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止是凌菘滿眼好奇,行商隊伍里其他人也紛紛仰頭望着那些馭虹而去的「仙人」,神情驚愕。
五彩繽紛的長虹速度極快,稱得上是風馳電掣,但飛得很低,離地僅有四五丈的高度,連服飾打扮都看得清清楚楚。
「裴老伯,我看他們個個都背着一把劍,還穿着同樣的衣服,是不是就是人們經常提到的雲水劍宗的那些仙師?」凌粟跟在牛車的左側,邊走邊問。
聽見哥哥發問,凌菘也連忙偏過頭看向裴老伯,想知道答案。
凌粟經常會把一些在鐵匠鋪里聽到的事情當成故事講給她聽,雲水劍宗這個名字,凌菘聽哥哥提到過,好像是離曲水城最近的仙人門庭。
「我也不知,看樣子應該是他們。」裴老伯不敢確認,「那些仙師一向高高在上,與我們這些凡人涇渭分明,很多消息都是道聽途說,不一定為真。」
「曲水城雖然小,但周邊也不止雲水劍宗這一個勢力。我聽人說,城主府的背後就是一個名叫『鳴鶴宮』的仙門大教。」隊伍里另一名老漢開口說道。
「鳴鶴宮比雲水劍宗還要強嗎?」凌粟好奇道,「我之前做學徒的那個鐵匠鋪,老闆好像就是要把他的孩子送去雲水劍宗。」
「孰強孰弱我等怎會清楚。小後生,我勸你也不要妄談這等事,免得禍從口出。」那老漢淡淡提醒了一句,不肯多言。
「是啊,那些仙師一向都將自家門庭看得很重,不喜歡聽到有人說他們弱於別家,千萬要管住嘴巴,否則容易招來禍端。」裴老伯也提醒道。
「多謝各位叔伯的提醒,小子一定謹記。」凌粟應下。
凌菘見到哥哥連連點頭,一副態度慎重的樣子,覺得這件事應該很重要,也跟着奶聲奶氣地說:「囡囡也記住啦!」
「額哈哈哈!」
眾人一怔,顯然沒想到這麼個小丫頭竟然也煞有介事答應下來,不由啞然失笑。
然而,就在這時,曲水城的方向又飛來了數道身影。
和之前那些仙師一樣,都是行色匆匆,瞬間便從凌菘他們的頭頂越過,向着遠處飛去。
只是最終消失的方向與此前那些人有所不同。
眾人還未來得及談論一番這些仙師的身份,轉頭發現曲水城內竟然又飛出了第三批人手,方向卻是往西南那邊疾馳,沒有再經過凌菘他們這邊。
此後,短短一盞茶不到的功夫,曲水城總共飛出了十來波人馬。如天女散花般,朝着四面八方遠去,迅速消失在天邊。
「這是怎麼了,那些仙師們怎麼接二連三的從曲水城離開?」隊伍中有人小聲問道。
刻意壓低的聲音,讓人沒由來地感受到一股山雨欲來的勢頭。
「快走!城內一定出事了,不要多問。」
一向沉默寡言,從出城開始就沒說過話的那個賣虎皮的壯漢忽然開口,臉色格外凝重。
其他人聞言,像是想到了什麼,神情俱是一變,紛紛閉上了嘴巴,只加緊趕車,埋頭前行。
「哥哥」凌菘被這股凝重氣息嚇到,忍不住小小地喚了凌粟一聲。
「別怕,乖乖在車上坐着,哥哥會保護你的。」
凌粟伸手過來,抓住她一隻手,輕輕握在手心裏。
這給了凌菘極大的心理安慰。
一炷香後,悶頭趕路的隊伍走出了近十里地,勉強算是遠離了曲水城,見到無事發生,這才鬆了口氣。
「不知道城內到底發生了什麼,那麼多仙師一起離開,肯定是大事,幸虧我們先一步出了城。」留着滿嘴黑鬍子的裴老漢喝完水,靠在牛車上微微喘氣。
目光望向後方曲水城的方向時,他眼中隱隱有些後怕。
隊伍里其他人的臉上也都是一副心有餘悸的樣子,顯然都很忌憚那些所謂的仙師。
見到凌粟沒說話,凌菘也乖乖閉着嘴,只是小腮幫子鼓鼓的。
在凌粟把羊皮水袋遞給她,問她喝不喝的時候,凌菘咧開嘴指着嘴裏含着的干棗,大眼睛如月牙般,甜甜的笑着沖凌粟搖頭,表示不渴。
一行人稍作休息便繼續上路了。
事情與那些能飛天遁地的仙人有關,凡人一旦牽扯進去,動輒便是灰飛煙滅,所以裴老漢他們不敢多留,只想離曲水城越遠越好。
趕路的過程自然是枯燥且乏累。
凌菘雖然不用自己走路,可坐在牛車上搖搖晃晃的,同樣也累得不輕。
過了正午,就着涼水吃了小半個炊餅的凌菘再也撐不住打架的眼皮,小身子一歪,就躺在牛車上睡着了。
重新醒來的時候,已經是申時過半了,還是被凌粟叫醒的。
「哥哥?」
凌菘揉着眼角,睡眼惺忪,軟萌萌地喊了凌粟一聲。
睡得迷迷糊糊的她被凌粟從牛車上抱下來時,雙腳剛剛沾地就沒站穩,搖搖晃晃的差點摔倒,還是凌粟眼疾手快,又扶了她一把。
凌粟被她這番模樣逗笑,雙手捧着凌菘的小臉搓了搓,說道:「小瞌睡蟲,到家啦,快揉揉臉,清醒清醒!」
「嗯」
凌菘嘴都被揉得嘟了起來,不過確實是清醒了許多,
等凌粟放開她後,她抬頭朝周圍看了看。
只見四周一片荒蕪寂靜,山嶺間偶爾會傳來幾聲鳥叫。
腳下的泥土路很窄,跟曲水城裏的街道顯然沒法比。路邊雜草叢生,幾根狗尾巴草迎風招搖。
目光沿着道路延伸出去,前方盡頭,十幾間茅草屋和竹樓陸續印入凌菘的眼帘。
這就是哥哥口中的白山村嗎?
凌菘眨巴着大眼睛,好奇打量着。
她年齡還小,腦子裏倒是沒覺得貧窮、落後之類的,只有新奇感。
曲水城和白山村在凌菘的心中,就像是兩個不同的世界。
「囡囡,跟裴伯伯說謝謝。」耳邊傳來凌粟的提醒。
凌菘聞言,從遠處收回目光。
「謝謝伯伯!」她靠在凌粟的身邊,俏生生的說道。
「哎,好好。」裴老漢滿臉笑容,「時候不早了,你們趕緊進村吧,家裏長時間沒住人,多半會有一些蛇蟲鼠蟻,要仔細打掃。」
「知道了,還勞煩老伯您專程送我們過來,我們兄妹倆也沒什麼能報答的,真是過意不去。」
凌粟很是感激,從懷裏掏出幾文錢來想要遞給對方,卻被裴老漢擺手拒絕。
「也就五里地的腳程,又不遠,我也是看你們兄妹倆可憐,力所能及的幫一把算一把,都是窮苦人,誰還沒個困難的時候呢?講什麼報答不報答的。」
這是個很樸實的鄉野漢子,純粹是出於善意幫忙,豈會圖這幾文錢的車船費?
他扯了扯老黃牛身上的韁繩,另一隻手揚鞭驅趕,讓黃牛拉着板車掉頭。
「老伯,那你路上小心。」凌粟開口道。
「放心吧後生,這路我熟得很。」裴老漢跳上牛車,最後朝兩人揮了揮手,「行了,我回去了,兩個小娃娃,好好保重!」
「伯伯再見!」凌菘也揮了揮手,大聲說道。
兄妹倆站在路口,望着裴老漢駕着牛車漸漸遠去,心中竟沒由來的生出了幾分悵然若失的感覺。
閱歷不足的兄妹二人當然不明白為何會產生這種感覺。
世道艱難,活着不易。
能在弱小卑微之際得遇良善之人的無私幫助,何其之幸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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