茫茫黑夜漫遊 014 老姚

    「那這樣也不是長久之計，接下去你準備怎麼辦？」於問好問男人。

    「掙扎，就像今天這樣，什麼狗日的都去見，什麼單位都去試試看，就想等到找着了什麼工作，才告訴她，說自己已經跳槽了。」

    男人說着冷笑了一聲：「有夢最美，哈哈，這可能真的只是我的一個夢，說不定還是惡夢。」

    「不會的，會好起來的。」

    於問好覺得自己除了用這樣蒼白無力的話安慰他，也沒有什麼招，人家曾經年收入兩百萬，學經歷驚艷，還需要你去給他當人生導師？笑話。

    男人沒有吱聲，只是笑笑，笑的有點難看。

    於問好開着車，從錢江三橋過了江，到了杭城壹號小區門口，於問好問：

    「需要送你進去嗎？」

    「不用，不用，我就在這裏下車。」男人擺了擺手，打開車門的時候和於問好說：

    「記得加我的微信，我真的要向你請教開網約車的事情。」

    於問好說好，我馬上加。

    他說着拿起自己的手機，打開微信，看到男人的請求，他添加了，男人的微信名，是武打小說中的人物，這證明了外界傳說的，他們單位，人人都有花名的說法。

    「我姓姚。」男人和於問好說。

    於問好趕緊點頭：「哦哦，是姚總。」

    「什麼姚總，都已經被打得鼻青臉腫了。叫我老姚吧，我比你年長几歲。」男人說。

    於問好說好。

    於問好心裏在想，明天第一件事情，自己就要告訴老姚，開網約車可還不起你每月三萬多的房貸，現在開網約車，連傳說中的月薪過萬，都只能是傳說。網約車真的很不好開，他要讓老姚先有個思想準備。

    老姚打開車門下車，站在車外，垂着的左手手掌往下，像鴨子划水一樣劃了幾下，這是在和於問好再見，於問好也和他說了「老姚再見」。

    於問好盯着老姚的背影看了一會，見他走路沒有踉蹌，這才放心地啟動車子走了。

    到了前面路口調頭往回走，快開到杭城壹號小區門口的時候，他減了速，看到對面老姚並沒有走進小區，而是坐在小區大門邊的行人路的馬路牙子上，雙手搭在膝蓋上，垂着，腦袋也垂在那裏。

    於問好猶豫了一會，要不要轉過去問問他有沒有事，快到前面路口的時候，又改變了主意，於問好點了點油門，徑直過了前面路口。

    他知道老姚應該沒事，他坐在冷風裏，只是在調整自己的情緒，好回去面對他的老婆。

    於問好自己也幹過這樣的事，有時候回家，情緒很低落，或者心煩意亂的時候，他不會馬上下車回家，而是會在地下停車場，在車裏坐上一會，等自己的心情平靜下來，這才回家。

    不管他回去多遲，他知道老婆曹芳都在等着他，他要是沒有回家，老婆就放心不下，睡不踏實，他不能讓她看到自己垂頭喪氣的樣子。

    於問好看看時間，已經過了十二點半，他把面前那部手機的app司機端關了，加快了車速。

    從周一到周五，每天上午，於問好的最後一個客人是點點。而每天晚上，整周無休，於問好的最後一個客人是琪琪。

    琪琪是杭城nocpartyktv的小姐，於問好每天晚上都會去nocpartyktv門口等她，接上她後，送她去騰龍大廈她的家裏。

    和點點一樣，他接送琪琪，也不用打車軟件。這還是琪琪要求的，她說，幹嘛還讓平台薅你羊毛啊，我們不給。

    隔一個星期，琪琪就會給於問好轉三百塊錢，這也遠遠高過她的車費了，於問好和她說，太多了。琪琪說，你是我哥，你和我客氣什麼？

    琪琪叫於問好哥，他們第一次認識是一年多前，那天凌晨一點多的時候，琪琪下班叫了車，於問好開去了nocpartyktv門口等她。

    琪琪在包廂里被人灌了不少酒，出來又被冷風兜到，上車之後，她坐在後排，沒過一會，就說自己要吐了。

    於問好趕緊把車靠邊停下，拿了垃圾袋給她，已經來不及了，琪琪哇哇地吐在了車上，車廂里不僅臭氣熏天，後排的地板上還一片狼藉，於問好在心裏連連叫着倒霉倒霉。

    琪琪吐完，身子往邊上一倒，就昏睡過去。

    車到了騰龍大廈，於問好怎麼叫也叫不醒她，他伸手搖着她，提醒她可以下車了，她連眼睛都沒睜開，咕噥了幾句什麼又睡着了。

    於問好無奈，只能把車在騰龍大廈門口停好，下了車，跑進去看到一個大廈的保安，和他說你們一個住戶醉在我車上，你幫我去看看。

    保安跟着於問好到了車旁，看了一眼就說沒錯，是住這裏的，705的琪琪。

    琪琪連下車都已經不可能，要上樓更別指望。於問好要是不想在這裏一直等到天亮，等到她自己醒來，就只能送她上樓。

    於問好和保安兩個人，把琪琪弄下車，保安幫着把她弄到於問好的背上，於問好背着她，和保安說：

    「你要跟我一起上去。」

    「幹嘛？」保安問，「還要抬啊？」

    「伱要給我作證啊。」於問好說，「一個小姑娘，醉成了這樣，我送她回到家裏，明天醒來，她污我對她幹了什麼，我怎麼辦？你必須給我證明。」

    保安「哦哦」着，拿起自己的手機，對着他們，於問好問：「你幹嘛？」

    「全程錄影啊，這樣不就可以給你證明了？」保安說。

    於問好瞪了他一眼，罵道：「你要是不想被她殺了，就可以把人家小姑娘這樣的醜態錄下來，快別錄了。」

    於問好心裏想的是，這個保安要是錄了，再閒着無聊，隨手往網上一發，那就不僅是這個女孩倒霉，自己也跟着倒霉。

    「那我怎麼給你證明？」保安問。

    「你跟着，給我做個人證就可以，她總不能污我們兩個一起非禮她吧。」

    保安說好。

    乘電梯上樓，到了705門口，於問好讓保安從琪琪的包里找到鑰匙，打開門，門裏是一居室的公寓，於問好把琪琪放到床上，看到她身上也被嘔吐物沾到了，就讓保安站着不要走，繼續給他作證。

    他幫琪琪脫去鞋和外套，蓋上被子，看到她嘴角還殘留着嘔吐物的痕跡，又去洗手間拿了毛巾，替她擦了把臉。最後倒了一杯水放在床頭柜上，這才和保安一起離開琪琪的房間，把門關上。

    兩個人到了樓下，保安叫住了於問好，要加他微信，於問好問他幹嘛，他說：

    「你走了，明天她醒來，污我怎麼辦？我給你證明，你也要給我證明啊。」

    於問好想想有道理，就加了保安的微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