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登歡看了曹有光兩眼,突然吃吃一笑說道:「組長,這都被你看出來啦?佩服佩服。」
「廢話!全北平警察出動,全城大索一個舞女,我估計這就是你的主意!」曹有光沒好氣說道。
曹有光說得不錯,楊登歡之所以建議沈岩全城大索黃曼麗,其實真正目的是為了幫她。
起初楊登歡也以為黃曼麗是曹有光的人,但是聽完江茂才的敘述,楊登歡這才發現黃曼麗不過是曹有光借用的一枚棋子罷了。
因為事件之中的所有參與的人,都是無名無姓,事後都如羚羊掛角無跡可尋。
只有黃曼麗,好像是透明人那樣戳在哪裏,讓人一覽無餘。
如果想要調查事件真相,黃曼麗首當其衝,無論哪方面勢力找到她,她都在劫難逃。
偵緝二處大張旗鼓地搜索黃曼麗,定然會驚動這個現在已如驚弓之鳥的女人,她唯一能做的就是躲起來。等過一段,江茂才案件完結之後,她也就安全了。
楊登歡沒想到曹有光這麼快就發現了自己的意圖,心中更是一凜。和這個人打交道,無異於伴虎而眠,太過危險。
「怎麼,憐香惜玉了?女人多的是,只要身上有鈔票,還怕沒有女人給你投懷送抱?到時候姿勢都緊着你挑!」曹有光揶揄着說道。
「那到也不是。」楊登歡搖了搖頭笑道。
「起了惻隱之心?」曹有光問道,眼神閃爍,直盯着楊登歡,好像要看透他的內心。
「就是覺得無論是黃曼麗,或者秦少陽,都和這件事情沒有關係,這樣死了……」
「婦人之仁!」曹有光一下子站了起來,神態頗為激動,雙手掐腰在屋裏左右徘徊,口中大聲說道:「局裏不少人攻擊我,說我做事不擇手段,還說我什麼心狠手辣,早晚要有報應!但是我堅信一將功成萬骨枯!如果不殺伐決斷,如何成就大事!」
楊登歡無語,也不隨口附和,也不反駁,靜靜地望着曹有光。
曹有光看楊登歡不語,知道他不贊同自己觀點,這倒讓他鬆了一口氣,至少楊登歡沒有隱藏真實的想法,這說明此人和自己還是一條心。
曹有光深吸一口氣,像是儘量平復自己的情緒,過了幾息才接着說道:「讀過《漢書》嗎?」
楊登歡茫然搖頭,曹有光用指節點了點桌子說道:「昔日漢高祖劉邦,危難之際,將自己兒子女兒推下車,全然不顧死活!這種狠絕,才是成大事者應該具備的!這也是劉邦最後為什麼能夠以布衣之身,提三尺劍平定天下的原因!」
曹有光講完了歷史,指着楊登歡,一副恨鐵不成鋼的模樣說道:「迂腐!迂腐!如此迂腐,如何能成大事!」
楊登歡神色不變,淡淡地說道:「我覺得每一條無辜的生命,都值得我們去尊重。」
尊重生命?
曹有光一愣神顯然沒有聽明白。楊登歡自然知道他對於這個理念不可能理解,不再討論此事,從懷裏摸出一個小冊子遞給曹有光。
「這是什麼?」曹有光余怒未消,雖然接過小冊子,仍然沒有好氣地問道。
「這兩天探訪江茂才的所有人員名單。還有他們給江茂才送的東西。東西太多,我一個人拿不回來,明天你找一個洋車夫來局裏找我,讓他直接把東西拉到你家。」楊登歡說道。
「名單……」曹有光自言自語地翻着小冊子,「這麼多人啊,這傢伙人緣還挺好……」
曹有光說着話,見名單裏面名單五花八門,各行各業的人物都有,啪的一聲,生氣地摔在桌子上。
「你這份名單也太水了吧!怎麼什麼人都有!比如這個王明賢,明顯就是一個進酒的商人,你把他也算一個?」曹有光生氣地說道。
曹有光生氣,這在楊登歡的意料之中,他是故意的。
楊登歡不怕曹有光發脾氣,這個時候曹有光別無選擇,只得通過自己來獲取江茂才的情況,如果特務處公開插手,事情就會變得複雜。所以曹有光只能向自己妥協。
「我昨天就說讓你給我劃個重點,結果您說讓我把所有名單,所有!」楊登歡故意將「所有」兩個字說得特別重,還重複了一遍以示重視,才又接着說道:「我也就只能將所有人員都報上來,免得誤了你的事。」
曹有光眼神凌厲地瞪着楊登歡,楊登歡神色如常,甚至嘴角還扯出一絲淡淡地笑容。
曹有光又深吸一口氣,他感覺屋裏有點悶,盡力平穩了自己的情緒,勉強點了點頭,幾乎咬着牙說道:「你想知道什麼?」
「城防圖失竊那天具體情況和你是怎麼盯上的江茂才。」楊登歡略微停頓,又緩緩說道:「這些都有利於我的判斷!盯住該盯住的人,放過那些無關輕重的人,整合資源,不浪費時間,儘早破案!伱好我好大家都好。」
曹有光皺眉,眼睛瞪着楊登歡,仿佛看出來他的真實想法。楊登歡說完之後就不理不睬,自顧倒茶喝水。
曹有光盯了半晌楊登歡,終於挪開了眼睛,也給了自己倒了一杯水,似乎還在猶豫。
「剛才你說了,咱們已經是同志。疑人不用,用人不疑,口口聲聲幹大事,但是幹大事光靠狠辣可不成,還得當機立斷!」楊登歡眼睛故意不看曹有光,望向窗外說道。
對於曹有光,不像對付錢如發那樣,光靠拍馬屁就行了,你得拿出來一些真本事!這件案子,就是楊登歡給曹有光的投名狀!怎麼能不慎重對待。
至於曹有光,肯定會同意,畢竟現在雙方信息不對等,楊登歡掌握着絕對的話語權。如果曹有光能夠越俎代庖親自上手,他又幹嘛在這裏敷衍楊登歡?
這個道理,楊登歡在進門之前就明白了。
「那天……」曹有光終於開口說道:「也就是6月25日,南苑機場駐軍37師285團召開每月例行防務會議。當天負責會場佈置的是團參謀部的郭參謀。他剛將佈防圖佈置在會議室中的圖板上,外面上突然傳來走水的聲音。大家都擁擠出去救火,出去一看,原來是馬廄的料草着了,虛驚一場。大家回到會議室,這才發現,掛在圖板上的佈防圖不翼而飛!剛開始還以為掉哪了,結果找了半天也沒找到,郭參謀連忙上報。當天團長不在,負責值班的參謀長趕到會議室問清楚情況,又組織人員進行查找,把整個會議室都搜遍了,也沒有找到。原先這些人還覺得是不是誰給收起來了,沒有朝着泄密方面去想,最後才意識到中間出了奸細,這才逐級上報。等到我接到命令,趕赴南苑機場調查此事,已經是四天之後了。」
曹有光一口氣講完,端起茶缸喝了兩口水,從兜里摸出香煙,遞給楊登歡一支,自己也點上一支。
「當時現場幾個人?我是說郭參謀掛上佈防圖的時候。」楊登歡接過曹有光遞來的香煙問道。
「郭參謀本人,兩個勤務兵,還有三個參加會議早到的軍官。一個是3營的副營長劉春富,一個是團後勤副主任王立武,還有一個是軍醫薛大夫。」曹有光想了想說道。
「軍醫?軍醫參加防務會幹什麼?」楊登歡一愣問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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