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丈,尋我來,可是有事。」
趙尋安輕聲問,凡事無有無緣無故,自己是闖入者,按道理不是驅逐就是漠視,如今卻被一方秘境至尊當做貴客,想便知道,定有緣由。
山靈略作思量,指着落落大方與賓客敬酒的新婚夫妻說:
「可知為甚喀拉秘境這般多婚配?」
趙尋安搖頭,自己乃是外來者,怎會知曉秘境裏事情。
「不過是想生出個變數,與秘境幾分續命的希望。」
趙尋安聞言微愣,環視周圍並未發覺異樣,便沒有言語,繼續聽山靈說。
「貴客乃是大千世界生人,法則森嚴天道縱橫,反倒與細微處感知不暢。」
「我等秘境小之又小,依附大千而生,便小千都算不得,一絲波瀾就能盪起千重浪,反倒能感知到變故將生。」
說到這裏山靈忍不住嘆了口氣,提壺與趙尋安斟滿酒,沉聲說:
「貴客可能察覺出喀拉秘境的異處?」
這話問的直白,倒是與了思量方向,趙尋安輕聲說:
「來此也有兩個時辰了,可頭頂大日半分未動。」
「草木繁茂一派盛夏模樣,風卻徹骨的冷,還有在座諸位賢良,身上氣息,有種說不出的,散。」
散這個字並非思量後的結果,而是脫口而出。
大院裏數百人你來我往好不熱鬧,可在趙尋安眼中,也不知為甚,總覺他們無論動作言語都透着一股離散的滋味。
便好像沙土聚合,與人感覺只要風吹過,便碎了。
山靈聞言輕點頭,嘆氣說:
「貴客不愧是仙途中人,神識果然敏感。」
「變故早於一年多前起,有天外氣息透入秘境,隆隆大音後日頭便無移動,只有晝沒有夜,四季也是混淆。」
「如你所說那個散,這年數時間裏,已經有諸多秘境生人突然支離破碎消散與天地間,今日的喜,其實也是一種無奈。」
「秘境何時有我這山靈也不知,只是能清晰感知,所有根源皆是一處歲月氣息悠久法陣。」
「那日變故時,我清晰感知,法陣裂了一條巨大豁口,從那以後,喀拉秘境便開始異化。」
「老丈的意思,莫不是想讓某去修復法陣?」
趙尋安輕聲問,山靈點頭:
「自打發現法陣損傷,我便想要修復,可無論是我還是他人,都無法進入其內。」
「經年余時間探究,發現法陣排斥我等秘境生人,今日得見貴客甚喜,實因這等關乎喀拉存亡的大事,能夠仰仗的,也只有你這般大千真人!」
說到這裏山靈起身叉手行禮,趙尋安緊忙阻攔,這般悠長生靈的禮數,屬實受用不起。
「此乃義不容辭之事,某定然盡力。」
趙尋安應允,略作思量又問:
「只是法陣構架嚴謹,想要修復難度怕是不小,一髮千鈞,若是不成又該如何?」
「我有所悟,早已佈置後手。」
山靈點頭,面帶苦澀的說:
「這般自我運行的亘古法陣建造難、損毀難、修繕更難,若真不成,便請貴客引動符錄封存秘境,等待機緣,再開天地。」
說罷,山靈從袖袋掏出一支毛筆,雙手遞與趙尋安。
接過毛筆趙尋安不由挑眉,銀亮小楷竟然出奇的重,怕不得有個二三十斤!
「這支桃源喜墨得自山中,星辰銀作杆麒麟鬢為毫,當是一支仙家至寶,只是因着歲月法則侵襲失了器靈神通,不過仍是一柄絕佳法器。」
「喀拉秘境無甚天材地寶,便以此物做禮送與貴客。」
「若事不可為,只需持筆在法陣陣眼點下便可。」
「到那時喀拉秘境便會陷入沉睡,靜待法陣癒合,天地重啟之時的到來。」
山靈輕聲說,趙尋安握住小楷在空中虛畫,但覺稱心到了極點,屬實愛不釋手。
只是心中有惑禁不住問:
「機緣何在,為甚能讓法陣癒合?」
「機緣,便是東方長樂仙境!」
「那處仙靈之氣浩渺,可使我等生人出離秘境,免遭四生六道輪迴生死,永離苦難徑往人天,超生淨土,快樂無量!」
山靈沉聲說,滿臉嚮往。
趙尋安眉頭抖成了波浪,自神話時代以後便仙蹤都不見,何來仙境一說?
尤其這東方長樂仙境,但凡道士做道場,引領的必是那處,已然和西方極樂世界一般成了故去嚮往。
便是真有,恐怕也已成了死者歸途,所見儘是陰森森鬼物!
見趙尋安表情怪異,山靈也知他所想,便異常認真的說:
「東方長樂仙境確實存在,只是想要去沒有那麼簡單,因果機緣具備,再加一點靈犀,才有可能抵達。」
見山靈說的認真,話里有不小底氣,趙尋安便正顏說:
「老丈為甚說的如此果決,須知自神話時代以後便仙家不顯,所謂仙界早已成了傳說。」
「中土大千諸多良士也有猜測,這仙界,怕是早已隕落消逝。」
「不然。」
山靈用力搖頭,沉聲說:
「大世為下仙界為上,只要中土大千存在,仙界便不會消亡。」
「即便尋不到,那也只是隱與虛處,靜待變數起,重開天地陰陽乾坤!」
聽聞山靈言語,趙尋安心神不知怎的砰砰亂跳,仿佛有些東西想要鑽出,不過最終還是沉了回去。
「......老丈可是有些依據?」
趙尋安再問,山靈看看周遭醉意朦朧眾人,輕笑着說:
「喀拉秘境生人,皆為仙人之後,冥冥中自有感悟!」
趙尋安心驚,扭頭望向眾人,便神識也探了出去,果然發現不同!
喀拉秘境人雖然平凡無有神異,但身上不惹半點塵埃。
通體如同美玉,除了充盈靈氣,便是一種與人感覺更顯尊貴的氣息,神識掠過竟有淡淡金芒顯現。
與人感覺,仿佛本就不應存在於大千塵世。
「原來,這便是仙家氣息!」
趙尋安瞭然呢喃,只是看着推杯換盞的眾人,卻總覺不妥,不止是變故引起的散,還有一絲虛。
即如無根之水,又如鏡中花水中月,微微的熱甚或一粒石子,便散了。
婚禮自然是黃昏時分舉行,按道理已近戌時,可大日依然正當,光芒萬丈。
酒過三巡菜過五味,熱鬧的宴席,終究散了。
山靈帶趙尋安來到一戶人家暫住,有些事要準備,想要修繕法陣,怎地也得三日以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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