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個人到了樓上,一層一層地轉着,轉過了好幾家酒店,徐姐都說不想吃。
本來盛春成還想說,外婆家就很好,他們的菜不錯,便宜又好吃。但看到徐姐經過他們店門口,不屑地聳了聳鼻子,哼了一句「怎麼到處都是外婆家」,盛春成就不說話了。不然,他怕徐姐說他,你就用這樣的家常菜,來打發我?
這又和孫紅在一起不一樣,和孫紅在一起,盛春成哪怕覺得路邊攤很好吃,他也會說,我們去吃這個,大不了會被孫紅教育,說不衛生。
盛春成暗自搖了搖頭,怎麼又想到了孫紅?又和孫紅比?
走到了上次和孫紅來吃過的那家店,盛春成說:「要麼我們吃這個?」
徐姐還是搖了搖頭。
兩個人最後乘電梯到了六樓,也就是萬象城的頂樓,徐姐這才和盛春成說:
「其實我已經訂了晚餐。」
盛春成奇怪了,問:「你什麼時候訂的?」
「下午啊,我就知道你會回來的,我還和自己打了賭。」徐姐有些得意地說,「我就知道,你不會捨得把我一個人扔在家裏。」
盛春成說:「好吧,我承認,我一個下午都在想你,到了店裏,也就在沙發上睡了一覺,其他什麼事都沒有做,睡着的時候,還夢到你了。」
「你敢不夢到。」徐姐抿着嘴,笑了笑說。
徐姐領着盛春成,走到了頂樓的一側,沿着一條小路過去,有一扇精緻的日式木頭庭院門,門的上半截掛着兩塊紅色的布,日本人叫暖簾,暖簾上寫着「鮨一」兩個字。
徐姐和盛春成說:「這裏是杭城最好的日料店。」
盛春成一聽這話,就覺得頭大。看這個裝修,看它頂着的最好的日料店的名頭,盛春成知道,這樣的店一定死貴,東西卻難吃的要死。日料有什麼好吃的嗎?裏面有個廚師,不是日本人就是留日回來的學生,然後有一大串的故事,每一道菜說起來,都說得頭頭是道。
盛春成覺得,到這裏來吃的人,除了可以發發朋友圈,裝裝逼,一驚一乍地叫叫好好吃哦,食材好新鮮哦,就說不出其他的話了。你那個菜泡飯撐大的胃,真的適應生魚片嗎?
要說好吃,哪裏有千島湖的魚好吃,一砂鍋的魚頭,一砂鍋的辣子魚塊,那才叫過癮。要說新鮮,人家可是前一分鐘還在水池裏,被正兒八經的山泉水養着,後一分鐘就到了砂鍋里,那才是新鮮。
你這裏的,了不起就是吹什麼都是從日本空運過來的,本來就是死魚死蝦死蟹,再經過空運,你怎麼吹也不可能新鮮。
不過,既然是徐姐訂的,盛春成就不好說什麼了,就等着買單吧。
兩個人進去,裏面的服務生嘰里咕嚕,和徐姐說了一通日語,徐姐也回了她一通嘰里咕嚕的日語,這又是裝逼的內容之一。盛春成心想,裝逼的訣竅就是,一是不說大家聽得懂的話,二是不寫大家看得明白的字。
比如這個「鮨」,盛春成記得上次吃日料的時候,安靜和自己說過,在日語裏就讀「十西」,和壽司同音,翻譯成中文,也是壽司。鮨是日料的品類之一,壽司是飯糰,鮨是生魚片。
好吧,既然連街邊的小店和便利店,賣的都叫壽司了,那我們這裏,決不能叫壽司,一定要叫大家都不會讀的「鮨」。
這個店名,要是翻譯成中文,就是第一壽司店,或者是第一生魚片店,市場監管局的人要是懂點日文,都不會讓這店名通過,已經違反廣告法了,誰讓你號稱第一的。
還有那個雞肉,喜歡叫燒鳥,一串普普通通的雞腿肉,到了燒鳥居,一串的價格,比一隻燒雞還要貴,然後加上的,也是各種故事。
盛春成滿腹的牢騷,又不能說,跟着徐姐進去坐下,果然,上來的刺身拼盤腥得要死,還要裝出是很好吃的樣子。
兩個人吃完,盛春成覺得吃了個半飽,他和徐姐說可以了可以了,其實是不想再吃了,他現在需要的,是來一碗片兒川,壓壓他那窮苦出身,土生土長,不識好歹的胃。
結賬的時候,兩個人吃了四千多,嚇了盛春成一跳,這不完全是在坑爹嗎,我就是你爹,你也不能這樣坑我啊。他還沒有從震驚中清醒過來的時候,徐姐已經買了單,盛春成想說什麼,徐姐看了看他,和他說:
「我請你的。」
等到服務生走開,徐姐壓低聲音,笑着和他說:「給你補充補充體力。」
接着吃吃地笑着,笑得有點花痴。
盛春成心想,你要給我補充體力,不如給我來一桶吮指原味雞。
兩個人下到五樓,徐姐和盛春成說:「你請我看電影。」
盛春成說好。
兩個人到了電影院,盛春成想看《侏羅紀世界3》,徐姐卻要看《暗戀·橘生淮南》,看樣子還是有一顆少女心啊。
盛春成當然是依了徐姐,就看《暗戀·橘生淮南》,買了可樂和爆米花進場,電影院裏只有零零落落七八個人,他們買的是三排的位子,徐姐拉着他,非要去了最後一排。
兩個人在後排的角落裏坐了下來,開始的時候,是手握着手,徐姐的頭靠在盛春成的肩膀上,到了後來,兩個忍不住擁抱親吻起來。盛春成這才知道,徐姐不是有一顆少女的心,而是有一顆狂野的心,也知道了她為什麼,要坐到最後一排。
電影在放什麼,盛春成幾乎沒什麼印象,好像只看到幾個,已經快到阿姨和叔叔年紀的人,在銀幕上裝嫩,扮演中學生。他們讀的是別人的中學,上的是別人的班級,盛春成覺得,反正這銀幕上的中學,和自己讀過的中學風馬牛不及,這樣的中學生涯,自己一天也沒有過。
自己的女同學們,哪裏有這樣妝容精緻,光鮮亮麗,一個個蓬頭垢面,早上鑽出被窩就去搶廁所,搶完廁所來不及了,趕緊往教室跑。她們就像春妮高考前那樣,因為壓力和焦慮,臉上不停地長着數不清的痘痘。
兩個人擁抱親吻着,自己把自己弄亢奮了,徐姐開始動手動腳,還逗着他,盛春成大駭,在這個場合,他可不敢。
他湊近徐姐的耳邊和她說:「不看了,我們回去吧?」
徐姐說好。
兩個人到了車上,又擁抱在一起,不過這裏的停車場,光線明亮,邊上還車進車出的,兩個人不敢造次。看到有人朝這邊走來,盛春成連忙推開了徐姐,徐姐和盛春成說:
「走走,快點回去。」
盛春成啟動車子,徐姐嘆了口氣:
「哎呀,我們就不該出來,真是自己給自己找難受。」
盛春成大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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