嗎?」
「嗯?不是啊。」戚彤雯說:「那是晚會的節目。」
蒲子銘既覺得疑惑又覺得不妙:「什麼?」
「就是領導腦子一拍,搞出來的新年晚會的跳舞節目。」
「我可以再看看嗎?」
戚彤雯便再次投屏到了電視屏幕上。
短袖短裙的曼妙女郎朝着屏幕勾了勾手指,隨即捂着胸口扭了兩下。她的身邊還有一個男伴,只要眼睛不瞎,都能看得出這是雙人舞。
蒲子銘:「這就是晚會的跳舞節目?」
戚彤雯瞧了瞧他:「哦,其實醫院發的服裝還行,沒那麼露,我洗過了,在陽台上。」
蒲子銘不信。
戚彤雯為了證實這句話,特意大半夜換了身衣服:「你看,其實還好吧?」
「雖然」戚彤雯說得不是很有底氣:「你看這個舞蹈確實是有一點sexy,但人家是專業舞者,你想我們這群治病開刀的醫生,跳出來只有喜感,沒有美感」
醫院發的是一件長袖緊身亮片連衣裙,裙長到膝蓋以下,確實不算露膚。
「其實我也不是很想跳,要不你幫我跳?」戚彤雯把這個難題拋回給他。
「遭了,好像有一點縮水」戚彤雯個高腿長,把裙子下擺拉了一拉:「我記得原本是膝蓋以下的長度啊」
她還有半截拉鏈拉不上去,蒲子銘皺着眉頭,一隻手掌貼着她的腰,另一隻手找到拉鏈頭,就是拉的方向有些不對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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