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生只如初見 第五十八章 何事秋風悲扇

    許晹澤確實不知道該去哪裏，但是又不想一直在家呆着，於是決定重走一遍當時的路。他買了同一趟車，一直買到了終點，又從終點買了回來。

    從起點到終點，完整的時間是兩天兩夜，經歷了山川、平原、高山，最後是高原。

    車上的人依舊很多，但並沒有那次多，這麼說是因為他還可以自己選車位。也許因為現在不是高峰季的原因吧。他選的是靠窗的位置，一個人對着窗外，看着窗外景物的變化，感受着火車的啟動、加速、前進，減速，到站，就這樣循環了很多次，路上他就這樣一直盯着窗外，困了就靠在車窗上眯一會兒。他記得10年的時候，他和父母坐這趟車也是硬座，當時正值暑假，來往的人更多，買不到臥鋪。所以這一次他全部買的硬座。

    「各位旅客，您好，前方運營到站是新平車站，請」許晹澤聽到「新平」二字，一下子精神了許多，沒錯，這是若星下車的地方，是他送她們下車的，恍惚間看到了在人群中排隊的若星和若晴，但是再定睛一看，並不是她們。許晹澤有些許失落，哎，時間真的回不去了。

    他又繼續把頭轉向窗外，看着大包小包的旅客，有的下了車朝站口走去，有的在排隊上車，有孤身一人的，也有三三兩兩的，有年輕的男男女女，也有孩童和老者他會心一笑，原來大家的生活都在同一個時空下有序地進行着。記得很久以前，他是準備來這個地方找若星的，那個時候她還在讀高中，但是陰差陽錯沒有來成。這是若星生活了十幾年的地方，該個什麼樣的地方呢？他有過衝動剛才就跟着人群下車去看看，但是他沒有勇氣。原來，我也挺懦弱的。

    「各位旅客，您好，前方運營到站是吉寶車站，請」人群再次攢動起來，如果沒記錯，這是若星上車的地方。死去的記憶突然撲面而來，哪怕已經看不清若星和若晴那稚嫩的臉，但一見鍾情的感覺卻如此清晰。許晹澤沉浸在回憶里，內心被開心所佔據，暫時忘記了現實的苦楚。不知不覺，眼睛一酸，淚水滑了下來，原來美好的回憶也會讓人落淚啊！

    「各位旅客，您好，前方到站是我們的終點站」廣播響起，列車上騷動起來，人們都在紛紛收拾行李，許晹澤並不着急，因為他知道這列車會在終點站停很久，而返程的車要到明天了。

    終點站是父母工作的地方，他下了車，直奔父母的地方去了。這裏是我國的西部——新疆，父母是在這邊做生意。

    他站在外面一會兒，並沒有進去，他並不知道如何和父母解釋着一切。他就在外面的不遠處站定。看着父母忙碌的身影，有說有笑，說真的，他還是比較羨慕自己的父母之間的關係的，兩人沒怎麼吵過架，爸爸總是讓着媽媽，因此他有時候會覺得媽媽無理取鬧，可是爸爸都會笑着說：「她愛幹什麼就幹什麼，她是自由的。」他明明在學着爸爸的方式在和自己喜歡的人相處，為什麼結局不同呢？他更不好意思說因為失戀而需要休假。

    或許有心靈感應，爸爸看到了遠處的人，一開始注意他的時候以為只是個路人，可沒想到站了那麼久。

    「你兒子來了！」爸爸悄悄對媽媽說。

    媽媽也抬起頭，認出了許晹澤。許晹澤看到父母同時看過來的時候，也知道自己暴露了。

    「爸，媽。」許晹澤假裝剛看到他們一樣，裂開嘴角笑道。

    媽媽趕緊過去拉許晹澤：「傻孩子，站那曬太陽呢？」

    「快進屋休息一下。」爸爸也停下了手裏的活，跟着母子二人進屋了。

    他跟父母說了一個非常瘋狂的決定——明天就坐車回去。父母聽後並沒有很驚訝，也沒有責怪他什麼，成年人，總要為自己做的事付出代價。當然，父母也是覺得有點遺憾，他們很喜歡若星，從兒子的狀態也可以看出來她很適合兒子。

    晚上，一家三口坐在陽台上賞月，也許因為人家稀少的原因，天空很藍，月亮很圓，可以說是良辰美景，只是無人欣賞罷了。

    「過去的事是沒有辦法改變的，但是人還是要往前看。」爸爸安慰道。

    「人身上的優點，有時候也會變成缺點，有時候你就是太優柔寡斷了，所以才會被別人拿捏。」媽媽也附和道，她早知道兒子的通病在哪裏，但是她也知道世事很難做到兩全其美，但願吃一塹長一智，以後知道該接受什麼、拒絕什麼。

    「我以為我們都很平凡，一輩子不需要經歷什麼大起大落。」許晹澤嘆息道，他原本也是這樣想的，會像父母一樣平凡地生活，和自己最愛的人，可是現在他沒有了愛人，以後也許都很難再全心全意地愛一個人。「是我把人想得太簡單了。」

    「回去以後，好好照顧自己。有什麼事一定要和我們聯繫。」爸爸叮囑道。

    「好，我沒事。」許晹澤笑了笑，但是誰都看得出來臉上的肌肉並沒有動。

    父母點了點頭，沒有再多說什麼，畢竟這個時候什麼道理都聽不進去，一切先交給時間吧。

    第二天，他一大早就去趕火車，爸爸把他送到了火車站。他像來時一樣坐在靠窗的位置。

    「各位旅客，您好，前方運營到站是吉寶車站，請」他突然從夢中驚醒，是啊，他是在返程的這趟車上遇見的若星，先是吉寶，再是新平，這樣的順序才是對的。

    還有個小插曲，就是若星很長一段時間都沒有和自己聯繫，也是快開學的時候，他乘坐這趟車返校，在公開平台發了照片，若星說自己是前一天乘坐着列車回家的。他才知道原來從她接受他有女朋友之後，很長很長的一段時間，她都沒有再上過線。那個時候他也覺得只是簡單的錯過，如今想來，卻再次發現了若星比自己想像中在乎自己的證明——他想起來很久之前若星說過刪除了自己，但是是在在特別關註裏面看到自己的；不知道自己現在的難過和當初若星的痛是否可以相提並論，只是內心的愧疚與遺憾更加沉重，墜得他無法呼吸。

    那些被他遺忘的細節在這幾天裏逐漸清晰，才發現，從遇見到徹底決裂，只不過五年的時間，而這五年裏經歷了合分合分，自己的心蒼老了許多，那個曾經的少年郎、那個曾經的少女都早已消失在時間的洪流里。只有他自己知道，逝去的日子會越來越遠，記憶會越來越模糊，痛苦也會越來越淡，而未來的日子裏再也不會出現一個叫任若星的女孩，再也不會有一個人讓自己一見鍾情。看着窗外飛逝的山水湖田，很難不讓人感慨萬千，卻是不知如何開口，只剩嘆一句「人生若只如初見，何事秋風悲畫扇」。

    他掩面，痛哭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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