儒道讀書人 第二十五章 卑劣的激將法

    正月廿七。

    在李昌銘的帶領下,杜寧前往碧春園參加詠春詩會。

    通常「文會」是不限制詩詞歌賦活動的統稱,而這一場文會既然稱為「詠春詩會」,即表示只限於「詩」類。

    春風拂面,碧春園裏百花盛開。

    有許多其他地方的學子慕名前來觀賞美景,或是舉辦文會,或是寫生,亦或者是交流各種文壇趣事等戶外活動。

    「諸位文友,我來給大家介紹一下。」

    李昌銘面對玉林縣寒衣社的學子們,介紹起了杜寧:「這位就是在南平府寫出鎮國文章《馬說》的杜寧公子,同時也是南平府寒衣社的成員,他的三首鳴州詩曾刊登《南平文報》,他的《竹石》更是被國學宮收錄,並刊登《雲京文報》。」

    「南平府杜寧,見過各位文友。」杜寧對眾人作揖。

    「原來是杜公子,久仰久仰。」

    「杜鎮國大名,如雷貫耳。」

    「今日一見,三生有幸。」

    眾人態度恭敬的回禮,對李昌銘的話深信不疑,因為他的堂兄就是南平府寒衣社的社首,有這層關係在裏面,杜寧的身份豈能有假。

    「天下寒門是一家,南平府的寒衣社與我們玉林縣的寒衣社都是兄弟家。」

    「我比較喜歡杜公子的《竹石》,有助於讀書人磨心煉膽,每當心志動搖的時候念誦,可排除心中雜念。」

    「今日有杜公子鎮場,咱們寒衣社必定能贏。」

    眾學子面露自信之色,玉林縣這邊的寒衣社與傑英社每年文會交流,也是輸多勝少。

    大家從來就沒有像今天這麼自信過,同為寒門學子,都沒有將杜寧當作外人。

    「原來你就是那個害我叔父被國學宮革職的傢伙,竟敢到我們玉林縣裏來了,真是不知羞恥!」

    一道憤怒的聲音突然響起。

    眾人看去,見有一群穿着錦衣華服的人氣勢洶洶而來。

    為首的是一個秀才,向杜寧投來了敵意的目光。

    其他人也都如此,明明是初次相見,眼神卻那麼凶。

    李昌銘說道:「那是本縣傑英社的社首『嚴路』,他的父親是本地縣丞,與南平府前任院君嚴松那一脈似乎有家族上的血緣關係。」

    「原來如此。」

    杜寧恍然大悟,嚴松作為府文院的院君,一直以來就是嚴家的驕傲,結果因為杜寧被國學宮革職,讓嚴家蒙受奇恥大辱。

    嚴路不敢質疑國學宮,於是就將矛頭指向了杜寧。

    「見過嚴兄。」杜寧拱手道。

    「呸!你什麼身份?嚴兄也是你能叫的?你算個什麼東西啊!寫詩鳴州如何?文章鎮國又如何?依舊改變不了你寒門那卑賤的身份!」嚴路惡狠狠道。

    這番話看似在罵杜寧,實際上也是在罵寒衣社眾多學子,讓大家惱怒起來。

    杜寧說道:「寒門出身的人並不卑賤,恰恰相反,某些出身看似高貴,實則卑賤的人,才會覺得別人的出身也很卑賤。」

    「說得好!不愧是杜鎮國!」

    「不卑不亢,傲骨無雙!」

    寒衣社學子昂首挺胸,無懼對面的權貴子弟。

    「放肆!」

    嚴路臉上浮現出了懊惱之色,冷哼一聲:「杜公子,別人都說你是寒門貴子,有成大儒之資,可是在我看來,你不過是一個欺世盜名之輩。」

    「何出此言?」杜寧問道。

    嚴路大聲道:「我叔父嚴松本是八賢王的門生,在南平府擔任文院的院君,可謂德高望重,可你卻栽贓陷害,污衊我伯父要將你趕出文院,以至於被國學宮摘了烏紗帽,讓我嚴家成為恥辱,此事你應該給我嚴家一個交代!」

    「什麼?嚴大學士被國學宮免職,原來是被杜寧污衊的?」

    「八王爺乃是賢王,他看中的人怎麼會無緣無故將學子趕出文院?其中果然有所貓膩。」

    「這杜寧真是好深的心機城府,竟然如此陷害嚴大學士,真是卑劣至極!」

    傑英社學子都假裝出了十分驚訝,且又義憤填膺的模樣,對杜寧指指點點。

    「胡說!分明就是嚴松在文院裏污衊杜公子,並不讓他參加學籍考試,所以才會有許多學子鬧起來,怎麼到了你們的嘴裏,卻成了是杜寧栽贓陷害?你們不敢質疑國學宮,卻來攻擊杜公子的文名,可笑!」

    「如果不是嚴松公報私仇,國學宮又怎麼會派人來查?既然你們認為是杜公子栽贓陷害,怎麼不見你們去向國學宮為嚴松申訴?」

    「就是!咱們退一步來說,假設真是杜寧在栽贓陷害,那你們為什麼早不說晚不說,偏偏這個時候說?」


    寒衣社學子紛紛反駁,都站在杜寧的立場說話。

    杜寧感到有些奇怪,國學宮也是在派人調查過後,才摘掉了嚴松的烏紗帽,嚴家若是認為冤枉的話,早就利用文報公開喊冤,又何必在自己面前反咬一口?

    這毫無意義,也改變不了現實,而且,還會被其他人看不起。

    杜寧僅僅只是覺得奇怪,這太不符合常理了。

    嚴路見到杜寧並沒有生氣,眼中流露出了些許失望之色,繼續道:「杜公子為何一語不發?莫非是心有愧疚,不敢說?」

    「杜某問心無愧。」杜寧昂首道。

    「這就是你的虛偽之處,表面上假裝冠冕堂皇,實際上心如蛇蠍,禽獸不如。」嚴路罵道。

    杜寧頓時惱怒,看向嚴路的表情很是不悅。

    嚴路心裏嘿嘿一笑,心道:「正好用計了。」

    於是繼續對杜寧說道:「事情已經過去,我們嚴家在蘇州也算是名門,可以對此事既往不咎,不過今日杜公子來到碧春園,想必是要為寒衣社出頭吧?」

    「杜公子在南平府本就是寒衣社學子,為我寒衣社出頭,不算違規。」李昌銘嚴肅道。

    「那是自然,反正你們都出身寒門,無論是什麼地方來的學子都是一樣。」

    嚴路說道:「既然杜公子要代表寒衣社參加,那我們就在原有彩頭的基礎上,額外再加一個賭注。」

    「什麼賭注?」

    杜寧心中警惕,意識到對方可能要真正亮劍了。

    嚴路大聲道:「若是你能奪得魁首,我嚴路就當眾對你跪下磕頭認錯,澄清對你文名的攻擊,但如果你輸了,你就得向我嚴家磕頭道歉,不知杜公子可敢一戰?」

    杜寧恍然大悟,難怪嚴路要對自己進行惡意辱罵,原來是想以此激怒自己,然後再提出這種額外的賭約。

    嚴路並不是貿然的辱罵,而是一種激將法,讓杜寧在憤怒之下答應這個賭約,然後再實行下一步的計劃。

    一旦杜寧輸了向嚴路磕頭認錯,就等於是在承認污衊嚴松,那對杜寧的文名將會造成致命的打擊。

    但嚴路小瞧了杜寧的心態,在他出言污衊的時候,杜寧就感到了事情的蹊蹺,故而沒有被對方激怒。

    「荒唐!」

    李昌銘直接指着嚴路的鼻子怒道:「杜公子本來就沒有錯,憑什麼向你道歉?他可是文章鎮國的人,讓他向你磕頭,你受得起嗎?你算個什麼東西!」

    「放肆!」

    「大膽!」

    傑英社學子紛紛怒喝,李昌銘竟敢對嚴路這麼說話,簡直就是不將他們傑英社的學子放在眼裏,這是一種恥辱。

    嚴路憤怒的眼神掃過李昌銘,如果是在平時的話,他肯定會毫不客氣的嘴炮回去。

    但是今天,李昌銘並不他的目標,所以嚴路心裏就算再怎麼憤怒,也懶得與李昌銘一般計較。

    「堂堂寫出鎮國文章的人,如果連這點膽量都沒有,那也只是浪得虛名之輩而已,我看杜公子還是從哪裏來回哪裏去吧,莫要辱了我們玉林縣的名聲。」

    嚴路毫不客氣地說,看向杜寧的眼神充滿了輕蔑。

    當然,這也是他故意如此,目的就是為了讓杜寧憤怒,從而失去理智,做出十分不明智的判斷。

    「杜公子,你不要答應他,這嚴路根本就沒安好心,每次與我們寒衣社文比,他都會提出一些過分的條件。」

    李昌銘惡狠狠道:「姓嚴的,我李某把話擱在這裏,你如果再敢得寸進尺,今日這場文會不玩也罷!」

    「說得好!咱們寒衣社不差這一局!」

    「就是!想讓我們的『寒門鎮國』向你道歉,想得美!」

    「別以為我們看不出來,你們想用激將法來影響杜公子,只可惜這一招對杜公子無用。」

    寒衣社學子也是怒了,好不容易出一個「寒門鎮國」,到了玉林縣來被這些傢伙欺負的話,那還得了?

    今天就是豁出去得罪這些權貴,也絕對不讓杜寧吃半點虧,這是寒門學子的氣節!

    傑英社學子的臉色都有些不好看了,寒衣社學子十分的團結,在李昌銘等人的眼裏,杜寧有着非同一般的地位。

    「杜寧,枉你也是寫出鎮國文章的人,居然要躲在別人的身後,難道你就不覺得恥辱嗎!」

    「有膽量的話就與我們較量一番,不要丟了寒門學子的氣節。」

    「枉為讀書人!」

    傑英社學子繼續激將。

    「哈哈……」

    杜寧忍不住發出了笑聲,看向嚴路的眼神猶如一把利劍。

    「好!這賭注我同意了!」杜寧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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