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整個晚上,孫爸爸沒有熘到桌子底下,也沒有更清醒。時不時就拍着盛春成的肩膀,叫他兄弟。孫紅和她媽媽,對此好像見怪不怪,連糾正都懶得糾正他了。
四個人吃完,孫紅開車,先去了孫紅家裏,盛春成把孫爸爸架到樓上,坐着和孫媽媽聊了會天,說是要走,孫紅要送他,盛春成說不用不用,我打個車就可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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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讓她送,自己有車,還打什麼車,浪費那個錢幹什麼?」孫媽媽說。
孫紅不滿了,白了她媽媽一眼:「這賬算的,我汽油不要錢?」
「你油卡是單位充的,別以為我不知道。」孫媽媽叫道。
「好,好,出賣女兒你第一。」孫紅朝她媽媽翹了翹大拇指。
孫媽媽笑道:「那當然,今天你要是不把小盛帶過來,我都會把你趕出去。」
孫紅說:「這是我的房子,你把我趕出去?」
「那又怎樣,你還是我生的。」孫媽媽說。
盛春成看着母女兩個鬥嘴,站在那裏樂不可支。孫紅踢了他一腳說:「走啦,看戲不要錢是不是?」
兩個人進了電梯,面對面靠廂壁站着,孫紅跨前一步,突然伸手在盛春成肩膀上拍了一下,學着她爸爸的口吻問:
「兄弟,你怎麼樣?」
盛春成哈哈大笑,說:「你學得還真像。」
「那當然,想不像都不可能。」孫紅說,「我爸爸以前是配鑰匙的,就那種在馬路邊支張桌子,擺個攤,給人修鎖配鑰匙。他每天出攤,都帶着很大的一個搪瓷罐,搪瓷罐里是一罐黃酒,當水喝。
「每天擺好了攤,他就開始喝上了,喝到傍晚收攤,就成你看到過的樣子。我從讀小學開始,每天傍晚,都要去幫他收攤,然後架着他回家。從他擺攤子的地方到我家,要經過我們鎮上最熱鬧的一條街,那一路,別提多丟臉了,我連頭都不敢抬,每天被遊街示眾一樣。
「他在路上,看到誰都是兄弟,有誰和他說話,他就拍着人家肩膀叫他兄弟。我們班有幾個男同學,很壞,他們故意跑到我們面前,讓我爸爸拍着他們的肩膀,叫他們兄弟,然後他們就讓我叫他們叔叔,我氣壞了,踢死他們。」
盛春成大笑,他說:「原來你踢人的本領,是這樣學會的?」
孫紅也笑了,她說:「怎麼,受不了了,你要是真的是我男朋友,早晚被我踢死。」
盛春成趕緊拱手:「求放過,求放過。」
孫紅看着他問:「怎麼,當我男朋友,你委屈?」
盛春成的臉紅了起來,只能說:「是我高攀不起。」
孫紅嘻嘻一笑:「哎幼,還會臉紅,會臉紅的男人,現在不多了,蠻可愛的。」
「滾!」被孫紅一說,盛春成的臉更紅了。
孫紅也把話題岔開,轉回去,她說:「有一天,我爺爺走到了我們面前,我爸爸拍着他的肩膀,也叫他兄弟,我爺爺一個大耳光,把他臉都抽腫了。」
盛春成笑得彎下了腰,電梯也到地下停車場,電梯門打開,孫紅踢了他一腳說:
「走啦,聽我的笑話,聽得這麼開心,早知道不說給你聽。」
兩個人上車,孫紅啟動了車子,問:「喂喂,你說,要是你真的有這麼一個丈人老頭,是不是很討厭?」
「不會啊,這樣多好,只要陪他喝酒就可以,其樂融融的。」盛春成說,「我不喜歡和不會喝酒的人一起吃飯。」
「為什麼?」
「這樣的人,別人在喝酒的時候,他閒着沒事,在邊上琢磨別人,想想都讓人後背發涼。」盛春成說。
孫紅想了一下,她說:「有點道理,我的客戶里,會喝酒的,雖然有點粗魯,但都比較好打交道。那些打死也不沾酒的,有點難弄,比較陰險,這個,和酒量無關,而是做人的態度和尺度。」
盛春成說:「不錯,你這是拐着彎在誇你自己。」
孫紅頭轉了一下:「你這是拐着彎在罵我也是酒鬼?」
兩個人大笑。
車到了多立方,盛春成準備下車,孫紅問:「怎麼,都到你家門口了,你也不請我上去坐坐?」
盛春成大笑,他說好,「你要不要上去坐坐?」
孫紅說:「還是不要了,孤男寡女的,加上你喝了酒,我心裏對你又還有點感激,容易出事,一時的衝動,明天醒來,連朋友都沒得做了,不划算。」
盛春成奇怪了,問:「為什麼連朋友都沒得做了?」
孫紅問:「你覺得男人和女人,一旦上了床,他們的關係不會改變,還能是單純的朋友?」
盛春成說:「那你既然沒有上去的打算,為什麼又讓我問?」
「鬧着玩,不行嗎?」孫紅嘻嘻笑着,「不過,真的很謝謝你,這句話是真的,不然,我這幾天,真的要在欣欣那裏躲着,春節的時候,連家也不敢回了。」
盛春成問:「那你春節一個人回去,你媽就不管?」
盛春成算是看出來了,孫紅說她爸媽逼着她相親,主要是她媽媽,對她爸爸來說,只要相親的對象,能陪他喝酒,他就覺得很好,能成為兄弟了。
「怎麼,你還想跟我回去?」孫紅歪着頭,看着盛春成笑:「沒事啦,我只要和她說,你單位里很忙,要加班,就沒事了,對他們這個年紀的人來說,工作是最大的。對了,到時可能還需要你幫我個小忙。」
「怎麼了?」盛春成問。
「我打你電話的時候,你問聲他們好啊。」孫紅說。
「這有什麼,也太不誠心了,到時我主動打過來,問叔叔阿姨好。」盛春成說。
孫紅笑着說好,還是你考慮得周到。
「真不錯,兄弟。」孫紅又學着她爸爸的口吻,和盛春成說,盛春成大笑着下車。
站在那裏,看着孫紅的車開遠,盛春成腦子裏想着孫紅剛剛說的話,那就是男人和女人,一旦上了床,關係就會改變的話,覺得有道理。
他想起了妍妍,原來在他心裏,是朋友,上了床之後,不是了,不是朋友之後,又是什麼,盛春成不知道。用妍妍的話界定,是比朋友更好的朋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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