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春成趕到雪兒公司樓下,發現雪兒的車已經啟動,車裏亮着燈,雪兒坐在駕駛座。
盛春成拉開副駕座的門坐了進去,和雪兒說:「不好意思,路有點遠,在城西,桃花源那裏。」
雪兒點點頭說沒事,我知道那裏,我給我爸媽買的房子,也在那裏,他們現在還沒要住,空在那裏,裝修都還沒有裝修。
雪兒啟動車子走了,到了外面路上,問:「什麼人啊?」
盛春成說:「我的一個客戶,萬匯國際原來的老闆。」
雪兒點點頭:「他們萬匯大廈我去過,不過沒見過他,我接觸的,應該是他女兒。」
「萬建芳?」
「對對,就是她。」雪兒說。
「太突然了,下午你們走之後,老爺子還到我店裏,我給他按摩了,我們還扳了手腕,我輸給了他,下午都好好的,怎麼晚上就去了。」盛春成不停地搖着頭。
「平時也沒有什麼毛病?」雪兒問。
「沒有。」
盛春成說。要是有,那個方總,哪裏還敢把小雅和小美放在他身邊,那不是要他命嗎?而且,老萬的財產,在上次分割的時候,就都已經分割完畢,該屬於前妻的,已經屬於她,屬於萬建剛和萬建芳的,也都分給了他們,老萬現在所有財產的唯一繼承人,就是方總。
如果不是這樣,老萬的突然離世,說不定還會引起各方的猜忌和紛爭,現在,都沒有了理由。
「人很難說的,有時候就像是身體裏有一個開關,這個開關,只要不小心被撥下來,人就離開了。」雪兒說,「要是人體已經沒有秘密,醫學就沒有必要再發展了。」
盛春成點點頭,他覺得雪兒說的這個開關,很像人體上的死穴。人身上的秘密太多了,包括人體的經絡,看不見摸不着,沒有確鑿的證據能夠證明它存在,但它就是存在,如果不存在,很多的醫學現象,特別是中醫學,就沒有辦法解釋了。
他們從城東到城西,穿過整個杭城,路上走了近一個小時,才開到桃花源,盛春成遠遠地就看到老萬家的別墅燈火通明,好像在黑夜裏燙出的一個洞。
車子開近,有保安過來指揮着他們,進了一個臨時開闢出的停車場,停車場上,已經停了不少的車。
兩個人下車走過去,看到別墅的整個門頭,被一塊巨大的黑布蒙住,大門口搭起一個棚子,棚子也是被黑紗蒙住。
他們走到大門口的棚子底下,就聽到從裏面傳來念經的聲音,動作還真是快啊,老萬的靈堂已經佈置好,就在中式別墅的正廳,老萬已經按照習俗,被安放在一具棺材裏,面容安詳。
盛春成看到方總穿着一身黑衣服,垂着頭坐在一邊,小美站在她的身後。
四個僧人坐在她對面,在念着經。
小雅看到盛春成和雪兒到了,走過來,給了他們每個人一支香,她還好奇地多看了雪兒一眼。
盛春成把香點着,走到老萬的靈柩前,朝老萬拜拜,然後把香插在擺在棺材前的一碗尖成山的米飯里。
雪兒也拜了拜,把香插好。
盛春成看着躺在那裏的老萬,眼眶紅了,心裏在說:「老萬,不夠意思啊,贏了你就走了,連扳回的機會都不給我留。」
邊上的房間人聲喧雜,很多人在那邊,在給老萬守靈。
萬建剛和萬建芳從那邊過來,看到盛春成和雪兒,趕緊走了過來,萬建剛握着盛春成的手說謝謝。萬建芳握着雪兒的手,問,你怎麼來了?
雪兒看了看盛春成,盛春成說:「我接到小雅的電話,想趕過來又打不到車,雪兒就住在我附近,她就送我過來。」
萬建芳明白了,趕緊說謝謝,謝謝!這麼晚了你們還趕過來。
萬建剛碰了碰盛春成,盛春成跟着他走了出去,站在外面的院子裏,萬建芳和雪兒也跟了出來。
萬建剛問:「聽說下午我爸爸去你那了?」
盛春成說對,我給他按摩,他還和我比扳手腕,老爺子勁可大了,我兩次都輸給他,想想都不可能。
「是啊,誰都想不到。」萬建剛說,「對了,我爸爸下午有沒有和你說什麼?別誤會啊,我沒有別的意思,你可能是我爸爸臨死前唯一說過最多話的人,我們都知道你給他按摩的時候,他話特別多。她回來的時候,我爸已經睡着了,他們都沒說上話。」
盛春成知道萬建剛說的她,是指方總,盛春成點點頭說:「對,老萬確實和我說了不少的話。」
「請你告訴我們,好嗎?」萬建剛誠懇地說,萬建芳也在邊上合掌拜託。
盛春成就把自己下午和老萬在一起的時候,老萬和自己說的話,都一一告訴了他們,兄妹兩個聽得涕淚漣漣,聽到老萬說,他現在最怕接到電話,接一個就少一個,要跑一趟龍駒塢,萬建剛悲從中來,叫道:
「爸,你就是想你那些老兄弟,也不要這麼急啊。」
萬建芳嘆了口氣:「爸其實還是有預感。」
說到公司管得怎麼樣,讓他們自己上墳的時候,自己來告訴我時,萬建芳哭着說:
「哥,聽到沒有,爸爸可看着你。」
萬建剛說:「我知道,我知道,我會讓爸爸放心的。」
盛春成說着說着,也流下了眼淚,那麼近啊,老萬說的這些話,好像都還沒有消失,他說話時候的樣子,都還沒來得及從他眼前抹去,就已經天人永隔了。
邊上,雪兒也已經哭成了一個淚人。
他們在那裏待了一個多小時,告辭出來。車行在還沒有甦醒過來的,空蕩的街道上,雪兒把車窗按下了一點點,讓凜冽的風從外面灌進來,人清醒了很多。
雪兒說:「萬總也算是一個傳奇了,我們上學的時候,老師還拿他的桉例來講。」
盛春成說:「是不是有點不值?」
「怎麼說?」
「老萬奮鬥了一輩子,但他公司一年的營收,也就和你們公司差不多,我聽鄭老師說過不少他的事,他們那一代企業家,太辛苦了。」盛春成說。
雪兒沉默了一會,搖了搖頭,她說:「還是不一樣,我們雖然號稱是新經濟,來錢快,還是不一樣的。有時候,我還很羨慕這些做傳統企業的,那麼大的工廠建起來,那麼大的大樓造起來,不像我們,連辦公室都是租的,雖然銷售做得很大。」
盛春成問:「這有什麼好羨慕的?網上不是還有人在比較,說你們一個做直播的,抵得上幾家上市公司。」
「不一樣啊,他們的企業,是可以傳承的,比如萬總,可以傳給小萬總,我們呢?我從來沒有想過,我以後要是有小孩的話,他們會來做直播。我連自己做這行,還能做多久,心裏都沒有底,直播肯定會讓人厭倦的,今年和兩年前就不能比了。
「直播基地剛開始的時候,那時直播多火,現在,你看看直播基地里,在轉讓的又有多少。真的,做我們這行,心裏是沒有底的,慌的,就是不知道自己會走到什麼時候,和那些流量明星差不多。」
雪兒沉默了一會,嘆口氣:「可能也就是這樣的心態吧,讓我連偷漏稅這種事都敢做,不就是想趁着能撈,不顧一切多撈一點,結果把自己撈進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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