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洛陽,立河洛之間,居天下之中,是為不知道多少朝代的京都,實乃人傑地靈之城,鍾靈毓秀之神都。
從金陵到洛陽,為了有可能出現的意外而掩人耳目,忠叔帶着謝靈運老老實實地跑了幾天快馬陸路,才來到了洛陽。
入得城來,謝靈運只見洛陽的繁華更勝於金陵,走在寬廣的青石街道上,兩邊皆是鱗次櫛比的店鋪屋宇,其中有着茶樓、酒館、書院又有各種各樣的商店,賣綾羅綢緞的、賣元寶蠟燭的、賣書籍賣法器的琳琅滿目,無所不有。
街上人來人往,士農工商有之,儒道僧有之,三教九流、形形色色,匯成了一曲鼎沸喧囂的樂章。
「駕,駕」有人乘着駿馬走過,又有人駕着牛車而過,亦有坐着稀罕靈獸的修士徐徐而行,有人駐足賞着花樹河岸的美景,又有人匆匆忙忙,很快就消失在人海之中。
「觀自在菩薩,行深般若波羅蜜多時」、「子曰學而時習之,不亦說乎?」、「穀神不死,是謂玄牝。玄牝之門,是謂天地根。綿綿若存,用之不勤。」
誦經聲、讀書聲聲聲入耳,這座皇城籠罩着一股莊嚴的氣息,寺廟道觀之盛,幾乎在每一條街道都可以看到虔誠的香火,又可以遙遙望得城池中央的宮殿樓閣,金光滿天。
謝靈運當然沒有看呆眼,但的確可以見到很多在金陵見不到的事物,比如天竺、西域、新羅以及東瀛等國度的來賓,神都之名不虛矣。
不過忠叔並沒有讓他慢慢逛街遊玩的意思,馬不停蹄地前往謝府。
與此同時,阿蠻、純兒她們已經早一步到了洛陽,在城北那邊找到了一座適合的秀麗小山,停泊好了仙宅,準備去瞧瞧京城的熱鬧。謝靈運早說了,在狀況穩定之前,她們先不要去找他,現在她們都知道了他所謂的「老家」就是陳郡謝氏,都感覺不太對勁呢。
謝府位於洛陽東邊,倚着一條川河而建,佔地龐大,一片片的屋殿亭台樓榭閣,一處處的庭園樹林,一眼都望不到盡頭,既是恢宏,又是幽雅。
正如居住在這裏的陳郡謝氏,既有着威震天下的大將軍,亦有着才爍古今的大才子,還有着康樂公謝玄那樣才兼文武的不世奇才
謝氏,掌握着戰力天下第一厲害的北府兵,朝堂之上文臣武將滿列,各地的治官數不勝數,名為「王謝」,其實現在已是天下第一大氏族,有着天下最大的權威天子都要側目。
一路上都車水馬龍的,遠遠未到謝府,謝靈運就感到了一股更為肅然之氣,若是細細品之,會發現其中什麼氣息都有。
果不其然,距離謝府正門近百丈,已經水泄不通,兩人不得不落下地來,自有迎賓小廝牽了馬去,再走近了些,就見一撥撥的訪客拜帖謁見,簡直踏破了門檻。
這些人來自四方、來自各個氏族各個宗門,有着各種各樣的身份,其中不乏是什麼名臣名將,或者高僧高道。這些在自己地盤上讓人敬畏的人物,此時此刻,卻皆是一臉嚴肅和尊崇,乃至恭敬,目不斜視,大氣都不敢吁出。
為什麼?
因為謝道韞這樣「未若柳絮因風起」的千古才女子,因為謝混這樣的「景昃鳴禽集,水木湛清華」的風華第一的年青才俊
因為南康公謝石,因為望蔡公謝琰,因為康樂公謝玄,還因為前些年駕鶴而去徹底隱退的謝太傅謝安
因為這裏是——謝府
所以此間雖然人頭攢動,卻沒有半點的喧譁鬧騰。謝靈運自然注意到了忠叔也是這樣,對前方的府邸充滿着尊敬,那不只是一座府邸,那是一種類似於宗派宗旨的信仰。
他也注意到,過路的人們對忠叔沒有投來什麼特別的眼神,看來老頭兒在這邊,同樣隱藏着自己的實力和身份,也許連很多謝氏子弟都不清楚實情。
高牆朱門之外,一隊隊鮮鎧怒甲的兵士或在巡邏,或在守衛,雙目猶如被月光照映着的磐石,殺氣隱現,修為高深,一看就知道,他們都是真正上過戰場的屢經生死的老兵。
「呵呵。」忠叔樂乎樂乎地走了上去,與兵士隊長交談了幾句,那隊長就點點頭,一揮手表示通過,忠叔道了聲謝,就回頭喚過謝靈運,往府門走去。
在路上之時,謝靈運聽忠叔說了康樂公的意思,他要從正門進去,而不是側門,就如他還是一個襁褓嬰兒的時候,離開謝府也是從正門離去。
不過在旁人看來,這就有點奇怪了,不是誰都可以邁過正門而入的,非得尊客貴客才行,這是規矩禮數,多少的各地大能都只能走側門,可這兩個是誰
門衛、小廝、奴婢和路人全都看不懂,有人識得忠叔,好像是柴房的一個劈柴老頭吧;而這個儒衫少年呢,真的無人認識,但看他形貌俊朗,氣質不凡,雙目炯炯有神,一身性命修為絕對不會低,讓人頓生幾分敬意。
「外地來的大族公子吧?」、「我看他不超過二十,卻竟然好像上了道胎境界。」、「會不會是哪位謝大人的子侄?」
眾人紛紛低語猜測着那少年何許人也,但料他們想破了腦袋,也不會想到他的真實身份。
沒有人會想到一個「夭折」了就快十七年的人。
正要抬足邁過那長長高高的紅木門檻,謝靈運突然凝滯了下來,望着前方寬闊的庭院,再前一些的雕樑畫棟的殿廳,心頭翻騰着一股道不明說不清的滋味,他怎麼想都想不起來自己被抱着離開這裏的記憶,哪怕是一星半點,但腦海就是掀不起這一朵浪花。
對他而言,「老家」是那麼的陌生,陌生到他覺得自己是一個客人,他忽然又有些想念朝天宮,想念師傅他們了。
「阿客」忠叔輕輕喚了聲,有點焦急,有點鼓勵。
而那邊的眾人更為驚疑,這是做什麼?守衛們也疑惑地要上來詢問究竟。
「好吧」謝靈運突然呼了一口氣,面容堅毅,大步地邁了進去,回來了,謝公義回來了
不過,沒有全府上下列隊歡迎歸來子,也沒有立馬撲上來哭成一團的家人,一個來迎接的人都沒有。
「阿客,這邊來。」忠叔再一次領在前面,帶着謝靈運走向府邸右邊,卻是要把他帶去自己所居住的柴房。
在路上時老頭就說過了,康樂公現在不在京城,前幾天前去了北域那邊視察魔軍敵情,要過幾天才會回來,所以中間這段時間,謝靈運暫時還是他忠叔的侄孫,來京城遊玩見識的,不住客房住柴房則是因為好照顧老頭;而在正式相認之前,謝靈運的父母不得見他
謝靈運倒沒什麼意見,只是嘀咕既然是這樣,何必催命鬼似的早早催他過來。
忠叔嘿嘿而笑,「早到總比晚到的好。」
謝府真的很大,一路走來,謝靈運覺得這裏面就是一個城中的城池,據忠叔說凡京城的謝氏族人都住在這裏,路上有遠遠見到誰人走過,老頭就跟他說那個是「謝什麼」,那個又是「謝什麼」,那個謝什麼是那個謝什麼的叔叔,那個謝什麼又是那個謝什麼的兄長
結果一個都記不住,謝靈運自己也感到很奇怪,以他現在的記性,怎麼會記不住呢?也許是因為他不想記罷。
相比那些謝什麼,他對謝府之中的種種美景更感興趣,初春時節,萬物生長,花卉爭奇鬥豔,着實是讓人賞悅目的,比街道的繁華更惹他的喜愛。
那柴房很遠,而漸漸的,兩人已經踏入了謝府中的這一片「奴僕坊」,並沒有真的劃分這麼一塊區域且安上這個名頭,但這裏實際的情況就是如此。謝府中的僕人成千上萬,總得有這個地方,柴房、浣衣房等設施也在這裏。
一般來說,大人們很少踏足奴僕坊的,坊中威嚴最重的無疑就是各位的管事,這些管事自然什麼脾氣都有,雖然這裏是謝府,卻不代表沒有仗勢欺人之輩。
「你手腳怎麼這麼笨你這個死丫頭,如果這個佛像被你摔爛,你死都賠不了罪」
「婢子錯了,羅管事,婢子知錯了」
當經過又一處院落,謝靈運卻聽到了院子傳來激烈的吵雜聲,準確說應該是怒罵聲,他望向院子內,只見一位滿臉橫肉的中年男人正一手拿着個陶瓷佛像,一手指罵着一位小丫環,周圍其他的一眾丫環僕人都噤若寒蟬,但看他們皺眉的樣子,似乎頗多怨氣。
「那是怎麼回事?」謝靈運看了看忠叔,有點看不過眼,那小丫環不過是十一、十二歲,雙目噙滿淚水,被罵得嚇破了膽似的,什麼事情,何必呢?
「哦,羅管家又在訓丨人了。」忠叔不以為奇。
原來那處院落是專門用以存放謝府的綾羅綢緞的,則羅管事管理,這傢伙脾氣不好,平時就喜歡雞蛋裏挑骨頭,這些僕人都有些怕他的。
而兩人聽了一下,又知道那個陶瓷佛像是上面大總管今天剛剛賜下來的,羅管事當然寶貝着了,一回來,就把自己管理的所有僕婢都集合一處,讓他們給佛像進行一番恭敬禮拜,因為羅管事訓丨話時喜歡指手畫腳的,就叫那個名為秀妮的小丫環充當手捧佛像的童子。
沒想到秀妮戰戰兢兢的,幾乎抓不穩佛像,險象環生。羅管事立時火冒三丈,雖然佛像沒事,但他破口大罵起來,就被兩人正好看見。
「死丫頭,我早就說了你遲早闖大禍,這個佛像你知道有多麼貴重嗎?」羅管事的一雙三角眼都瞪得快爆裂似的,「哭哭哭,你這廢物除了哭還會什麼,平時於活就不機靈,我看還是要稟告大總管,把你賣出府外,賣給青樓
「不要啊,不要啊」秀妮嚇壞了,噗通的就給羅管事跪下,哭道:「求您了,求您行行好,饒過我這一回」
羅管事卻一臉冷漠,冷笑道:「你這小騷蹄子如願了,平時不是總盯着那些綢緞看麼,到了青樓,有得你穿」
秀妮的臉色越發煞白,渾身顫抖,「我不要去青樓,求求你行行好」
「羅管事,你就饒過秀妮一回吧,多大的事啊,佛像不是沒摔嗎?」、「是啊秀妮平時於活也很勤快。」
僕婢們忍不住紛紛求情起來,其實哪個看得過眼,他們都恨不得暴揍這個挨千刀的羅管事一頓,這樣的人當管事,真沒天理。
「你們是不是也想被賣出謝府?」羅管事冷笑更甚,「全天下想給謝氏做奴僕的人,比整個洛陽的人都多,像你們這樣的貨色,那就更多了,不值錢怎麼?以為自己是哪位大人的貼身隨從?說句難聽的,就算今天我打死你們一兩個,都不會有人關心過問,運到亂葬崗挖個坑埋了便是。」
眾人雖然氣憤,卻唯唯諾諾的,不敢反駁頂嘴
這下子羅管事更加趾高氣揚,臉上的橫肉抖了幾抖,又道:「你們做了鬼,儘管回來找我,看我不把你們給滅了一群狗日的」
院外遠處,謝靈運的眉頭已是高高皺起,看向忠叔的眼神中帶有質問,這是什麼情況?他沉聲問道:「怎麼謝府之中,會有着這樣的小人?」
他並不是以什麼少主的身份來問家風,而是感覺大倒胃口,謝氏有那麼多讓人敬佩的人,謝府有那麼多讓人陶醉的美景,康樂公治理天下,卻連一個管事都找不到好的人選嗎?
「謝府不是仙境。」忠叔輕聲說道,沒什麼憤怒,他根本不在乎眼前這點小事,一個惡僕拿着雞毛當令箭罷了,只要不是在外面作惡,哪管得過來。
謝靈運捏了捏拳頭,他看到,就不會坐視不管,大聲地道:「真想不到謝氏並非一門四公,卻是一門五公,還有個惡公公。」
誰在說話?羅管事都聽到了,這兩句話讓他惱怒難當,轉頭望去,見是駝背忠領着一個少年人,他畢竟不知道對方底細,壓着怒火,問道:「小兄弟你是?」
「在下謝靈運。」謝靈運一臉淡然,大步走去那院子,「如何?羅公公也要把我賣到青樓去?」
僕婢們紛紛又是驚疑又是興奮,終於有人來治治這個惡霸了啊,不過這是哪位公子?好像沒有見過,也沒有聽說過,這名字又好像有些印象
「駝背忠,他是?」羅管事望向忠叔,少年氣度不凡,讓他不敢隨便搭話。
忠叔咧嘴而笑,露出了兩排半黃不白的破牙,道:「他是我的一個侄孫,自小寄養去了金陵那邊,今天剛剛回來。」
僕婢們聞言,臉色頓時變了,秀妮剛剛有了些的紅潤急速退去,變得更為煞白
什麼?駝背忠的侄孫?羅管事一時都愣了愣,那算什麼狗屁啊,憑什麼跟他這麼說話,以為姓謝就是謝氏族人了?什麼玩意他於笑了幾聲,「我說小哥,我教導着我的屬下怎麼做人做事,你這是逞哪門子的英雄」
「哈哈」謝靈運大笑,問道:「動不動就喊打喊殺,你又拜哪門子的佛像?」
眾人幾乎要鼓掌叫好,沒錯,菩薩慈悲為懷,這羅管事卻是個惡鬼
「駝背忠,是誰讓你帶着他進來府里的?大總管知道嗎?」羅管事臉上一陣青一陣紅,看出這小子有點修為,只能怒視駝背忠。
「知道的,都知道的。」忠叔點頭,還是不多言語。
「小丫頭你起來吧。」謝靈運對秀妞說,又看看一眾僕婢,笑道:「其實你們不必畏懼這個惡公公,我雖然是初來乍到,都知道康樂公仁義,他定然不會支持任何人仗勢欺人。」他看向臉色發黑的羅管家,「只要你們聯合起來上告這小人的惡行,我敢肯定,被逐出謝府的人只會是——他。」
被指着的羅管家又是於笑,心中有些慌急,還是瞪了眾人一眼,道:「你們別聽這人胡扯一通,就以為翻天了,康樂公哪有時間理會你們這些賤奴」
「你大可以再囂張試試。」謝靈運懶得跟他羅嗦,寒起了面容,毫不抑壓自己的精神壓力,「這是我謝靈運說的,你再敢胡作非為,康樂公一定會知道
整個謝府都會知道到時候,你絕對吃不了兜着走。」
「你,你」羅管事臉色變幻,很想說你算什麼啊,咽了咽口水,好像被一座大山壓着,就是說不出聲
「拿來」謝靈運一把奪過了對方手中的佛像,一看是釋迦牟尼,不禁搖頭嘆道:「枉你拿着佛祖像,你的佛性呢?」
說罷,他往院外走去,「這個佛像,我暫時替你收着了,記着我的話,若你肯改過,手中無佛,心中有佛。」
「你搶東西還給我你」羅管事氣瘋了,趄趄趔趔地追了出去,只是謝靈運和忠叔步伐很快,他怎麼都追不上,一句話在喉頭蕩漾很久,依然說不出,你是誰啊
眾人也看呆了,還有周圍聞聲而來的其他一些奴僕,那是誰那麼好膽r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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