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桃花林穿梭,難免會有花枝碰到身上。
桃色的花海,嬌嫩的花瓣輕拂過臉頰。
好像瞬間又回到了過往,那株海棠樹下的小鹿。
海棠花的花瓣落在她的臉上,在順着臉頰滑落在地。
耳邊的風聲,帶着一股暖意。
「阿虞,起床了,阿虞」語氣輕柔。
那時的宋虞還很稚嫩,緩緩的睜開圓溜溜的眼睛,看着眼前的風神,他正蹲在自己面前,手裏拿着花枝輕輕在她臉上划動,像是在撓痒痒一般。
宋虞伸了個懶腰,從樹下站了起來,還帶着些起床氣,表情不太好:「師傅,擾人清夢。」
「愹歌兒來找你玩。」風神站起身晃了晃頭,漆黑的長髮披在身後微微晃動,像是綢緞一樣好看。
宋虞仰着頭看他,他總是這麼雲淡風輕的,好似沒什麼東西能讓她心煩,即便她惹出不少麻煩,也不曾見他心煩過。
「他來找我做什麼,我與他又不熟。」
風神聽罷有些詫異:「你們不相熟,上次你打壞木神君殿上的大門,愹歌兒來找,我瞧那神情,以為你們認識,阿虞莫怕,你若不喜歡他,我這就將他打發了,不用不好意思。」風神說的大義凜然。
「不要。」宋虞雖然和他不熟,但是有個愹歌兒找她玩玩,總比一個人呆着風神殿,陪這個老男人要好。
但是風神卻不知道她的想法,只是老父親般的眼神看着宋虞:「孩兒長大了。」
宋虞瞧着他眼神怪怪的,當時也不明白那眼神是什麼意思,但是她猜測,當時風神是不希望她長大吧。
宋虞見過的神仙不少,但是相處過的就只有風神,所以她以為所有的神仙都像風神一樣,總是一副漫不經心的模樣,沒事總是調侃他,囉嗦她,麻煩的要命。
後來她和愹歌兒熟了之後,才知道,還有一種仙,叫做溫柔。
愹歌兒很溫柔,就算她要打他,愹歌兒也是很溫和的笑着,所以宋虞有時候很煩他,覺得他像個傻子。
那日,愹歌兒又來找她,風神殿的仙使似乎都察覺出愹歌兒的小心思了,唯獨宋虞依舊毫不知情,愹歌兒的懷裏抱着果子來找宋虞。
宋虞出來見到他後,有些不耐煩大的皺了皺眉頭:「你怎麼又來了,天天往風神殿跑,不怕木神君生氣把你逐出師門嗎?還是你想拜我師傅為師。」
愹歌兒無視她的不耐煩,只是笑盈盈的走到她面前:「小鹿你看果子,師傅下凡時帶上來的,很好吃,你嘗嘗。」
宋虞很不高興的說道:「凡品果子也配拿來給我吃,拿回去。」
話落,愹歌兒臉上的笑容一點點凝固直至消失。
這是他想木神君求來的,自己沒捨得吃,全拿給宋虞了,結果還被她嫌棄。
愹歌兒睜着大眼睛,淚水在眼眶裏打轉,然後咧着嘴擠出一抹笑容:「沒關係,我把果子放在這裏。」他轉身將果子放在一旁的石桌上,然後從袖中掏出一隻桃花遞過去:「這是凡間的花,到了時辰就會凋落,我覺得很好看,拿來送你,你若是不喜歡也可扔了。」
他想遞給宋虞的,但是看着宋虞一臉不耐煩,又小心翼翼的把花放在果子旁邊。
一旁看着的仙使,無奈的搖了搖頭,從宋虞旁邊離開時,正巧看見站在廊下的風神看着這邊,那種表情和平日裏不一樣,即使在風神殿待了幾百年的仙使,也不曾見過風神這般神情,像是生氣。
愹歌兒抿了抿嘴道:「那我今天就先回去了,等你有時間了,我再來找你。」
愹歌兒喜歡宋虞,誰都能看的出來,只有宋虞不知道。
但是,愹歌兒何時喜歡宋虞的呢?
怕是連愹歌兒自己都不清楚。
可能是因為和木神君走在天宮時,看見風神旁邊跟着的小不點,也可能是看見胡作非為天不怕地不怕的她在欺負別人時,好像沒有什麼能夠壓制住她一般,又或許是看到她在樹上安靜的睡覺,總之那種情緒,是一點點積累出來的。
而此時的宋虞,看着滿眼的桃花,卻想起了愹歌兒,她有點想知道,那天愹歌兒送來的果子到底是什麼味道。
可是她再也嘗不到了,也再也見不到愹歌兒了。
愹歌兒是怎麼消失的呢?
宋虞想了想,卻怎麼也想不起來,她只是知道,愹歌兒不見了,他們再也見不到了。
正在她傷神的時候,只聽耳邊傳來沈諶安的聲音:「阿虞。」
宋虞聞聲望去,見他似乎捧着什麼東西跑了過來:「阿虞你看。」
沈諶安寶貝似的張開手,只見掌中躺着紅色的小果子,宋虞看着手中的果子,突然間眼淚崩涌不受控制的往外流,這個果子正是愹歌兒那日送來的凡間果子。
沈諶安不明白她為什麼哭了,有些慌亂,想給他擦眼淚,卻沒有多餘的手可以用:「阿虞怎麼了?」
「沒事,只是看着這個果子突然想到家人了。」宋虞摸了摸眼淚微微一笑,「這個果子叫什麼名字?」
「櫻桃,你嘗嘗很好吃的。」沈諶安想轉移她的注意力。
宋虞拿起來吃了一個,酸酸甜甜的很好吃,原來是這個味道,真的好後悔當初沒有吃。
吃了幾顆後,宋虞突然反應過來,問道:「你怎麼有這個的?」
「我瞧見別人吃的,見你在發呆,就過去問了一下哪裏有賣,結果櫻桃賣得太好了,收攤了,我就向有櫻桃的人買了些,拿來給你嘗嘗。」
宋虞拉着他走到一個石頭上坐着,拿了一個放在他嘴邊給他吃。
直到櫻桃吃完了,沈諶安見她情緒好轉,便試探性的問道:「阿虞,我還從未聽過你提起過的家人。」
宋虞仰着頭看着天道:「我的家人啊!好像都死了。」
「你不是神仙嗎?神仙也會死?」
「會啊,人死了有輪迴,神仙死了就是隕滅。」宋虞看着他無奈一笑,「你可不要可憐為我啊,我們要是死,多數就是活夠了。」
只不過神仙和凡人一樣,即便隕落,只要魂魄在,依舊能重生。
聽到宋虞說的這麼坦然,沈諶安也鬆了一口氣,不由一笑道:「我們應該可憐自己,我們凡人的命,對於神仙來說,就像彈指之間,不過雖然短暫,但是活的也很痛快。」
「那也要有健康的身體才能痛快啊,你說是不是相公。」宋虞竟然開始調侃他。
沈諶安歪着頭想了想道:「說的很有道理。」
傍晚的時候,他們回到了客棧,雖然不知道玩了什麼,但是時間就這兒悄無聲息的過去了。
宋虞一回客棧就上了飯桌,點了吃的。
雖然時間匆忙,沈諶安倒是很享受。
吃完飯後,沈諶安把酒拿了出來在宋虞面前晃了晃:「阿虞,落上桃花的酒還要喝嗎?」
「都回來了還怎么喝?」
「明天再去。」
「明天還是會和今天一樣。」宋虞坐在床邊泡着腳,很是享受。
只見沈諶安露出一抹神秘的微笑:「我們明天晚上去,晚上人少。」
宋虞一聽,不由得露出一抹讚許的微笑:「有頭腦,相公不錯,很優秀。」
聽到宋虞夸自己,沈諶安心裏也美滋滋的。
第二天,天一黑兩人就開始收拾東西,準備出門,沈順牽着馬車在外面等着他們。
大概花了兩刻鐘的時間,他們就來到了山腳下。
沈順把他們送到後,就被宋虞差回去了,畢竟晚上還涼,讓沈順在山腳山乾等着,也挺不厚道的,就讓他先回去休息了。
沈諶安雖然沒說什麼,但是心裏卻有些犯嘀咕,等沈順走後,沈諶安不解的問道:「我們做坐馬車還要兩刻鐘,回去怎麼辦。」
宋虞捏了捏他的鼻子道:「你忘了,我神仙,會飛的,我帶你飛。」
沈諶安聽後噗嗤一笑。
宋虞和沈諶安一人提着一隻燈籠往山上走,晚上人少,雖然山路難走,但是悶着頭走,不被左右事物影響,速度比白天快了不少。
他們走到半山腰的一處坐着,沈諶安從背着的盒中拿出兩隻酒杯,宋虞捧着酒壺倒了兩杯酒,不過倒完後宋虞還是提醒道:「只許一杯。」
沈諶安點頭,端着酒杯很是乖巧。
宋虞深深的聞了聞酒香,很滿足的喝下一杯。
沈諶安端着酒杯卻半天不下肚。
宋虞不解的問:「怎麼?」
「我只能喝一杯,我想等有他桃花落在裏面再喝。」
宋虞有些難以置信的看着他,無奈的搖了搖頭,只能說他接觸的人少,心性真是純淨,宋虞索性也不管他,自顧自的喝了起來。
就在沈諶安快要放棄的時候,一片花瓣緩緩落下,正好落在兩人的杯中。
沈諶安大喜:「有花瓣了。」然後端着酒杯喝了起來,畢竟是第一次喝酒,不會喝,一口下肚,辣的直吐舌頭。
宋虞一笑,隨後表情瞬間凝固,她放下酒杯,手指輕輕敲動着杯子。
「看來灼山桃花的傳說,是有一定來由的。」宋虞說着看向沈諶安。
沈諶安還在和杯中的酒做鬥爭,但是看見宋虞再看自己,不由的停下動作。
橘色的燈籠照耀下,宋虞的臉顯得有些朦朧,她的眼神在看沈諶安,卻又感覺穿過了他望向他的身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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