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覺醒來,已經快早上九點,盛春成嚇了一跳。
他恍忽了一下,才發覺自己還是橫躺在床上,雙腳着地,身上衣服都沒有脫,被蓋了一床被子,可腦袋後面還枕着一床被子。盛春成抬頭看看,這才發現,對面廚師的床上是空的。原來是他起床走的時候,怕盛春成凍着,把自己的被子蓋在了他身上。
而自己竟然絲毫沒有察覺。
盛春成坐了起來,頭昏腦漲的,昨晚他一直擔心那邊會打電話過來,讓他去按摩,就連衣服都沒脫,等着,沒成想一直等到睡着。可能是前一天沒怎麼睡的原因,這一覺竟然這麼沉,昏死過去一般,睡到現在。
盛春成趕緊起來洗臉刷牙,走到了樓下接待室,小薇在,盛春成正想開口,小薇擺了擺手:
「沒有,昨晚到現在,一直都沒有打電話過來,需要你按摩。」
「還沒有起來?」盛春成問。
「誰?」
「孫先生。」
「怎麼可能,早就起來了,連早飯都已經吃過了。」小薇說,「對對,你快去廚房,那傢伙做的什麼棒子,還真的很好吃,比油條好吃多了,還有那個糖餅,一級棒。」
盛春成走進廚房,廚師和那個服務員,兩個人擠在角落裏的一張凳子上,摟抱在一起,看到他進來,兩個人趕緊站了起來,有些慌亂。服務員臉紅撲撲的,連看也不敢朝盛春成看,匆匆就從他身邊走了出去。
盛春成裝作是什麼都沒看到,廚師湊過來,討好地說:「你還沒吃早飯吧,我給你做。」
完了又說:「我真佩服你,就那樣可以睡一夜。」
盛春成想起來了,說:「謝謝你給我蓋了被子。」
廚師說:「沒有什麼,應該的,有緣在這裏碰到,還不該互相照顧,你說對吧?」
這就是話裏有話了,意思是讓盛春成,有些事,看到也當是沒有看到。盛春成笑笑。
廚師很快就把棒槌餜子和芝麻糖餅做好,給盛春成端了過來,另加一碗豆漿。
他站在那裏,雙手在自己的白工作服上不停地摩挲,看着盛春成吃,盛春成咬了一口棒槌餜子,確實好吃,噴香酥脆,不是他以前吃過的油條可比。
盛春成邊吃邊點頭,廚師得意地問:「怎麼樣?」
「好吃,好吃。」盛春成舉着手裏的棒槌餜子,像舉着一截木棒,說:「不過,它還是油條,樣子就是,只不過是很好吃的油條。」
這一回,廚師也不和盛春成爭辯,而是說:「油條就油條,你說什麼就什麼。」
在廚房裏吃完早餐,盛春成走到外面,站在門口想了想,他還是朝着主樓走去。走到主樓門口,盛春成並沒有進去,而是沿着花園的小徑繼續走,走到灣底繞過去,走在毛竹的棧道上,遠遠地就看到亭子裏,孫先生還是和昨天一樣坐在那裏,一動不動地看着湖面。
盛春成站在那裏想了想,繼續往前走,他覺得孫先生雖然很少說話,但對人的態度並不惡劣,他不說話,一半是覺得無話可說,一半是心不在焉。
盛春成覺得,他就是心不在焉,看着他的時候,盛春成有個很奇怪的感覺,覺得孫先生給人一種很輕的感覺,像雲那樣輕,始終在飄忽,他在一個地方,又好像不在一個地方,明明就在你眼前,卻讓你感覺他在很遠。
盛春成走到孫先生的身後站住,他一路過來,腳下的毛竹咯吱咯吱地響,孫先生不可能聽不到有人來了,但他還是那樣,眼睛看着前方的水面,一動不動。他肩上披着一條毯子,膝蓋上蓋着一條毯子,臉白到了蒼白的程度。
盛春成輕輕咳嗽一聲,孫先生還是無動於衷,盛春成說:「孫先生,我昨晚一直在等,您沒有叫按摩服務。」
孫先生頭也沒回:「我不需要按摩。」
盛春成愣了一下,不需要按摩?不需要按摩還大年初一,從杭城把我叫過來?來了之後,讓我像個傻子等在這裏?
盛春成看着孫先生,孫先生說完那句話之後,就沒有再言語。
盛春成站了一會,正想轉身回去,孫先生突然問:「你說,全世界的水,最後會不會都在一起?」
盛春成遲疑了一下,這才確定,孫先生是在問自己,盛春成說:「其他地方我不知道,但這裏的水是。」
「哦,為什麼?」孫先生問。
看樣子,孫先生對這裏的地理環境太不了解。盛春成和他解釋:
「這裏的水,經過新安江水電站,就到了下面的新安江,繼續往下,就是富春江,從富春江繼續流下去,就是錢塘江,雖然有三條江的名字,但其實是同一條江,錢塘江到了寧波,就在杭州灣進入東海,就到太平洋了。」
孫先生微微點了點頭:「原來是這樣啊,真好。」
他身子往前傾了傾,好像準備起來,但最終沒有。盛春成再次準備回去的時候,孫先生又問:
「你是本地人?」
「算是吧。」盛春成手指着千島湖水天交接處,和孫先生說:「我家就在千島湖邊上的山上,就那個方向,這裏看不到,在上面從屯溪過來的新安江,流入千島湖的入口,已經是安徽了。」
盛春成說完,孫先生還是什麼表示都沒有,繼續呆呆地坐在那裏。盛春成確定他沒有話要問自己,就和他告辭:
「孫先生,需要我服務的時候,就打電話。」
孫先生還是說:「謝謝,我不需要按摩。」
盛春成這時心裏已經有些惱了,不過他還是和孫先生說了一句:「那我就不打擾您了。」
和他微微點頭致意了一下,轉身走了。
走在回去的路上,盛春成覺得心裏很憋屈,什麼意思,你不需要按摩還把人呼來喚去,這不是捉弄人嗎?
盛春成走回到接待室,小薇看着他進來,笑道:「怎麼,沒人叫你服務,手癢了?」
盛春成氣鼓鼓地說:「我剛剛問過他了,他說,他根本就不需要按摩。搞什麼鬼,不需要按摩,還把我從杭城叫過來。」
盛春成說着就拿起手機,打給米總,米總接起電話,盛春成問她自己今天是不是可以回杭城了?
米總問:「怎麼了?」
盛春成說:「我昨天等了一個晚上,客人都沒有叫服務,剛剛我碰到了客人,問他,他說,他根本就不需要按摩,既然他不需要服務,我還留在這裏幹什麼?」
電話那頭沉默了一會,米總說:「小盛,你還是留在那裏,等客人走了你再離開。」
米總說完,就把電話給掛了,態度有些冷澹,並且不容置疑。
盛春成拿着電話怔了怔,馬上明白過來,知道自己剛剛的這個電話,確實打得唐突了。
孫先生是劉總和張總一起送過來的,米總給自己打電話的時候,也說過這個客人很重要,為什麼重要,一定是對劉總和張總來說很重要。把自己叫從杭城叫到這裏來,不是孫先生的要求,也不是米總的意思,肯定是劉總的意思。
劉總的意思,就連米總也不敢違抗,昨天米總還和自己說過,本來年三十自己就該過來的,是她的要求,延遲了一天,讓自己在家吃了年夜飯,已經幫了自己一把。自己倒好,剛剛直接打電話給米總,想撂挑子,將了她一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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