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長辦公室。
辦公桌上已經被清空,正中間架了一個鍋子,此刻正咕嘟咕嘟地冒着熱氣。
圍着火鍋是羊肉、白菜、粉絲和豆腐,配料有豆腐乳和韭菜花。
楊登歡、任奎和王大嘴面前,一人一小碗芝麻醬。
桌上沒有酒,王大嘴吃得熱火朝天,滿頭大汗順着脖子流下來。
楊登歡僅僅吃了幾口,就將筷子放在了桌子上。
儘管任奎挺胖,但是飯量並不大,也淺淺地動了幾筷子,坐在那裏喝茶。
整個桌子上,只有王大嘴一個人在表演,一雙長筷子上下飛舞,羊肉粉絲白菜豆腐不停地塞進嘴裏。
不愧被叫做大嘴,那嘴巴,整個一無底洞,吃得津津有味,還不時地招呼楊登歡和任奎。
「任所長,今天真是叨擾了,讓您這麼晚還沒有下班。」楊登歡笑道。
「說什麼呢!是兄弟就別說這個話!」任奎笑着說道。
「夠朋友!」楊登歡挑起了大拇指。
任奎感激地看了眼楊登歡,神色變得莊重說道:「楊隊長,雖然您沒給我說,但是我任奎不是傻子,誰對我好,我清楚着呢!您在沈科長面前推薦我當三隊隊長,這情兄弟領了!即便是當不上三隊隊長,我任奎也認你這個朋友!」
「沒有,你聽誰瞎叨叨。」楊登歡笑道。
「這個您甭管!我清楚着呢!沈科長問您誰合適當三隊隊長,您當時就舉薦了我。」任奎感激地說道。
「看來警察局,在你任所長這裏,委實沒有秘密,要不怎麼說您適合做情報工作呢!」楊登歡又笑道。
「適不適合的兩說,但是士為知己者死!你就是我任奎的知己!」任奎激動地說道。
「我那也是為了工作,不夾雜私人情感!」說到這裏,楊登歡使勁拍了拍任奎肥胖的肩膀,笑着說道:「是,你任奎是我好兄弟,但是我也是一心為公啊!」
「對!咱們都一心為公。」任奎也跟着大笑。
幾個人又聊了幾句,任奎起身和楊登歡打了聲招呼,說進去看看,轉身出了辦公室。
王大嘴見任奎出門,放下了筷子低聲說道:「大哥,告訴你一件事。」
楊登歡白了王大嘴一眼說道:「甭瞎喊,你比我大。」
「年齡我大,但是官你大,應該給你叫大哥。」王大嘴無所謂地說道。
「扯淡!要是我再升兩級,你就得給我喊叔叔大爺了?」楊登歡開玩笑說道。
「別開玩笑,真有正事。」王大嘴連忙說道。
「你小子能有什么正事!」說到這裏,楊登歡笑着說道:「對了,我這邊倒是真有正事!你這兩天甭跟着我瞎胡跑了,趕緊拉點人把西直門檢查站架子給搭起來!警察局裏人頭你最熟,需要誰給我說就行。」
「我?」王大嘴猛然一指自己有些不確定地問道:「我能行嗎?」
「怎麼不能行?不就是一個檢查站副站長嗎,多大點官!」說到這裏,楊登歡看着王大嘴笑道:「不過也算是有了職務。」
王大嘴連連點頭,就連羊肉都忘了吃,滿臉驚喜。
「說吧,你那邊什麼事?」楊登歡笑着問道。
「啊!」王大嘴這才想起自己還有事給楊登歡說呢,湊近了王飛鴻說道:「大哥!你還記得那個蘇娜嗎?」
楊登歡心中一凜,故意皺眉問道:「蘇娜……哪個蘇娜?」
「你忘了!咱們之前破獲的那起謀逆案,方向和的那個情兒!」王大嘴提醒說道。
楊登歡一副恍然大悟的模樣,笑着說道:「那個女人,不是交給你了嗎,現在你倆怎麼樣?」
「那女人是個特務!」王大嘴說道。
「知道!當時不就知道了。幹嘛着呢神神叨叨的?」說到這裏,楊登歡嘆了口氣說道:「特務又怎麼樣?現在是日本人的天下,蘇娜現在抖起來了吧!」
「可不是嗎!蘇娜現在在崇文門大街,成立了一家三和商業株式會社,自己擔任總經理。其實這家商社,是一家特務機構,叫做什麼大島機關。」王大嘴又說道,
「行啊!知道的不少啊!還知道什麼?」楊登歡開玩笑地問道,仿佛渾不在意。
「大島機關不知道為了什麼,要了解一個叫做什麼……江……,對了江茂才的死因!」王大嘴說道。
「江茂才?」楊登歡一愣,想了一會兒才問道:「這傢伙又是誰?怎麼沒有印象?」
王大嘴眨了眨眼睛,笑着說道:「我也沒有印象,想了半天才想起來。」
說完,王大嘴笑吟吟地看着楊登歡。
楊登歡笑了一下,衝着王大嘴比了一下中指。
「江茂才啊!不就是那個小白臉嗎,被人仙人跳的那個,後來受不了苦,死在拘留所的那個。你還受了哪一個鄰居之託照顧他來着,你忘了?」王大嘴說道。
楊登歡恍然大悟,點頭說道:「你要是這麼一說,我倒是有點印象,這傢伙還怪可憐了,誰不好惹,去惹秦家人。」
「誰說不是呢!」王大嘴連忙說道。
「江茂才怎麼了?又活過來了?」楊登歡笑道。
「江茂才其實也是特務。」王大嘴不看楊登歡,夾了片羊肉放進嘴裏。
「是嘛!原來特務這麼多!」楊登歡無所謂地說道。
「江茂才隸屬於大島機關,是蘇娜的上級。他們不知道從哪調閱的檔案,在江茂才的詢問筆錄上,看到是我簽的字,了解到我是審訊江茂才的警官。於是蘇娜就把我帶到大島機關問了點事。」王大嘴說道。
「你是怎麼回答的?」楊登歡問道。
「咱們怎麼聊,我就和他們怎麼聊,沒有什麼不一樣。」王大嘴笑道。
「他們怎麼說?」楊登歡又問道。
「他們能怎麼說?還不是得感謝我,咱們多照顧江茂才,煎餅果子管夠,這還不行啊!那時候誰知道他是日本特務?」王大嘴說道。
「知道他們還問誰了嗎?」楊登歡又問道。
「暫時沒有。」說到這裏,王大嘴有些擔心地問道:「別人也就罷了,估計大島機關肯定會調查拘留所。畢竟江茂才死在了那裏。」
(
「知道什麼時候調查嗎?」楊登歡問道。
「不知道。他們好像有什麼事給絆住了,抽不出來時間。」王大嘴說道。
「和老任說這事了嗎?」楊登歡又問道。
「沒呢!咱倆不得先通通氣啊!」王大嘴說道。
「先不告訴他。」楊登歡搖了搖頭說道。
「行啊!」王大嘴爽快地說道,之後又對鍋里的羊肉發起進攻,不一會兒,桌子上一大盤羊肉就見了底。
「大嘴,別的不說,我真心佩服你的飯量!」楊登歡笑道。
「我也挺佩服自己的。」王大嘴嘴裏含着羊肉,含含胡地說道。
辦公室門開處,喬五德和任奎二人從門口擠了進來。
「隊長,撂了!查二全撂了,果然如你所料,查二這小子留得有後手!所有交易記錄,他都留了一份,藏在他家水缸下面。」喬五德興奮地大聲說道。
「好啊!」楊登歡高興地起身,看了一眼喬五德,笑道:「老喬,抓緊吃幾片羊肉,咱們這就去起贓!」
喬五德看了眼桌子上比狗舔的還乾淨的盤子。
王大嘴也覺得不好意思,尷尬地說道:「老五,一不留神我給吃完了!」
說着話,王大嘴一指桌上的豆腐說道:「不過豆腐也挺好吃的,尤其是羊肉湯涮豆腐,比肉都香!」
「算了!咱們還是忙活正事要緊!」喬五德看着楊登歡說道。
「那就出發!改天東來順我再給你補一桌!」楊登歡起身,抓起椅背上的上衣說道。
任奎也站了起來說道:「怎麼樣,你們就三個人,要不然我派幾個獄卒吧,不管怎麼說也能幫着震震場面。」
「不用!該抓的人都已經抓了,現在估計查二家裏連條狗都沒有。」楊登歡笑着招呼喬五德和王大嘴準備出門。
任奎一路送了出來,楊登歡眼珠一轉,腳步停下,湊近了任奎悄聲說道:「老任,你多考慮考慮,三隊隊長的位置,說實話你在拘留所所長這個位置上,待得時間夠長了,該動一動了。」
楊登歡說完,故意用手親昵地拍了拍任奎肚子。
「我那還不是讓那個什麼……什麼……才給耽誤了!你說多大點事,居然在拘留所里上吊!他他麼不要命,我老任招誰惹誰了!」任奎提起這事還是一肚皮火,當着楊登歡的面,就開始吐槽。
「誰說不是呢!要不怎麼老話說『本事大不如不攤上』!這事只要是攤上,沒有不跟着吃掛落的!」楊登歡同情地安慰了一句,這才擺擺手說道:「走了!你再想想哈!要是願意去,我可以帶你去趟沈科長家私聊。」
在任奎的千恩萬謝中,楊登歡三個人開車離開,直奔查二家。
果然如楊登歡群料,起贓非常順利,王大嘴不僅能吃,而且還能幹,和他差不多腰一樣粗的水缸,王大嘴一個人就抱了起來。
東西就在水缸下面,油紙包包裹非常仔細,一點水漬都沒有。
看着查二可憐巴巴的孤兒寡婦,楊登歡吩咐喬五德留下了二十塊錢,三個人匆匆趕回特務科。
錢如發在特務科等着呢,這塊大石頭不落地,誰也不敢放心。所以晚上務必將證據帶回特務科。
汽車在特務科門口停下,楊登歡剛下汽車,在走廊上等候的錢如發眼睛一亮,大步走了過來,一把抓住了楊登歡。
「好小子!終於逮到你了!知不知道我們找了你一晚上!怎麼這麼久才回來!」錢如發一抓住楊登歡,不等楊登歡說話,就如同連珠炮一般,說個不停。
「打住!打住!都說我是話嘮,好傢夥,你這話可比我多!不就是一個孔二和尚嗎,至於嘛你們。」楊登歡笑語吟吟地和錢如發開玩笑。
「孔二和尚算個鳥!這一次是大行動!」錢如發神色激動地說道,抓住楊登歡的手,居然微微有些顫抖。
不是孔二和尚?!
楊登歡心內一驚,這又出什麼事了?一波未平一波又起,這一段時間就沒有消停過。
是國還是共?究竟是什麼樣的大行動?大行動要針對誰?楊登歡心中波瀾起伏,臉上山崩不驚,淡然說道:「大行動?什麼情況?應該幾隊負責?」
「快走吧,沈科長和多田課長都在大會議室佈置工作呢,科長專門交代了,一見你回來,立刻帶你到會議室!」錢如發一邊拉着楊登歡朝會議室走去,一邊說道。
「大晚上佈置工作,這是要抓人嗎?」楊登歡皺眉問道。
「這一次不是抓人,比抓人的事還要重要。」錢如發隨口答道。
「不抓人?」楊登歡一愣問道。
特務科大部分抓人的行動,多在夜晚進行,所以楊登歡以為這次也是如此。
既然不是抓人,一個是特務科科長,一個是憲兵隊特高課課長,大晚上湊到一起商量事情。
那麼這件事情一定非同小可!楊登歡心裏隱隱有一些不好的預感。
「咱們這一次是接人!接咱們的財神爺!」錢如發拉着楊登歡,快步走向會議室,快到門口又說了一句:「快點吧,進門就全部知道了!」
財神爺?
楊登歡瞳孔猛然一縮,他想起了孫莫然說得那起行動!
這中間會不會有什麼關聯?
錢如發伸手推開會議室大門,楊登歡看清楚了裏面場景,心中不由得一震,這場面有些不對勁。這是要接什麼人?居然這麼多部門齊聚一堂!
會議室中,濟濟一堂,足有四五十人之多,沈岩和多田居然沒有做到正中間,正中間的位置並肩坐了兩個人。
一個是局長俞晉和,另外一個楊登歡雖然不認識,但是他一眼就能看出來,這個人是日本人。
沈岩和多田岡條坐在下首左右第一位的位置,其後兩兩相望,或者是特務,或者是偽軍。
看職務,特務最小的也是個組長,而偽軍最小的至少是少校的軍銜。
沈岩轉頭,看到楊登歡,連忙說道:「登歡過來了,快點進來!」
隨後,沈岩轉過臉來,帶着諂媚地笑臉衝着俞晉和身邊的日本人說道:「村上顧問,這是我們五隊的隊長,專門負責經濟案件,因為其他公務,剛剛過來。」
村上顧問轉過頭來,鷹一樣的眼睛,冷冷地看向楊登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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