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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哈哈哈!」
醉仙樓邀月閣里一派喧譁笑語,李修斌宴請了萬俊飛、郭登高等好些人飲酒作樂,雖然斗才會落下的傷勢還沒好利索,但最近巫賊縱火之事,着實讓他們感覺全部扳回來了,想到謝客一干人吃癟的苦樣,就大爽不已。
觥籌交錯之間,李修斌哈哈笑道:「這就叫報應,朝天宮平時做盡壞事,會惹來那些巫賊的報復也不出奇。狗咬狗,真過癮,呵呵。」
「聽說他們師徒合力使出那引水引兵大陣,當時是威風,現在傷倒了幾個,南陽老頭都快老命不保了。」、「可惜就是還沒死啊,也沒燒死個誰。」
眾人亦是大笑,言語間自然不會跟巫賊扯上半點關係,有些事心照不宣的,而且就算是他們這些真傳弟子,也不清楚師尊究竟有沒有資助薩奚唔,反正就沒有。
宴會氣氛越發的熱烈,李修斌又大談自己在公堂上如何侮辱謝靈運:「趙業布大人倒也識趣,沒有理會謝客的胡攪蠻纏。哼,也只得那樣了,知府?我視他如無物!」眾人紛紛附和笑道:「也不看看李公子是誰。」、「收監?笑話誰呢。」
就在這時,一個小廝突然急匆匆沖了進來,跑到少主旁邊向他耳語了幾句。
什麼!不是吧!?李修斌聞言頓時臉色大變,手上的酒杯都拿不穩,幾分醉意全消了,額頭生出一層冷汗,怎麼會,為了巫賊之事
邀月閣靜了下來,眾人都滿臉疑惑,怎麼了?李修斌一言不發地起身,跟着小廝徑直往外走去,來到走廊另一邊的樓閣捧星閣。
當看到坐在上首左邊的那人,他十分驚詫的張大嘴巴,難以置信這是真的!
「爹,你怎麼來了!」
他目光所望,是一個身形高大的中年男人,一身華貴的朱色雲錦官袍,面容成熟豐俊,蓄着齊整的一字胡,太陽穴微微鼓起,情緒內斂,隱露怒氣,正是大族李氏嫡系一支的李尚德,有可能成為未來李氏家主的大黎重臣。
更奇怪的是知府趙業布、道錄司演法茂大順都在,此時他們皆垂頭喪氣的坐在兩邊席位,看起來好像惶恐不安?而上首右邊座給了個猥瑣的駝背老頭兒,卻不知道是誰來着,酒樓的****?想想都知荒謬
「這位老翁是」李修斌剛剛走近,李尚德面沉如水的起身走了兩步,一巴掌就甩了過去,伴着「啪!」的一聲炸響,他怒斥道:「孽畜,你都做了些什麼!!」
李尚德命功修為不淺,這一巴掌,李修斌根本反應不及,驟然感到臉頰一股巨痛,就已經一下飛出去兩三米摔倒在地上,暈頭轉向,半張臉紅腫了起來,他不禁大怒:「你!」隨即想起那是自己爹,怒氣只能咽下去,惱燥錯愕地問:「這、這」
「還敢問!?你勾結南疆巫賊,縱火燒冶城山朝天宮,還說要滅門,你到底在發什麼瘋!你這孽畜,丟盡了我們李氏的顏面!!」李尚德立馬便是一通聲若洪雷的訓責,絲毫不顧有外人在場。
李修斌急得瞪眼:「爹,我沒有」他連連掃視趙、茂兩人,投去了又是詢問又是求助的目光,完全搞不清楚現在的狀況啊!
昨天早上薩奚六人化為灰燼,還說大局已定怎麼一天之間,發生什麼事了,怎麼回事!!
「咳咳,李公子,本案有了新證據」趙業布正襟危坐,話聲細小,沒有去看任何人。
他心裏也在打鼓啊,誰知道怎麼回事,原來朝天宮爛船真有三斤鐵,南陽子認識江南道監的一位大人物,早就以鳥神傳信之法上報申冤,大概是這縱火案的性質太過惡劣,那大人物拍桌大怒,說還有王法嗎,派出了這個駝背老頭「忠叔」負責嚴查此案。
然後很快就查明了「證據」,趙業布說道:「這是江南道監的忠叔,他已經上京調查過了,賊人身上的銀票正是由你從通寶號取出的,說明不管是不是你主使,你跟巫賊都肯定有過接觸。」
而因為沒有證據表明神樂觀有所關連,它只受到了口頭警勸,修道山門應該互惠互助云云;至於李公子則難逃一劫
「不可能,那些銀票都燒掉了啊!」李修斌大聲失笑,笑他們無稽,忍不住攤開說了,燒掉的銀票如何調查?
趙業布不敢多言,茂大順亦啞了一般,李公子啊李公子,你真被煽暈了嗎?難道還看不出,人家朝天宮倚上一座大靠山了,證據?這是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你爹都不保你了,還能怪我們麼?
「孽子!養不教,父之過。今天你要是不知悔改,我就親手打死你,免得讓你繼續害人害物!」
李尚德痛心疾首地罵着,在廳中不停度來度去,一方面是做給那老奴看,另一方面是真的氣壞,做人做事怎麼就不懂聰明點乾淨點?這次這畜生闖大禍了,他想保,保得了嗎?
別人不清楚,他卻知道不是因為江南道監,是當朝謝氏!
那個什麼南陽子竟然跟康樂公有着一點點交情,那個什麼謝靈運還是謝家老奴謝忠的遠房侄孫,勉強算是謝家八竿子打到的親戚。託了這麼一層關係,康樂公這幾天又剛好閒暇無事,朝天宮的告狀由謝忠傳入他耳,也是金陵今年諸事不凡,康樂公就留心上了。
如果是其它事,還有迴旋餘地,可這種滅門之事
謝家還算給面子了,沒有把事情鬧得街知巷聞的意思,謝忠直接找了上門,說要大事化小,但非要給他侄孫討個「公道」。別看他是個老奴,跟隨康樂公多年的老奴,還得了謝公首肯,又豈是兒戲
就這樣,儘管很不情願,李尚德仍是被迫連夜跟着老頭御劍飛行,前來金陵訓子。
「爹!」李修斌看看這個看看那個,心知不好了,哽咽地還想辨脫:「我沒有啊,冤枉啊,我沒有跟巫賊來往啊」
「你不必再狡辯了。」李尚德的臉色又冷又怒,現在哭天搶地都沒用,自認倒霉吧,招惹到了謝家的人!惹得起嗎?丟臉,害得他也丟臉!
李修斌看出他是認真的,一肚子怒氣就要爆涌,可剛上腦又漸漸萎了下去,只出了身虛汗,支唔道:「是,銀票是我給的,可真不是我主使,只是有過一次照面而已」
「李大人,李公子畢竟還年幼啊,有時難免會受賊人蒙蔽。」趙業布抓準時機求了求情,好給他們父子台階下。茂大順連忙點頭:「正是,要給年輕人改過的機會。」
這時一直冷臉不語的駝背老頭乾巴巴的笑了聲,說道:「知錯能改是好的,就像廉頗的負荊請罪,也成了千古佳話。」
李尚德聽得明白,雙目一斂,這臭老奴杖着謝家的權勢他沉沉的道:「明天一早,你就給我負荊請罪去,叫上你那些朋友賓客,以表誠意。」
「什麼!」李修斌呆了,什麼意思?
李尚德瞪目怒喝:「給朝天宮,給南陽大師,給小謝道長,負荊請罪!!」
老豬狗!李修斌氣得牙齒直打格,莫名其妙,瘋了,這些人都瘋了嗎?!他顫聲道:「憑什麼!?」轉頭望向那個笑眯眯的老****,這雜種究竟是誰?
「憑我的侄孫謝靈運想要一個公道。」老頭兒忽然又開口說話。
李尚德怒斥道:「聽到沒有,就憑忠叔的侄孫謝靈運想要一個公道!」
趙業布、茂大順都眼觀鼻,鼻觀心,凝神入靜吧,此時無聲勝有聲
憑謝靈運!?李修斌冷汗直流,轉眼間渾身濕透了,右臉腫痛得快要失去知覺,依稀可以聽見外面傳來的陣陣歡宴笑語當眾負荊請罪?不!!!
月落日升,次天一大早,金陵城又有熱鬧可看了。
城中冶城山山腳下的街道上,一個華衣少年慢吞吞地脫下了襦衫,赤着精壯的上身,背起了旁邊一個駝背老頭遞去的一捆木荊條,往遠處山門一步步走去,那個有着燒焦痕跡的「朝天宮」牌匾越來越近。
「是那姓李的紈絝!」、「那天就是他在衙門抵賴!」看熱鬧的百姓們正指點議論,有人上前罵他假惺惺,也有人去找爛菜渣臭雞蛋來。
李尚德沒有同來,丟不起這人,忠叔跟着,以及受邀而來的蘇薇姿、萬俊飛、郭登高、莫隨風等人,他們站在不遠的地方,全都看得目瞪口呆不可一世的李修斌,竟然這鬧的哪一出啊?
「薇姿,這是」路瑩驚得心念已經停止了運轉。蘇薇姿哪知道,也是花容蒼白,心中只剩驚疑
入了山門,負着那捆貼了符籙的荊條走了一段山路,李修斌的後背就被刺得大片大片血肉模糊,痛得低聲慘叫起來——
當將近第二重山門,他突然單膝跪下,忍着無盡的屈辱,雙手抱拳,面目猙獰的喊道:「鄙人李修斌,因年幼無知誤資賊人,幾乎害了朝天宮,為表歉意,今天特來負荊請罪!求求南陽大師,求小謝道長出來一見」
「假的,騙人的」蘇薇姿驟然眼眸濕潤,卻不是因為心疼這人,只是、只是就像一直穿着件漂亮衣裳,別人看了羨慕,自己也感覺得意,可是現在,那件衣裳成了一堆爛荊條
或者說本來就是爛荊條漂亮衣裳反而是那個
「謝道長出來了!」百姓們紛紛歡呼,只見謝靈運為首領着山門一行人穩步走來,他神情平淡,看不出喜怒哀樂。他會原諒李修斌嗎?
眾人走到山門前站定,謝靈運瞥了瞥跪着的李修斌,張開嘴巴,只說了一個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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