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王府庫藏中。
張驕一派慵懶地走在其中,如同在自家花園中閒逛一樣,左看看右瞧瞧。
一會兒捏住巴掌大的透色琉璃碗瞅瞅,一會兒又抓住一串盤的包漿圓潤地沉香木在手中把玩。
他如同掉進米缸中的老鼠一樣,如同看稀奇一樣的在庫藏中漫步着。
庫藏中諸多門禁、箱鎖對張驕來說簡直如同不存在一樣。
他往往只是伸手一張,箱子中珍藏的寶貝就如同有了生命一樣,詭異的從箱子中穿過,然後蹦了出來,落到張驕的手中,任其把玩。
尋常的金銀財物他也都只是粗略的看上一眼,注意力更多的集中在永王收藏的古怪稀奇的物品上。
一番搜尋後,還真讓他找到了幾樣珍品。
紫靈芝(山珍,凡品):長於深山老林中的靈芝,因生長時吸納了一縷氤氳紫氣,故而通體呈紫紅之色。其味甘,性溫,可入心、脾、腎、肺四經,乃不可多見之物。此物可在任務結束時兌換十五點功績。
夜華珠(珍寶,低級):懸明珠與四垂,晝視之如星,夜望之如月。又名「隨珠」、「懸珠」、「垂棘」、「明月珠」,常佩於身,可避諸邪,可蘊其神。亦可作為風水鎮物,置於家宅之中,擋煞驅邪。此物可在任務結束時兌換二十點功績。
......
張驕將這幾樣東西收起來後,望着庫房中藏匿的金銀財務,以及大量的軍械甲冑,卻是分文不取,悄然離去。
種子雖然已經埋下,但還是需要時間來生根發芽的。
自己也要趁這段時間多做準備,否則一問四不知的神尊誰會信呢?
時光荏苒,轉眼間又到了冬季。
大雪紛飛,距離張驕來到這個世界已經有一年的時光了,整個世界比之他剛來時越發顯得破敗糜爛起來。
十室九空,民不聊生。
栗鎮。
地處北地中央偏南,往日裏多有商旅從此經過往來,倒也稱得上是一處繁榮之地。
鎮中客棧、酒樓、茶肆、賭館、妓院可謂是應有盡有,頗有點麻雀雖小五臟俱全之意。
只是這座往日裏繁華興旺的小鎮此刻已經化作一片火海。
大火熊熊當中,無數高呼着「三陽庇佑」的流民信眾從破開的城門處,如潮水般的涌了進來。
他們見人就殺,見物就搶,見屋就燒。
不少躲藏在屋中地窖里的居民紛紛忍受不住火焰濃煙的炙烤,剛一逃出屋子,就被徘徊在四周的流民一擁而上,變成了玩物與糧食。
無盡的嘶吼慘叫聲中,整個栗鎮徹底淪為了人間地獄。
熊熊大火之中。
張驕隔着老遠,就聞到一股濃烈的焦臭味道瀰漫在空氣中。
他剛剛邁進鎮中,目光掃過,就見的一片地獄之景。
煙火瀰漫當中,每隔幾步就有一具死狀慘烈屍體,橫七豎八,赤身裸體的倒落在血泊當中。
屍體上大量的血肉不翼而飛,暴露出森森白骨出來,好似被人割了下來一樣。
張驕陰着臉又往前走了幾步。
街頭的拐角處,就見的十多名披頭散髮,分不清是三陽會信眾還是被裹挾的流民聚集在屍體旁邊,不時的從上面撕下一片,在旁邊點燃的房屋上稍作烘烤之後,就迫不及待的塞進口中,囫圇的吞下,活似人間惡鬼。
這十多名蜷縮着身子,躲在旁邊不停進食的流民在見到他後,紛紛停下了進食。
他們立刻抓起身邊的石頭、木棒,口中怪呼着撲了上來。
「三陽庇佑。」
「三陽庇佑。」
狂熱的高呼聲中,張驕已經和最先撲過來的流民對視在了一起。
只見他雙目渾濁間佈滿了血絲,污垢覆面的臉上一片猙獰,讓人分不清到底是人還是鬼。
張驕盯着他,竟是不能影響其分毫心智。
恍惚之間,這些三陽會信徒便以撲到張驕身前。
手中帶着尖銳稜角的石頭照着他的腦門狠狠地砸了下來。
風聲襲面,只聽得一聲「錚」的刀鳴之聲。
一把修長的妖刀已然飛出。
悽厲的刀光中,撲過來的身影瞬間分裂成兩半掉落下來。
「一斬。」
張驕盯着被斬成兩段,但仍想朝自己撲來的暴民,心中隱隱有了明悟。
他或者說他們,早就瘋了,根本沒有理智可言。
寒光閃爍,飛舞在他身旁的妖刀接連斬開撲過來的身影。
狀若惡鬼的三陽會信徒立刻被斬裂成兩截掉落在地上,但他身後的其餘之人仿佛沒有受到任何影響一樣,依舊哇哇怪叫着就撲了上來。
刀光閃爍,地面堆疊的屍體逐漸變多,血腥味也變得越來越濃烈,但絲毫影響嚇不倒他們。
「二斬。」
「三斬。」
......
「十四斬。」
妖刀的低鳴聲終於沉寂了下去。
十多具斷裂成兩半的屍體就這樣倒落在他眼前。
張驕面無改色的跨過屍體,正準備離開時,忽然卻又退了回來,仔細地觀察起地上的斷屍。
只見這些剛剛死去的屍身如同放了氣的皮球一樣,就這麼短短的一瞬間,他們就已經乾癟了下去,又好似放置過久的黃瓜一樣,充滿了腐朽衰敗之氣。
他輕輕的觸碰了下屍體,立刻就發現屍身中的精氣魂魄正被不斷流出的鮮血帶了出去,遠遠的飄向空中。
張驕抬起頭,只見黑煙瀰漫的小鎮上空,一道詭異扭曲的身影正在煙霧中若隱若現。
扭曲的面容間,隱隱約約能看出與那三位天尊融合成的詭異神像有幾分相似。
祂大吼着,咒罵着,狂笑着。
三張扭曲混雜在一起的面容正望着身下陷入火海的城鎮,發出一聲聲常人聽聞不到的高呼。
「燒吧,燒吧。萬物焚盡,三陽重生。」
「禮讚三陽,共鑄盛世。」
......
祂狂熱的高呼聲中,城中的三陽信徒們越發狂熱起來,製造出一幕幕人間慘劇。
濃煙瀰漫之中,整個小鎮如同祭品一樣獻祭給了高空中的詭異扭曲身影。
怨恨,狂熱,血肉,魂魄......
祂來者不拒,將這些無數有形無形的祭品統統一食而光,匯入自身當中。
張驕看的是不寒而慄,口中喃喃的自語着。
「瘋了,瘋了。三陽會這是真的徹底瘋了。他們到底拜出了一尊什麼鬼東西?」
他木然的走在漫地殘骸的路上,眼中所見之況令他越發的狂躁起來。
隱隱又血色在他眼中瀰漫開來,一個個充滿不詳意味的字跡在眼眶中不住的浮現出來,然後化作一滴血淚滴落在地面之上。
暗淡的血色自他腳下飛快的擴散起來,混雜在落滿飛灰的街面上,絲毫沒有引起任何人的注意。
張驕隨手將飛舞在身邊的妖刀握住,半抗在肩膀上,如同散步一樣走在不斷浸染成
血色的地面上。
一根又一根的黑色髮絲從他走過的地方蔓延出來,在他身後交織盤旋,顯得十分的陰森詭異。
但前方不斷圍過來的暴民們卻對此渾然不見,神情狂熱的盯着他,躍躍欲試。
張驕望着他們,嘴角裂開一道猙獰的笑容,搖頭晃腦正準備發泄一下心中的暴戾時。
忽然,遠遠有一聲大吼傳了過來。
「朋友,快走。莫要與這些妖人多做糾纏。」
張驕循着吼聲望去,就見不遠處的人堆之中,一隊甲冑俱全的兵士朝着他這邊衝殺過來。
不大一會兒的功夫,兵士們就已經殺到他的身邊。
一馬當先的小將在衝到張驕身旁時,看了看他身後散落的斷屍,又瞧了瞧他手中的長刀,頓時一聲贊喝。
「好刀,好刀法!」
「壯士,莫要與這些妖人糾纏下去,他們已經徹底被三陽會的邪法控制了。我們快走。」
他一邊說道,一邊馬不停蹄地往前衝去。
跟在他身後的士兵們立刻推搡着張驕一起往外跑去。
張驕被裹挾在兵卒間,不斷朝城外的方向跑去。他看着兩旁滿臉血污的士卒,終是稍稍的收斂了下眼中煞氣。
等他們徹底跑過這處轉角後,地面之上,無數的黑色髮絲如同雨後春筍一樣從地中突然竄出,將追趕上來的暴徒們貫穿。
栗鎮外數十里外的河對面。
小將一行人在渡過河,眼見身後追兵寥寥無幾之後,堅持在胸中的一口氣終是泄了出來,一下癱軟到地上,大口的喘着粗氣。
好幾名剛剛奔出來的士兵望着冒出滾滾濃煙的栗鎮的方向,雙眼一片通紅,頓時泣不成聲。就連那小將也不例外。
他此刻正跪在河邊,不斷地低喚着。
「爹,娘......」
張驕就站在他們身邊不遠處靜靜的等着。
直到他們逐漸平緩下來心情後,這才走上前去,隨手甩過去一袋不知從哪裏弄來的酒囊。
「喝口暖暖身子吧。」
小將也不客氣,拔開塞子就滿滿的灌了一大口,然後隨手將酒囊遞給旁邊的兄弟。
「都來一口。」
他看着張驕腦後的白髮,忽然心中一動,記起了以前好似在告示欄上看到的一張通緝令。
上面通緝之人就有着一頭白髮。
他立刻眯起眼神,習慣性的就要審訊一下時,忽然心中一個咯噔,頓時將這個想法打消了下去。
「栗鎮都沒了,還抓人幹什麼?」
他苦笑着將所剩無多的酒囊遞了回來,神情有些低落的說道,「抱歉,我兄弟們比較多,這酒多少銀錢,我買了。」
「些許濁酒,算不得什麼貴重東西,將軍客氣了。」張驕毫不在意的說道。
「那就多謝了。他日若有機會,在下一定請朋友你暢飲一番。」
他面前的小將當即雙手抱拳朝他道了聲謝,然後琢磨了一下說道,「我等就要啟程,壯士可要與我等同行?」
張驕看着他望過來的目光,卻是對他的邀請避而不談,反而問他,「將軍準備去往何處?」
小將看了看四周的士卒,立刻回道,「我準備帶大家前往永王所在的永安城,我有位叔叔在永王府中做事,到時可前去投奔他老人家一二,也好有點照應。到時候進了永王軍中,未必沒有報仇雪恨之日。」
說的最後,他言語間的煞氣都要溢出來一樣。
旁邊的士卒聞言頓時像是吃了顆定心丸一樣,目光中也多了幾分神采。
張驕立刻明白了過來,小將這句話不僅僅是對自己說的,更是對身邊跟來的士卒們說的。
「家毀親亡,若再不給他們一點目標希望,這一隊士卒估計也堅持不了幾天了。」
他正這般想時,小將又繼續對他發起邀請,「壯士,可要和我們一同前行?」
張驕卻是搖了搖頭說道,「在下還有事情要辦,就不與諸位同行了。那我們就此告辭,日後有緣再見。」
小將猶不死心,繼續勸道。
「壯士,你雖然有身好武藝,但現在北地大亂,三陽會已經佔據了大半個北地,你雙拳也難敵四手,更何況三陽會的妖人們更會邪法,你若繼續前行,必定會再遇到他們,到時兇險難料啊!」
他話剛說,旁邊就有士卒接口說道,「是啊壯士,跟我們一起走吧。這三陽會的妖人是真的會邪法的。」
「你是不知道,今日清晨,我在守城時見到了什麼。」
「你們見過人牆嗎?那種真正的人牆。」
士卒不待大家回答,就自問自答的訴說起來。
「我見過,我見過。」
「今天早晨,我和樁柱在城上巡邏,我們剛剛走到劉家對面的那段城牆時,就看到遠方一片腦袋涌了過來。」
說到這裏時,士卒臉上的表情逐漸變得驚恐起來,身體開始不由自主的發抖,連帶着口齒也有些含糊不清。
旁邊的人趕緊拍了拍他,但他如同陷入魔怔了一般,仍不斷的訴說着。
「我和樁柱趕緊就往回跑,發出信號,但還沒等大家集結起來。對方就攻城了。」
「我們城高一丈二,對面全是手無寸刃的流民,你知道他們怎麼攻城的嗎?」
「他們高呼着衝到城牆下,走在最前面的人就那麼直接往地上一躺,後面的人立刻踩在他的身上爬上去,然後接着躺下,再由後來者踩上去。就那麼一會兒的功夫,他們壘上來的人牆就比我們的城牆還要高。」
「那麼高的城牆啊!」
士卒不斷地比劃着,臉上的恐懼越來越濃烈。
「他們就這樣爬上來了,每一個充當人牆地傢伙都在笑,都在狂笑。」
「我看着他們被人踩得沒有了氣息,踩得胸骨盡碎,踩得血肉模糊,但他們臉上還是在笑啊!」
說話間,他突然一下癱倒地上,四肢緊貼地面,如同被人踩住胸膛透不過氣一樣,語氣時斷時續的,但腦袋仍高高的揚起,驚恐的臉上扯出一道誇張的笑容。
「他們就這樣望着我們,對着我們一直狂笑着,狂笑着。」
「哈哈哈。」
「哈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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