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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嘰嘎——」
一群鴉雀忽然從幽深的山嶺森林間驚飛而起,撲向被樹影重重遮蔽的昏黑天空,一片片枯葉隨着陰冷的冬風唰唰掉落。
這裏是贛州城南面數百里之外,進入到沒有被開發過的原始森林,在過去千萬年的歲月里,極少有人踏足,所以還留有諸多遠古生物的蹤影,以及稀奇古怪的山魅妖精。因此又是塊十足的凶地,贛南民間有句諺語,「十里鬼嶺要人命」,進去十里就得喪命,除了偶爾會有修士入林探險,別說居民了,就連樵夫都不會踏入「鬼嶺」半步。
茂密繁亂的巨樹大草之間,連條崎嶇的小山路都沒有,一行十幾人徐徐地開道前行。最前面的是張承宗一眾龍虎宗子弟,然後是方成業幾人,再是劉子鈺、謝靈運他們。
眾人已經入林走了半天,早過了十里,漸漸離開了鬼嶺邊緣,走向腹地,天色也入夜了,但他們早打算連夜獵捕的。
饒是從小遊山玩水,謝靈運還是第一次探涉這種蠻荒老林,看看四周的景色,全然不同金陵豫章的秀麗山容,儘是陰森、詭秘
純兒緊緊跟着他,雖然在山中長大,可這裏好像到處都有妖怪躲在草木間,睜大眼睛望過來似的,一陣陰風、一個黑影,就讓人毛骨悚然。
突然間,響起咔咔咔的異聲,只見前方的土地迅速冒出了一大排細細的青竹,轉眼就從一尺多長到一丈多,攔住了去路——
「啊」後面的眾人都不由輕聲驚呼,竹妖?
張承宗等人卻平靜如常,似乎是見過多次了,張英達介紹道:「這是『快長竹』,贛南的特產,平時會縮在土中竹頭裏生長,一聽到人聲就會節節破土而出,看着像是快速長成一樣。」
謝靈運定睛一看,果然見那些竹子從下而上一節比一節小,一層層好似寶塔,挺是有趣。
正當他想要上前好好欣賞,張承宗就拔出長劍幾下揮砍,咚咚咚,那些快長竹全部被砍爛落地
暴殄天物!謝靈運不禁皺眉。
此時凝琳注意到旁邊還有一大堆野草長得很奇怪,掛在草梗上的一條條長葉子明顯是捲起來的,微微搖擺、欲收欲開的模樣,她疑問道:「那些是什麼草?」
眾人望去都不認識,謝靈運也是不知道,張英達看了看,搖頭道:「第一次看見。」
「葉子裏好像藏着什麼。」眾人便走上前一些,難道是蟲繭?但怎麼會張動?
聽得人聲,那些草葉卷忽然間綻露了開來,眾人頓時都嚇了一跳,幾個少女和膽小者更是失聲驚叫,每一片展開的大葉子上面,都長着一張真假難辨的人臉,有男有女,有老有少,都是血淋淋的慘死樣子。
如此一眼看去,就像一顆顆死人頭顱掛在那裏,痛苦驚恐萬狀,一雙雙流血的死眼瞪着來人。
驟然又滋滋幾聲,死人們的嘴巴都噴出了一股黑氣,那堆野草立時瘴氣瀰漫、惡臭至極,不但是駭人心神的恐怖,如果是普通百姓一嗅這瘴氣,馬上就得昏死過去。
眾人連忙摒住了氣息,同時後退,張英達也拿不準它們是不是妖怪,喊道:「榮祖,這些草好生詭異。」
「別出聲。」那邊的張承宗忽然說話,「有妖怪。」
然而他卻沒有望過來,顯然不是指「鬼臉草」,不過眾人隨即便聽到一些屑屑窣窣的聲響,環顧四周的大樹密草,有什么正在湧來
嘶嘶!三條碩大的蜈蚣從草木間竄了出來,包圍住了他們。
它們皆黑身紅頭,有半丈那麼大,數不清楚那麼多對的手腳,身上一塊塊殼甲如同鋼鎧,頭頂的兩條長觸角高高揚起,同時張舞起了那些手腳,似乎在傳遞着什麼警嚇的意思!
「蜈蚣精——」
眾人紛紛訝然,少女們大顰雙眉,很有些噁心的感覺。
「毫無道行的小精怪罷了。」張承宗沒有親自出手的意興,看看二張,淡淡道:「你們來吧。」
「好。」張英達、張泰寧點頭,他們有着抱一結丹境中後期的修為,到了明年清明,也足以參加群英會,所以都報名了。
知道他們不需要旁人幫忙,方成業等人都識趣地站到了一邊。劉子鈺、凝琳也作靜觀。
謝靈運卻急忙喊道:「等等,它們好像不想跟我們打啊,而且是我們闖入別人的地盤在先,試試溝通啊」
在他說話間,二張已經開始施法了,不需使用秘籙,他們都拔出背上法劍,左手疾速掐了一番法訣,雙指一抹法劍,劍身頓時泛起了藍白之光——
「雷來!」兩把法劍向着周圍揮動如舞,二張各是一聲大吼,就有一道道猛厲的雷電從劍尖驟然激出,分別劈向三條大蜈蚣!
「嘶!」三條蜈蚣精沒有逃去,尖叫着反抗,它們張開嘴巴,噴出了一股腐臭的綠色毒液!
只是雷電一至,毒液竟然被打得凌空蒸發,它們的實力是那麼弱,又是幾道雷電落去,當即便被劈死了兩條,毫無抵擋之力。剩下一條蜈蚣慌忙地轉身逃回草叢,然而兩道雷電同時劈中了它,轟!
空氣中彌散着一股糞便燒焦了般的巨臭,三條蜈蚣精都死透了,殼甲被劈出一個個大洞,觸角垂下,只有那些足腿還在蜷縮顫動,不過是體內陽氣沒散完而已
「你們各出了十招,慢了,我以為三招就夠的。」張承宗說着走向就近的一條蜈蚣,左手一擺,食指上的白玉扳指放出紅光,那蜈蚣精的屍體就隨之消失。那枚戒指正是內有須彌芥子空間的無上寶物。
被他當眾這麼說,二張卻沒有不滿,反而臉有愧色,說道:「大意。」、「剛沒想將它們一招斃命。」
只一會兒,這場戰鬥就結束了,三條蜈蚣精的屍體全部被張承宗收走。很多陣法科儀都需要用這些蟲豸精怪作材料的,方成業等人看得很是羨慕。
謝靈運提起了一口氣,微怒問道:「你們不覺得這樣太粗暴嗎?明明可以是友非敵,非要一句話不說就打,最後還要趕盡殺絕天師道也奉老君為教主,禁酒、義舍、懺悔,不是講道德講君德的嗎?」
「我沒興趣跟你論道,也沒興趣跟幾條蜈蚣講道德。」張承宗看都不看他,擺明在說,無名小卒一個,你有那個資格嗎?他始終沒生怒意,只平靜道:「你看不過眼,就自己走吧,我從來沒有邀請過你們跟隨。」
「你」謝靈運捏捏拳,純兒安慰地喚了聲:「公子」
「謝道兄,何必啊,只是三條蜈蚣精而已,斬妖除魔是我們修道人的本份。」荷香又是勸解、又是稱讚小張天師。
「如果它們一開始要打殺我們那就是,可它們分明要談談的啊!妖怪開了靈智,不是跟人一樣嗎?」謝靈運滿臉真誠,斬妖除魔是除的惡魔,度化眾生是度的善生。
「繼續走。」張承宗望望那堆鬼臉草,都提不起興趣了,率先走向前面。
如果是分宗分流的北天師道,還會就此討論討論,因為它吸納了佛門的「六道輪迴」之說,宣揚因果報應;但是正統的正一道龍虎宗,鬼道出身,與其說老君是教主,不如說天師最大,其實並不着重眾生萬物之善惡那一套。
劉子鈺、凝琳給了謝靈運幾個鼓勵眼神,他也沒有想就這樣離開,贛巨人之事不能不管,便沉默下來,繼續跟着。
眾人又走了一大段路,夜色越發的黑沉沉,林間的詭異聲音也越來越多,一陣陣一聲聲的傳入耳,嗚嗚剌剌,分不清是獸叫,還是鬼叫。
「這有腳印。」這時候,張承宗幾人在一棵枝蔓滿垂的巨樹下,找到了一串可疑的大腳印,樹身也有被巨物攀爬過的痕跡,「贛巨人就在這附近。」
「擺好陣,準備迎戰。」
張承宗說罷,便開始施放誘引巨人之法,他從符袋抽出了一張黃符,貼到法鈴上燃燒掉,接着就搖動起了法鈴,它先是發出叮叮鐺鐺的響聲,但搖了十來下,就突然變成了孩童的咿嘻笑聲——
與此同時,二張等龍虎宗道人們,也分開站定,結成了一個八卦陣法,都手持法劍,一臉專注的望着周圍。
「這!」聽到這笑聲,謝靈運頓時瞪大眼睛,心裏明白了什麼原來張承宗他們是利用贛巨人喜笑的性格、利用它們對人類的好感,拿純真美好的小孩子笑聲來作誘引!
一片好心反成了階下囚,老巨人自然仇恨他們了。這回另一個贛巨人不一定會上當,但有了上次的教訓,必然知道是他們在這裏,很可能會因為憤怒而來。
他不由更感憤慨,還有一絲羞愧,能如嬰兒乎?能如嬰兒乎?人族的聲望,都被這些人丟光了!
「這不好」純兒輕聲接過話,劉子鈺、凝琳他們也覺得有哪裏不妥,荷香欲言又止,唯有方成業那伙人若無其事。
龍虎宗的人則繼續我行我素,過了一陣,四周出現了些唰唰動靜,樹影不斷搖曳。不管認不認同這個做法,眾人都緊張了起來,贛巨人要來了嗎?
張承宗卻疑道:「不像是贛巨人,動靜沒這么小和分散的,你們小心」
「嘶啊!」、「嘶啊!」
突然尖銳的嘯叫從四面八方響起,一個個黑色身影從大樹跳下、從草叢竄出,不知道是野人還是厲鬼還是什麼魍魎魑魅!
有如潮水一般,這一大群鬼影洶湧地奔向眾人,包圍而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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