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牢房有很多種。
地下地上,木欄鐵索,要麼不見天日,要麼風吹日曬。
但都很粗糙簡單,給犯人住的,犯人都不是人,豬狗牲畜一般。
不過晉王府的牢房不一樣。
乾淨的地磚,光潔的牆面,甚至連牢房的欄杆都是亮漆,劉宴伸手撫摸着,感嘆晉王府奢華,牢房也奢華。
這種牢房,是外邊多少貧民百姓都住不到的房間。
劉宴環視四周,知道自己在做夢了,但當初被抓進晉王府牢房的時候,他第一個感嘆也是這句話,然後迎來了第一頓毒打。
為了保持牢房的乾淨,不見血,用木杖狠狠的打,其間還會用濕布裹住嘴巴鼻子,就是有血也得悶在肚子裏。
其實就算血灑在地上,也不會染髒了地面,一盆一盆的水澆過來,直到把人和地面的血都沖乾淨。
看起來平整的地面,還竟然不積水。
看起來不見天日的地方,也不覺得潮濕悶熱。
劉宴記得自己在半昏半醒中還誇讚這個牢房,這個牢房真值得夸,而且除了夸牢房他也不想說別的話。
咒罵晉王?沒意義。
求饒?更沒意義。
人這一輩子,也沒有什麼意義。
「這牢房當然好了,是我師傅修的。」
「雖然只是修房子捎帶的,但絕對精品。」
昏昏暗暗中有女子的聲音,夾雜着用錘子在牢柱上敲敲打打的聲音。
「哎,這裏也壞了,要修修。」
「壞得真夠快啊,這還沒多久呢,看來這牢房用得很多。」
「哎,你能撐多久啊,我看看要不要等你死了,再修它。」
劉宴抬起頭,看向她,還沒看清她的臉,頭勐地一墜,磕在桌桉上。
「大人。」一旁靠着門打盹的隨從也被驚醒,忙過來問,「還好吧?」
劉宴伸手輕輕按着頭,看着晨光籠罩的室內,威嚴肅穆。
這裏不是晉王府的牢房,他沒有五臟六腑出血將死,只有額頭微微疼。
那她,還活着嗎?
以前面對其他人不能問,也不能打聽,這個女孩兒,或許真是她女兒,可以問問吧。
劉宴勐地站起來,向門走去。
隨從再次嚇了一跳:「大人?你要去哪裏?」
劉宴打開門,秋日的晨風有些涼意,讓他停下腳步。
「沒事。」他說,轉過身又走回來,「有早飯嗎?」
隨從忙應聲有,一面走出去喚人,不多時端了飯菜過來,劉宴的飯菜很簡單,一碗蛋羹,一碟咸豆,一塊蒸餅。
「其實我說的是真的。」他一邊吃飯一邊說,「我曾經的確是靠着豆子和水活下來了,所以這豆子真的能保命。」
隨從哦了聲,難得大人吃飯的時候說話,忙湊趣問:「那是怎麼回事?」
劉宴看着眼前的咸豆:「晉王府的牢房,為了不讓犯人便溺髒污,幾乎不讓吃飯。」
每天就給一碗混雜在一起看不出是什麼的東西。
他不想吃,吃也沒有什麼意義,反正活不了。
「但那個人教我說,吃裏面的豆子就能活下去。」劉宴說。
他的眼前似乎又浮現夢中的女子,她蹲在牢房外,用一把尺子指着那碗飯。
「這其中的豆子都吃掉,湯喝掉,你要是每次都這樣吃,一定死不了。」
他才不信呢,他竟然能死不了,他就讓她看看,他到底能不能死。
他爬起來將豆子和酸臭的湯喝了。
然後每天就這樣,只不過吃的豆子越來越多,湯的味道越來越奇怪。
然後他果然活下來了,等到了晉王為了向皇帝表達柔順,向民眾表明仁善,將他交給了朝廷。
隨從知道劉宴在晉王府的牢房裏差點死掉,也知道有個人伸出援手讓他保住一命,更知道這個人是墨徒。
哎,那個時候墨徒就已經出入晉王府了,可見墨徒跟晉王勾結的罪名是板上釘釘。
所以劉宴從不對外說此人,也沒有人知道這個人是誰,就連高財主試圖提出幫忙打聽,劉宴都拒絕了。
這麼多年,劉宴幾乎從不提及。
今天怎麼突然說起來了?這是又想到恩人了?那.
隨從看着劉宴的臉色,問:「大人,高財主適才來問,那個掌門的事可是需要提供什麼幫忙?」
高財主給出了墨門新掌門的消息,他也很不解大人為什麼突然丟下不管了。
莫非是當時霍蓮突然來了,為了避免被都察司搶了功勞去?但他們大理寺要避開都察司也不是沒辦法。
劉宴哦了聲,似乎才想起來這件事:「你去告訴高財主,金殿點桂就要開始了,這是陛下和整個朝廷的大事,不得有任何驚擾,我知道他說的人是誰,已經在我掌控中,讓他不要輕舉妄動,免得打草驚蛇,魚死網破,壞了朝廷的大事,墨門罪上更是加罪,他們父子也休想清白脫身。」
隨從明白了,俯身施禮:「大人所慮極是,我這就去告訴他們。」
隨從離開了,劉宴繼續慢慢吃飯。
她有女兒了。
他還記得她曾經抱怨過自己的情郎。
「他在經受一項重要考驗,遲遲鑄不成劍,愁得臉都變醜了,我可不想有個丑丈夫,生的孩子也丑了可怎麼辦。」
看來她情郎的劍最終鑄造好了通過了考驗,她還是有了個好看的丈夫,她心心念的女兒也不是個丑娃娃。
他忍不住笑了。
雖然不知道她在晉王事中是生是死,但她在這之前必然幸福的生活着吧。
隔天后,七星在魏東家等人擔憂的眼神中,澹然地回到了修內司。
「阿七啊。」劉通事捧着茶水,對她招手,「新一批工料都到了。」
七星有些驚訝:「這麼快,不是傳言說…..」
說內庫那邊要出事什麼的,還以為要亂了沒人管了。
劉通事笑了:「出不出事不知道,反正對咱們來說是好事。」
雖然說是工部的工程,但工料都在內庫掌控的場子裏,這些太監們是皇帝家奴,做起事來極其難纏。
劉通事為了順利取料,沒少跟他們拉關係。
「福泉覺得大難臨頭到處求爺爺告奶奶,但那些被他孝敬的大太監們一個個口風嚴謹,什麼都不肯多透露,只讓他好好做事。」
福泉只能戰戰兢兢好好做事,以求留個贖罪的機會。
所以他們的工料領得暢通無阻。
七星也笑了:「那就好。」又問,「大理寺那位劉大人,後來沒有再」
「再來查內庫啊?」劉通事笑呵呵搖頭,「沒有沒有,劉大人可顧不上這點小事,雖然劉大人不再參與出題,但金鑾點桂的大事他也不能躲清閒。」
是啊,金殿點桂就要到了。
七星看向皇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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