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莊淡淡言道:「道辰師兄着我到此界來,是為代掌真形觀的。」
張道人聞言便愣了一下,心中升起千頭萬緒,思慮再三,終於定下心來,揖首應道:「是,既是上宗的安排,弟子自當遵從,弟子這便喚人去將掌門印信取來,還請師叔稍等。」
聽聞兩人言語,曾全風口張了又張,終於沒有出聲,默認了此事。
許莊暗暗點了點頭,面上卻忽然一笑,擺了擺手道:「話雖如此,不過本座不善處理俗務,這個掌門之位,還是不從張師侄處強要來了。」
張道人猶豫道:「這?可這不是是上宗之命?」
許莊微笑道:「本也只是代掌而已,還請張師侄任我個長老之職,日後門中之事,自然少不了多我一張嘴摻和。」
張道人聞言忙道:「這是應有之義,日後還需許師叔多加指教。」
此言一出,張道人卻覺心中一松,倒非是他如何貪戀權勢,不願讓出掌門之位,實則自道辰離去,張道人接任掌門以來,一干就是近三百年歲月,一直為真形觀勞心勞力,苦苦操持諸事,連修行都讓曾師弟,孟師弟趕超了過去。
這位許師叔雖是上宗而來,但究竟是什麼樣的人,什麼樣的行事,什麼樣的手段……都是不得而知,一時間讓張道人就這麼交出掌門之位,他是難免憂慮的。
許莊點了點頭,又道:「師侄言重了,我初至此界,觀中諸事都尚不了解,倒需向師侄多多取經才是。」
張道人連道不敢,兩人又客套了幾句,曾全風還時不時插上一嘴,張道人忽然輕拍一下腦門,叫道:「哎喲,師叔遠道而來,還未安頓下來,卻實在是小侄考慮不周了。」
便急急忙忙喚來道童,吩咐準備洞府,又對許莊道:「許師叔,還請您稍等片刻。」
許莊微微頷首,道了聲無妨,便回應起曾全風請教道法的問題來,張道人見許莊沒有怪罪之意,也輕輕鬆了口氣。
沒過片刻,道童便趕來稟報,張道人忙與許莊道:「師叔,洞府已準備妥當,還請移駕。」
許莊頷首應下,便隨着張道人一併起身,薛玉人一直在旁沉默不語,見狀趕忙跟上。
曾全風與許莊探討道法,只是三言兩語之間,便已經被這位師叔的道法造詣深深折服,暗暗贊道:「聽聞上宗真傳,皆是與師尊一般,煉成上品金丹的人物,如今一見,果然非同凡響。」
此時見許莊要去往洞府安頓,曾全風猶豫片刻,還是心癢難耐,趕緊跟上了腳步。
張道人頭前帶路,引着一行人登上一處高峰,來到一座洞開的青石大門之前,謙道:「洞室簡陋,還請師叔擔待。」
許莊掃了一眼,見洞中頗為廣闊,靈氣也算充盈,點點頭道:「此府甚好。」便側首吩咐薛玉人道:「玉人,你將洞府收拾一番。」
許莊自踏足雲瀾州來,便將薛玉人帶在身邊隨意使喚,薛玉人竟然也甘之如飴,只是偶爾斗膽向許莊詢問些許修行疑難,許莊不吝解答,薛玉人便似乎十分滿足。
薛玉人應聲面無表情欠了欠身,道了聲:「是,老爺。」便款款入府去了。
張道人道:「還未請教,這位可是師叔的姬妾?不知如何稱呼?」
「只是侍女而已。」許莊隨意應道,往旁側走了兩步,挑目望去,便能望見那天瀑從天宇之上傾盆而下的恢弘氣象,靈識之中,能感知到無窮靈機從天瀑之中迸逸而出,微風挾來水汽拂面而過,令人身心一清。
許莊神情一動,忽然對掌教師兄所言的修行益處有了猜測,問道:「張師侄,不知這天瀑可能入內修行?」
張道人怔了怔,回道:「天瀑之中雖然靈機充盈,但是天瀑傾瀉之力,恐怖非常,入內修行恐怕不能。」
許莊眉頭微微皺起,曾全風卻忽然道:「我才拜入門中之時,師尊便曾在天瀑之中修行。」
張道人沉聲道:「師尊彼時已是煉就罡雲,元嬰二重的修士……」說到此處,張道人面色微微一變,解釋道:「師侄非是質疑師叔功行,但這天瀑傾瀉之力,比之山嶽壓頂還要恐怖,而且連綿不絕……」
許莊若有所思點點頭,微笑道:「無妨,我也只是隨意發問。」
聽許莊此言,張道人才鬆了口氣,正待再說什麼,忽然山道之上卻傳來一陣動靜,似乎道童攔住了誰人,張道人皺了皺眉,張口喚道:「下面發生了何事?」
一名年輕弟子越過道童高聲言道:「掌門,連雲山急報。」
聞此言,張道人與曾全風紛紛面色一變,兩人對視一眼,張道人便道:「師叔還請好生休息,師侄還有事務待處理,便不奉陪了。」
曾全風面沉似水,聽張道人如此言道,也不出聲,默默朝許莊行了一禮,便要隨其離去。
許莊眉稍一挑,問道:「什麼要事,是我這個長老,也不能聽聞的麼?」
張道人腳步一駐,面現難色,應道:「師叔切莫誤會,師叔舟車勞頓,都還未到洞府中安頓,這不過些許小事,師侄處理便是。」
許莊笑了笑道:「既是小事,何須急報?」
言罷也不去理會張道人,將目光落到曾全風身上道:「曾師侄,你將那弟子喚上來,有什麼急事,在這裏講了便是,本座今日才到觀中,正好瞧瞧師侄是怎麼處理門中事務的。」
張道人口張了又閉,不敢違逆許莊,只是苦笑。
曾全風見狀,立即行了一禮,折身走過兩步,喚道:「童兒,讓登霄上來稟報。」
童兒應聲,趕忙放下攔去那年輕弟子的手臂,揖手道:「秦師兄,請。」
秦登霄點了點頭,雖然緊急,但仍正了正冠,理了理衣袍,這才登上峰頭,面見幾人,恭恭敬敬行禮道:「見過掌門,見過曾師叔。」
曾全風點了點頭,先是道:「這位是門中長老許師叔,還不行禮。」又為許莊介紹道:「登霄是門中新生代中,最有望築成圓滿道基的幾名弟子之一。」
「長老?師叔?」秦登霄目露訝異,聽曾全風之言,忙道:「師叔謬讚了。」又躬身行禮道:「見過許長老。」
許莊負手受了一禮,微微頷首道:「不錯。」
曾全風對上宗憧憬已久,知曉像秦登霄這樣的天才弟子在上宗之中恐怕不是少數,許莊不甚在意的態度並不出乎他的意料,便朝秦登霄問道:「什麼事,如此慌裏慌張?」
秦登霄雙手捧起一頁符書,說道:「稟師叔,連雲山來信,摩雲宗太史法師攜摩雲弟子數十,道兵一千,已經兵臨連雲山下。」
「什麼?」曾全風接過符書掃了一眼,勃然色怒,拳頭一攥,立即便道:「好啊,太史小兒反了天了!」言語之間,身形猛然一動。
張道人皺眉喝道:「曾師弟!」曾全風剎住腳步,面色變了幾番,才退回兩人身前。
許莊皺起眉頭問道:「張師侄,曾師侄,是否先為我說一說情況?」
曾全風恍然歉道:「師叔恕罪,實是摩雲宗逼人太甚,小侄一時難以遏止憤怒。」
許莊道:「無妨,如我所記不差,摩雲宗是蒼瀾州主宗?連雲山又是何處?」
曾全風拱手道:「回師叔,摩雲宗正是蒼瀾州主宗,此宗狼子野心,對我雲瀾州虎視眈眈……」
「至於連雲山,卻是在雲瀾州與蒼瀾州相連之處,大部分都在雲瀾州之中,此山本來平平無奇,也引不起什麼爭議。」
「孰料不久之前,觀中有弟子意外發現連雲山中,蘊生了幾座天生石池,這本是一門喜事,但被摩雲宗知曉此事之後,便起了心思,發旨言說連雲山是蒼瀾州屬地,指責我真形觀侵佔蒼瀾州疆域……」
隨着曾全風將事情道來,許莊也漸漸對此事瞭然。
其實雲瀾州與蒼瀾州那短短的相連之處,享天瀑福澤甚少,靈機也不旺盛,在以往之時,從來都懶得起什麼爭執,連雲山又大半都在雲瀾州之中,是以一直都算是雲瀾州屬地。
不過匹夫無罪,懷璧其罪,真形觀與連雲山都是這個道理。
連雲山蘊生出了天生石池,這天生石池,只需在池下埋種靈脈,便能生出一種名為石池靈真的上乘靈真,而且是轉化不斷,源源而生,如此修行寶物對一個宗門而言自然是算屬珍貴的,真形觀又積弱已久,於是摩雲宗便生出了別樣心思。
隨着摩雲宗發出法旨,真形觀也據理力爭,派遣門人駐進了連雲山守衛,兩派衝突逾烈,似乎有了馬上兵戎相見的跡象。
而秦登霄前來稟報的,正是摩雲宗已經兵臨城下,要逼迫真形觀退讓。
「原來如此。」許莊沉吟道:「兩位師侄,那你們待如何處理?」
曾全風憤憤道:「自是清點道兵,與摩雲宗做過一場!我倒想看看,太史小兒哪來的膽子,敢兵臨連雲山下。」
張道人皺眉道:「曾師弟!太史不足為懼,可逼退了太史,下一次又是誰人?真與摩雲宗開戰不成?」
「開戰又如何,須叫摩雲宗知道,我真形觀也不是好惹的。」曾全風豎眉道:「何況一十六州已經劃定,我倒不信摩雲宗真敢起兵侵入雲瀾。」
張道人沉聲道:「曾師弟!我真形觀如今損失不起任何一名門人弟子,伱這種想法,只會陷我真形觀於萬劫不復之地。」
兩人說的急了,當着弟子的面便吵了起來,秦登霄顯然對門中情形不是一無所知,只是無奈站在一旁。
不料這時,那位神秘師叔祖,許長老卻忽然開口問道:「登霄是吧,你可知摩雲宗勢力如何?」
秦登霄小小吃了一驚,回想了一番,不確定道:「據弟子所知,摩雲宗有門人上萬,金丹法師十數,還元嬰尊者坐鎮……」
這樣的答案未免太過含糊,許莊又問了幾個問題,也沒對摩雲宗多出多少了解。
這時忽然聽曾全風高聲道:「張仁!我與你說不清楚。」
便轉過身來,一拱手,沉聲道:「許師叔,依您之見,這連雲山,是讓還是打!」
許莊微微皺了皺眉頭,其實就性格而言,他更偏向曾全風一方,我退敵進,忍讓顯然不是個好的選擇,從曾全風言語之中,也可知其不是一味魯莽。
但張道人所言也不無道理,而且他初來乍到,既不知道真形觀究竟如何積弱,更無從判斷真形觀與摩雲宗實力對比如何,也不可能做主害了真形觀的門人弟子。
這時張道人也走了過來,拱手道:「請許師叔做主。」
許莊沉吟片刻,忽然道:「摩雲宗已經兵臨連雲山下,我們不如趕緊趕去連雲山主持場面,看看摩雲宗是否虛張聲勢,再做決斷?」
張道人恍然醒悟道:「師叔所言是極,曾師弟,你快去將雲舟啟出來。」
曾全風匆忙應是,許莊卻伸手一攔道:「雲舟遁速太慢,我們直接飛遁過去不是更加迅速。」
張道人猶豫道:「不需帶上弟子道兵麼?」
曾全風哈哈一笑,指着張道人道:「張師兄,你看你還不是想點上道兵。」
張道人辯道:「我只是以防萬一而已,若真一言不合,起了刀兵,自然缺不得道兵之助。」
許莊搖搖頭,問道:「那太史法師是什麼修為?」
曾全風立即答道:「啟稟師叔,那太史小兒不過下品金丹而已,更未煉就金貢,不足為慮。」
許莊點點頭道:「看來摩雲宗也只是試探之舉,連雲山本身不也有駐守麼?如此便足矣了,我們直接動身吧。」
曾全風立即道:「師叔說的是,師侄在前方引路。」便一跺腳,直接架起遁光飛上雲中。
張道人搖了搖頭,朝許莊拱手道:「師叔您請。」
許莊也不客套,輕輕一動,身形忽然拔起,化做一道磅礴虹光沖入雲中,張道人趕緊跟隨其後,兩人飛上雲天之後,便隨着曾全風一併遁去。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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