茫茫黑夜漫遊 042 於老師

    周六和周日的上午，叫網約車的人相對比其他日子少，特別是大清早。於問好可以睡個懶覺，不用那麼早起，最主要的，還是他要用這兩個上午的時間，好好陪陪淺淺，讓曹芳也輕鬆一下。

    七點多鐘的時候，臥室門口傳來窸窸窣窣一陣響，接着門被推開了，淺淺穿着一套校服，背着書包走了進來。

    於問好欠起身看看，馬上叫道：「哎吆，淺淺同學這麼早就起來了，好好，我馬上也起來了，等我一會。」

    淺淺轉身走了出去，把門關上了。

    於問好趕緊坐了起來，開始穿衣服。邊上曹芳也坐了起來，於問好說：

    「你多睡一會。」

    曹芳搖了搖頭：「我起來做早飯。」

    「我做就可以了。」於問好說。

    「你還是好好上課吧，於老師，淺淺同學都等不及了。」曹芳說，兩個人都笑了起來。

    淺淺不能去上學，但她心裏又很希望自己能去上學，希望自己能是一個小學生。她身上的校服，是於問好的爸爸，從他們學校，永城一小買來的。淺淺把這校服當作是寶貝，每天早上，她都會穿上校服，把書包整理好，背在身上，在家裏轉一圈。

    從周一到周五，曹芳會利用早上上班之前的時間，給她上半節課，中午再上半節，然後午睡，每天晚上上兩節課，她是淺淺的曹老師。到了周六周日，於問好在當爸爸的同時，也要客串於老師這個角色。

    淺淺很認真，只要上課，她就一定要穿着校服，端端正正地坐在課桌前。他們家的客廳里擺着一套課桌椅，還是寡人從永城一家生產課桌椅的工廠要來的，牆上掛着一塊白板，曹老師和於老師，就站在白板前給淺淺上課。

    每周的小測驗，期中和期末考，淺淺次次都不落下，試卷都是爺爺從永城快寄過來的，她會比永城一小的學生，遲三天參加考試。

    淺淺要是沒有生病，現在應該是小學二年級的下半學期，她在家裏，也讀到了二年級下半學期，和她的同齡人是同步的。每次考試結束，於問好的爺爺也會打電話，告訴淺淺，她的成績，要是在永城一小，可以排到第幾名。

    淺淺從來沒有掉出過年級前十名。這讓她的爺爺奶奶和爸爸媽媽，都很為她感到驕傲。

    於問好走到客廳，看到淺淺已經在課桌前坐好，於問好趕緊把客廳的空調打開。

    於問好問：

    「淺淺同學，我們今天先上語文還是算術？」

    淺淺咯咯地笑着：「先上語文好了，於老師。」

    於問好說好，那你們昨天上到第幾課了？

    淺淺說：「十一課。」

    「那我們今天開始上十二課，好嗎？」

    淺淺點了點頭。

    他們在這裏上課，曹芳在廚房做早飯，做完早飯走過來，和他們說，下課時間到了，先吃早飯。

    三個人過去餐廳，吃完了早飯，淺淺馬上回到客廳，在課桌前坐下，準備繼續上課。

    於問好今天有很重要的事情要和淺淺說，他沒有走去白板前繼續教學，而是在沙發上坐了下來，招呼淺淺說：

    「淺淺過來，爸爸有事情和你說。」

    他這個時候，從於老師轉換到了爸爸的角色。淺淺走過來，在於問好身邊坐下，脫了鞋子，整個人爬上沙發，靠在於問好的身上。

    於問好摸着淺淺的頭，和她說：

    「淺淺，爸爸要和你說一件事情，你把你最真實的想法，你是怎麼想的，就怎麼告訴爸爸，好嗎？」

    淺淺點了點頭，她坐直身子，扭過頭來看着於問好。

    於問好說：「爸爸媽媽想再生一個小弟弟，或者一個小妹妹，你說好不好？」

    淺淺愣了一下，馬上問：「爸爸，你們是不喜歡我了嗎？」

    於問好心裏咯噔一下，揪緊了，沒想到淺淺和點點一樣，也會有這樣的想法。看樣子對小孩子來說，想法很簡單，只要爸爸媽媽想再要一個小弟弟或小妹妹，他們的第一反應就是，爸爸媽媽是不是不喜歡自己了。

    就像他們自己，一個玩具玩舊了，玩膩，最想要的，就是新玩具。

    於問好搖了搖頭，他說：「當然不是，就是有了小弟弟或者小妹妹，爸爸媽媽對淺淺的愛，一點也不會減少。」

    淺淺低下了頭，不響了，於問好問：「怎麼，你不相信爸爸的話？」

    「相信。」淺淺輕聲說着，不過語氣還是很猶豫。

    於問好說：「淺淺，爸爸剛剛和你說了，伱有什麼想法，都可以和爸爸說。」

    淺淺抬起頭來看着於問好，問：「那我的玩具，還有這校服和書包，有了弟弟妹妹之後，我是不是要給他們？媽媽每次只做一條魚，那有了弟弟妹妹之後，是不是他們吃魚，我就不能吃了？」

    淺淺的這個想法，有些出乎於問好意料之外，又在他意料之中，於問好說：

    「你真是傻，媽媽現在只做一條魚，那是因為只有你一個小孩子，要是有弟弟或者妹妹，媽媽就做兩條了。每個小孩子，都有自己的校服和書包，弟弟妹妹當然是用他們自己的，怎麼會用你的？」

    淺淺笑了起來。

    於問好問：「你告訴爸爸，你喜不喜歡小弟弟或者小妹妹？」

    「我喜歡小妹妹，有一點點不喜歡小弟弟。」

    「為什麼？」

    「我可以給小妹妹梳辮子，給她穿好看的花衣服啊。」

    淺淺說着，於問好也笑了起來。

    於問好覺得，小孩子比大人以為的，知道的多得多，很多事情，哪怕大人不告訴他們，他們在邊上聽着大人講，也知道了。

    一次次經歷，連淺淺也知道自己現在在等配型，只要配型成功，自己的病就可以好了，自己就可以和其他的小朋友一樣出去玩，可以背着書包去上學，每天早上，和那麼多人一起在操場上，整齊地做廣播體操了。

    於問好決定把他們要生二胎的真實想法，完完全全告訴淺淺。

    於問好和淺淺說：「要是有了小弟弟或者小妹妹，那就是我們家的天使，他們的骨髓，和你有很大的可能，會是全相合的，要是那樣，弟弟和妹妹，就可以幫助治好你的病了。」

    淺淺又低下頭去，不吭聲了，過了一會，她抬起頭，於問好嚇了一跳，他看到淺淺的眼眶紅了，飽含淚水，於問好急忙問：

    「怎麼了，淺淺？」

    淺淺搖了搖頭說：「爸爸，我不想要小弟弟小妹妹了。」

    「為什麼？」

    「如果要配型的話，就要用這麼大的針，從這裏扎進去，很疼，我不想弟弟妹妹疼。」淺淺哭着說。

    淺淺用骨髓穿刺活檢針抽過骨髓，她知道抽骨髓是很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