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還不知道?」季平安話音甫一落下。
跟在黃賀身後,一襲荷葉色羅裙,略有些沮喪的沐夭夭猛然抖擻起來。
她邁開輕盈步伐,屁顛屁顛一個猛衝,來到老桃樹下,叉着腰,胸脯高挺,白淨的臉上揚起得意笑容:「我知道啊!」
你究竟是在驕傲什麼啊季平安哭笑不得。
這小丫頭跟自己混熟後,愈發的不拿自己當外人了。
當即笑吟吟地坐起身,配合地擺出好奇神色:
「說說?」
沐夭夭頓覺優越感襲來。
本來因為錯過了棋院那一場的關鍵時刻,很是悶悶不樂,但人類的快樂與悲傷,往往通過「對比」得來。
這會瞧見季平安這個比自己更慘的,頓時拉過小椅子,在其餘人無語的神情中,講了起來:
「當然是墨林演武的事啊,我跟你講,今天發生大事了,不知從哪裏跳出個什麼『禾』先生,只用了一個下午,連斬三座擂台
「伱是沒瞧見,那個墨林的大人物,就上次咱倆見過那個姓高的,臉都綠了」
沐夭夭嘰嘰喳喳,將自己聽到的傳言,結合親眼所目睹的一小部分,腦補出了一場驚心動魄的大戲。
在她講述的版本裏,那個「禾」先生,簡直如同劈開黑暗的一道光,拯救百姓的紅太陽
旁邊。
有弟子主動去掌燈,點亮屋檐下的燈籠。
黃賀則悶頭跑去飯堂,等他拎着個食盒回來時,沐夭夭終於講到尾聲。
但見她:左手端着青花茶杯,潤了潤喉嚨,右手仿驚堂木,往桌上一拍:
「啪!很快啊,那人便消失在燈火闌珊處,只留給神都百姓一個背影。」
「啪啪啪。」
季平安帶頭鼓掌,一臉羨慕:
「竟發生了這種事,無緣得見,實在遺憾。」
旁邊,一名木院弟子附和:
「是啊,我們也覺得遺」
沐夭夭「咳」了一聲,打斷他的話,以防其說露餡,給季平安知道,其實他們也沒看到多少
然而木院星官們並不知道,他們吹捧敬仰的「禾先生」,就坐在旁邊聽小姑娘吹牛。
「說來,那人與公子你的氣質有些相似,只是身材長相不大一樣。」
黃賀突然感慨了聲,繼而好奇道:
「公子,下午的時候,我們想來找你一起去看熱鬧的,但好像不在?」
季平安「哦」了聲,神色平淡:「我去修行了。」
沐夭夭奇道:「可你下午也沒在兩儀堂啊。」
季平安抬手削了小姑娘個頭皮,笑罵道:
「難道只有去那邊才算修行?」
可公子你這麼懶黃賀還想問,就在這時,突然間,一陣鐘聲自遠處傳來。
年輕星官們詫異望去,聽出是召集監侯商議的鐘聲。
黃賀嘀咕道:
「這段日子鐘響的好頻繁,不知道又出什麼事情了。」
議事堂。
巨大的日晷佇立於黑暗中,不多時,赤、青、綠、褐四道星光不分先後,從遠處墜落。
星光散開,四名監侯互相對視,都看出彼此的困惑。
眉毛赤紅,性子急躁的方流火「呼」地吐了口灼氣,扭頭望向堂內主位上,早已等待的李國風:
「這麼晚了,召集我們過來作甚?」
徐修容這段時日,將療傷聖藥消化殆盡,傷勢已近乎恢復,氣色也好了不少,此時開口:
「莫非與墨林有關?」
下午時,王憲等人返回後,白堤的消息便傳開。
監侯們雖不似朝廷那般焦躁,但亦是關注的。
當即派人前往確認,卻帶回一個驚人的消息:屈楚臣也慘遭落敗。
至於棋院的結果,因為時間緊促,尚且沒有匯報至監侯們手中。
「坐下說話。」
李國風眼眸深邃,白色官袍在燭光下頗為耀眼,等四人依次落座,方緩緩開口:
「有兩件事要說,其一,的確乃墨林演武之事。棋院一場亦已結束,墨林全敗。」
話落,在座四人難掩驚訝。不過,有了前兩場鋪墊,得知這消息便不太驚喜,甚至有種「果然如此」的篤定感。
氣質陰柔的白川皺眉:
「是朝廷安排的人?哪裏冒出這麼個妖孽。」
李國風緩緩搖頭:
「以咱們那位陛下的性格,若真有底牌,不會用這種方式。聽人匯報,擂台戰後,高明鏡前去阻人,那『禾先生』卻憑空擦除,傳送離開。倒有些道門手段風格。」
道門?
徐修容、黃塵等人面露沉思,卻想不出符合條件的人物。
李國風輕咳一聲,道:
「此事雖古怪,但朝廷必會調查,無須我們操心。今晚召集你等過來,是為第二件事。」
他從袖子裏取出一張摺子,打着旋丟在桌上,繼而語氣凝重道:
「六部傳訊,御獸宗也已進入中州地界。不日將抵達,都想想,如何應對吧,這次我們可無法再置身事外。」
御獸宗雖早知曉,這段日子,幾大宗門會接踵而至。
但當聽到這個名字,在場監侯仍神情認真起來。
即便是向來傲氣,無所畏懼的方流火,都坐姿端正許多,問道:
「監正還沒回信?說何時回來主持大局?」
李國風搖頭,捏了捏眉心,沒好氣道:
「若是監正在,我還會發愁麼。」
老實人黃塵想了想,說道:
「演武乃是傳統,向來如此。有什麼可討論的,無非兵來將擋水來土掩。」
方流火附議:
「老黃說的是。要來便讓他們來,若論弟子天賦,洛淮竹也不懼。」
徐修容搖頭沒吭聲。
欽天監本就弱勢,寄希望於藏好洛淮竹這張牌,好出奇制勝,若提前泄露,會很被動。
況且,監正已「閉關」太久,御獸宗是否會趁機施壓?
想着這些,她不禁望向「總院」方向。
珍瓏塔,雖已入夜,但塔底仍有星官絡繹不絕前來。
倒也並不全是勤奮,而是白天都趕去看熱鬧,只好晚上來補功課。
忽然,霧氣翻湧。一個身材單薄,頭髮凌亂的身影走出。
「洛師姐出來了。」
「她這次在裏頭又呆了一天一夜了吧,怎麼扛得住的。」
議論聲里,洛淮竹目不斜視前行,對被其餘人指指點點,已經習以為常。
忽然,她耳朵動了動,停下腳步,看向幾名聚集在門口,談論墨林演武事件的司辰:
「你們在說什麼?」
她雖不關注外物,但墨林乃競爭對手,歸屬於修煉的一環,所以多少還是願意動下腦子,聽一體。
被問到的司辰先是驚喜,繼而結結巴巴道:
「洛師姐,你好啊,是這樣的」
激動的模樣,如同在路上和朋友吹牛時,突然被崇拜的偶像明星cue到,有些語無倫次。
一人連斬三座擂台?創歷史之未有?
洛淮竹歪着頭,思考了三息,覺得雖然很厲害,但好像對自己沒啥用。
便不再關心,邁步徑直走了。
「不愧是洛師姐,如傳言中那般高冷霸氣。」
那名司辰望着少女遠去背影,憧憬激動:
「沒想到,師姐竟主動與我說話。」
旁邊,有人嘀咕道:
「洛師姐是只對咱們高冷,對季平安熱情的很,聽說在特訓班裏,倆人是同桌。還經常去青蓮小築找他。」
扎心了老鐵一群弟子頓覺索然無味,扭頭鑽進塔內,試圖發憤圖強,用修煉麻痹自己。
總院。
洛淮竹拖着疲憊的身子,推開院門的時候,就看到院子裏菜地已經翻種過,角落的水缸里也盛滿了水。
屋檐下點着燈火。
面容醜陋,一雙藍眸卻格外溫柔和藹的苟寒衣坐在台階上,望着南邊的方向。
「回來了?飯菜還熱着。」
老人笑眯眯指了下,桌上用海碗倒扣的晚餐。
洛淮竹修行上頭,不講究時辰,經常太餓了才會出來,飯堂里也不是時刻有吃的,老人便會給備上一份。
「恩。」洛淮竹悶頭走過去,坐在凳子上就準備吃。
「先洗手。」
「哦。」
然後繼續悶頭吃起來,不一會,稍感飽腹後,洛淮竹說道:
「我聽說,有人一個下午,斬了三座擂台,墨林演武大敗。」
苟寒衣好奇:「是嗎,說說。」
洛淮竹磕磕絆絆,將事情講了一遍,她毫無講故事天賦,與沐夭夭是兩個極端。
本來是精彩紛呈的事,卻給她說得乾巴巴的。
但苟寒衣卻聽得饒有趣味,讚嘆道:
「厲害呀,江山代有才人出。」
然後又安靜了下來。
洛淮竹吃完了飯,捧起碗用舌尖舔乾淨,看向老人,歪頭問道:
「您在看什麼?」
苟寒衣如凡俗老人般坐在台階上,頭頂是圍繞燈籠盤旋的飛蟲,他望着南方天空,說道:
「故人將至,要頭疼嘍。」
故人?苟師伯還有哪個故人?
洛淮竹歪頭思考了三息,想不明白,索性不想了。
四季閣。
在聽到鐘聲後,季平安等人好奇發生什麼,乾脆簡單吃了便飯,一起往木院方向趕去。
與兩名司歷匯合後,眾人等了沒多久,便見一道淺綠色星輝呼嘯而至,「彭」的一下在地上炸開,容貌出眾的徐修容衣袍搖曳,緩緩走出。
「大晚上不去休息,都聚在這幹嘛。」徐修容勉強撐起笑容,打趣道。
「師尊呀,」沐夭夭一蹦三尺高,拉着她,就往閣內大房間走:
「可是出了什麼事?快說說。」
八卦精本性流露了屬於是
徐修容無奈,任她拽進燭光填滿的屋子,看到季平安靠坐在牆邊時,明顯詫異了下,幽幽道:
「本座的大弟子竟然也在,稀奇。」
不是容丫頭你怎麼也跟白川學壞了,陰陽怪氣起來季平安心中想着,拱了拱手:
「見過監侯。」
徐修容翻了個白眼,竟也有些風情萬種,大房間裏沒有桌椅板凳,鋪着木地板,放着一個個蒲團。
徐修容乾脆也便席地而坐,一群星官圍成一圈,還挺有氣氛的。
不過她下一句話,就打破了靜謐祥和的氛圍:
「御獸宗將要抵達。不同於墨林的演武,御獸宗可沒這般風雅,是個喜歡用拳頭說話的,也就是說,這次壓力給到我們了。」
御獸宗!
聽到這個名字,在場星官精神一震,胸懷廣大,脾氣暴躁的女司歷一拍大腿,興奮道:
「要打架了嗎?」
年輕司辰們,則對這個名字較為陌生。由於各大宗門坐落於不同州府,彼此相隔甚遠。
這些還在欽天監修行的司辰,尚未外派,對其餘宗門所知僅限於書本,以及口口相傳。
只有季平安聽到這個名字時,臉色微不可查地變化了下。
黃賀遲疑道:
「您的意思是,御獸宗的演武目標,是奔着道門與欽天監?」
徐修容頷首,臉色凝重道:
「準確來說,相比於道門,他們與我們的矛盾更深一些。」
一名弟子疑惑:
「為什麼?御獸宗與我們的修行途徑並無干涉吧。」
徐修容環視眾人,見一些年輕弟子懵懂,便解釋道:
「御獸宗修行途徑的確與我們不同,但卻異曲同工。其門人雖也有入門功法,但入養氣境後,便會捕捉、或繼承『靈獸』,與自身建立契約,從而藉助『獸』來吞吐日月,獲取靈素。
「其與人交戰,也以驅使『靈獸』為主要方式。」
「簡單來說,星官以神魂為媒介,從星光吸納靈素。御獸師以『獸』為媒介,達成同樣的效果。
「契約獸的來源有兩種,一個是捕捉馴化,即行走山林,尋找那些已初具靈智,卻尚未化妖的野獸,將其用特殊法門封印在一面令牌中,長久溫養,便可成為本命靈獸。
「第二種,則為繼承。
「若有其餘門人死去,令牌回收,其中的『獸』若仍存活,便可選擇新的主人,不過,這種對繼承者的要求較高,若是一隻破九境的『獸』,很難與養氣境修士契約,且易反噬。
「所以,該門派的修士,往往隨着修為提升,掌控的令牌會更換,或者同時綁定多隻契約獸當然,這同樣存在門檻,對天賦與修為,乃至性格都有要求。」
徐修容簡略介紹後,話鋒一轉:
「不過,我們兩派途徑雖有交叉,但彼此並無資源競爭。畢竟相隔很遠,爭搶的也不是同一片星光。
「真正令我們與之矛盾較深的原因還在國師身上。」
刷——
弟子們豎起耳朵,意識到,監侯又要爆出猛料了。
果不其然,只見徐修容略作猶豫,還是說:
「此事,還與國師年輕時的一段『情史』有關。」
窗邊,季平安默默捂臉,有種即將社死的預感。
ps:錯字先更後改。有點卡文,一直在琢磨後續細綱,昨晚只睡了三個小時,大寫的慘。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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