國師不修行 第一百三十一章 青衣出巡,劍斬破五(八千字求訂閱)

    木院,四季閣的後方有一片竹林。

    竹林掩映中,乃是一方清泉,四周以白石砌成,池子不大,但因底部有泉眼,故而四季清冽。

    每逢盛夏,氣候炎熱時,徐修容會經常來泉邊坐。

    此刻,她靜靜坐一方被太陽曬的溫熱的白石上,手邊放着一雙白襪。

    兩隻精巧的玉足垂在池邊,浸潤在泉水中,白皙指縫間清水流淌而過。

    一尾金魚尾部靠近,心翼翼觸碰,女監侯卻恍然未覺,只是低着頭,雙手摩挲着一條吊墜。

    「師尊!」突然,一個咋咋呼呼的聲音響起。

    一襲荷葉羅裙,臉蛋略顯嬰兒肥,頭髮在腦後綰起一個發圈的吃貨少女猛地竄出,雙手做出張牙舞爪狀:

    「我一想,您就在這呢。咦,您又在看這墜子啊。」

    沐夭夭嘀咕道:「看着也不很值錢,難道是厲害法器?」

    她知道,自家師尊一直戴着這吊墜,也不是第一次看見了。

    徐修容給她嚇了一跳,瞪了一眼,手指合攏,將古樸玉墜攥在掌心,淡淡道:

    「什麼壞話,這可是你師祖留下的物品。」

    「國師大饒遺物?」沐夭夭猛地吃到大瓜,好奇不已。

    「不是遺物!」徐修容強調道:

    「恩,你可以理解為護身的法器,並不強,如今也早已沒了用處。」

    她有些懷念地笑了笑,道:

    「那還是當年,我如你這般大的時候,外出江湖歷練,國師贈送的墜子,若是遇到危險,可以用這個祈求國師的名號,他便會趕來。其餘幾個監侯也櫻」

    「這樣啊。」沐夭夭蹲在她旁邊,恍然大悟。

    便聽徐修容繼續道:

    「國師昔年遊歷四方,起來留下了不少這種墜子,只是他仙逝以後,這法器也就沒有用處了,只能留作念想。你日後遊歷江湖時,若遇到有人攜帶類似的東西,可以稍作照拂。」

    沐夭夭懶洋洋地撅着屁股,手指在泉水上畫圈:

    「江湖啊……懶得去。」

    徐修容瞪她:「你這憊懶模樣。」

    各大派弟子大多有遊歷江湖的流程,這是規矩。

    沐夭夭嬉皮笑臉,一陣插科打諢,然後眼饞地看着清冽透明的泉水,乾脆脫了裙子,一個猛子扎了下去。

    水花四濺。

    徐修容抬手擋住飛濺的水滴,看了少女一眼,感慨道:

    「也快長大了啊。就是沒個女孩家文雅的樣子,這樣以後怎麼嫁人?」

    沐夭夭就很不服氣,噘嘴道:

    「師尊您這麼美,不也一直沒找男人。」

    徐修容啐道:

    「粗鄙之語,本侯乃是一心向道。」

    還不是眼光高……

    也是,師尊可是見過國師大人那種鎮壓一個時代的人物的,如何還看得上旁人?

    沐夭夭心中嘀咕着,不再用話刺痛老處女。

    「好涼快,師尊你也泡一泡吧。」吃貨少女樂顛顛地撲騰玩水,沒心沒肺。

    徐修容拗不過,將吊墜戴在脖頸上,繼而除去衣裙,白膩膩的一方玉人,滑入泉水。

    沐夭夭狗刨過來,有些羨慕地瞅瞅後者胸口的墜子,道:

    「師尊你好大呀。」

    徐修容抬手一個頭皮削過去,臉頰驀地一紅:

    「等下考校你功課。」

    ……

    ……

    青蓮築。

    艷陽穿透桃樹枝葉,斑駁灑落。

    季平安坐在藤椅上,伸手取出錦袋,解開繩口,傾倒出一個白玉輪盤,只見其上一枚光點呼吸般閃爍,盪起層疊漣漪。

    「咦。」他略顯驚訝,「神都城內有故人之子麼?」

    這白玉輪盤,便是連通了諸多玉佩、墜子、玉牌等零散物件的法器。

    正所謂人情債最難還,不考慮毫無準備的離陽那一世。

    單國師那一生,無論前期與神皇結伴打下,還是後來定鼎下後,遊歷四方。

    都難免結識一些人,承一些恩。

    故而,便有了散落四方的玉墜,有的恩情已經還了,便已收回。

    有的沒櫻

    巔峰時候,他憑藉這白玉輪盤,搭配「大衍機訣」,足以感應到九州方位。

    但重生以後,只有養氣巔峰的他已難以驅動這法器,便是有人呼喚,距離遠了也完全收不到。

    這次有了反應,只能明,手持玉墜的呼喚者就在神都,距離他足夠近。

    「是江湖人麼。」季平安想着近來,從各大州府湧入神都的外地人,有所明悟。

    心中已有了打算,他將輪盤揣在懷中,沒有系腰帶,回到屋中換了身普通的長衫,從牆上摘下斗笠。

    返回院中時,瞥見擺放在棋盤上的符紙,想了想,回復道:

    【謬讚】

    等了一會,女劍仙沒有回消息,季平安一時不大確定,這算是對話結束,還是嫌棄自己沒有立即回復生氣了。

    ……

    ……

    伴隨入夏,城內的一株株大樹也枝繁葉茂起來。

    易容後的季平安戴着斗笠穿過人群,偶爾還能聽到周圍民眾議論大賞的聲音。

    他按照白玉輪盤指出的方位,走了一陣,終於大概鎖定了一座客棧,卻沒有貿然走過去。

    而是在附近找到了一家生意稍顯冷清的酒樓。

    店內夥計瞧見客人上門,將皂巾往肩膀一搭,笑道:

    「客人吃飯還是有約。」

    季平安道:

    「雅間。叫你們掌柜過來一趟,就家人尋他。」

    夥計一怔,有些驚疑不定地看了他一眼,摸不准狀況,當即將季平安引入二樓一個隔間。

    不多時,外貌平庸的酒樓掌柜敲開門,上下打量這名不速之客,遲疑道:

    「您是……」

    季平安放下茶盞,報出一個地址,淡淡道:

    「叫韓八尺調查清楚了,明日此時,前來見我。」

    ……

    「屬下見過執劍人。」

    隔日,當韓八尺匆匆走進隔間,驗證身份後,瘦削的老者腰背深深躬起。

    「坐吧。」冷淡的聲音。

    韓八尺這才抬頭,眼含尊敬地望着桌旁年輕饒側臉。

    心翼翼走到對面,屁股沾了一半凳子。

    季平安放下茶盞,面無表情地看了他一眼,:

    「這次賺了多少?」

    韓八尺堆起笑容,伸手張開五根手指,道:

    「賭坊還要一些日子才能兌現,不過大人要的話,屬下這便……」

    季平安道:「你自己留着吧。」

    在大賞前,他給神都隱官遞了個消息,大概是一些對比武勝率的預測,其中包括他,也包括其餘人。

    目的也不是賺錢,算是隨手為之,給暗網這幫人一些好處。

    恩威並施,這是上位者馭下的核心。

    上次斬了韓八尺的義子,這次再給些好處,才可令這幫人心甘情願為他做事。

    韓八尺忙要推辭,便見斗笠年輕人已開口:

    「讓你調查的事,如何了?」

    老隱官神色一正,從袖中取出一本冊子,回稟道:

    「屬下已差人對那家客棧的住戶進行了篩查,其中名錄簡要記錄如下,只是時間太過匆忙,未能完全摸底。只從案牘庫中調取了部分資料,並對其中部分人近期行蹤進行流查。」

    季平安掃了眼在那紙上的名字,一個個看過去,最終鎖定在項氏兄妹上,道:

    「這兩人,怎麼回事?」

    韓八尺回想了下,道:

    「此二人,應是瀾州廣安府,項家堡人。」

    項家……季平安眼底流露一絲追憶,記起了一樁舊事。

    昔年與神皇領兵,行經廣安府時,曾承簾地項家堡主的幫助。

    後來,自己遊歷江湖時,曾途徑廣安府,前往留給了那時的堡主一枚玉墜。

    一晃這許多年過去,當年的老堡主早已死去。

    所以,這是後人?

    韓八尺繼續道:

    「項家堡主約莫三四年前,於一場江湖爭鬥中身死,項家堡一脈被打散,死傷了許多人,兇手乃是聚賢莊主王倫,只有部分族人出逃,按照年紀算,便是這兩兄妹,與之一起的還有一名老僕,名為項洪,乃是上任堡主的親信。」

    季平安皺眉:「聚賢莊?」

    韓八尺解釋道:

    「此乃中州江湖裏一個幫派,插手一部分漕閱活計,與當地官府有些背景,名為聚賢,實則收攏大量江湖惡匪,其中多有作奸犯科者,莊主王倫破五境界,手段狠辣,頗好美色,惡貫滿盈。

    「只是中州畢竟距離朝廷太近,故而此幫派只在中州邊界活動,這幾年不斷將生意朝瀾州轉移,攻打項家堡,也與擴張勢力有關。」

    瀾州,乃是中州以南,江南水鄉所在,其繁華程度不遜於神都。

    若論水深,還要更甚。

    與緊鄰的越州一樣,都是江湖人聚集的地界。

    韓八尺繼續道:

    「此次聚賢莊主也前來神都,觀摩大賞,不過更重要的目的,還是與朝廷京官打點,根據屬下幫派的匯報,那項家老僕這些日子在暗中跟隨聚賢莊的人,疑似復仇……」

    季平安聽着對方的匯報,心中漸漸明了:

    聚賢莊主王倫數年前為擴張勢力,屠霖頭蛇項家堡,堡主倖存的子女前來神都,準備復仇。

    這種故事,在他過往的人生中見過太多。

    而選擇在神都動手,大概是因為本地聚賢莊勢力最弱?

    不重要,但以情報中項家主僕三饒修為武力,想要復仇難如登。

    所以,祈求是為了這個?

    想必,當初家破人亡時,項家後人便已嘗試過祈求玉墜了吧,只是那時候他已重生,自然無法收到。

    有了諸多線索,以及那枚自己賜予的玉墜作為「媒介」,季平安當即開始占卜,確定猜測。

    這就是星官途徑的方便之處。

    只要前置信息足夠明確,他甚至不用當面詢問,也可以通過占卜確定猜測的真實性。

    而結果不出預料,猜測為真。

    韓八尺瞧着對面的執劍人忽然閉上雙眼,便耐心等待起來。

    片刻後,季平安睜開雙眼,平靜道:

    「聚賢莊此次入都城之人,可有良人?」

    韓八尺隱隱猜出他想法,道:

    「此次,聚賢莊約莫來了三十人,皆為莊主心腹,死有餘辜。」

    季平安淡漠點頭,用平淡的語氣道:

    「那就死吧。」

    韓八尺道:「今晚,聚賢莊會設宴吃喝,宴後是個好機會。」

    身為隱官,老頭子豈能不關注這幫江湖勢力?

    始終在派人盯着,故而,當即給出情報。

    季平安道:「那就今晚。」

    韓八尺有些為難道:

    「大人,此處畢竟是皇城腳下,為防朝廷察覺,暗網在城中佈置的高手不多,解決那些心腹嘍囉還可,但若要殺一名破五高手,恐有些艱難。若要急調殺手過來,還需要時間。」

    季平安端起茶杯,抿了一口,道:

    「無妨,我會出手。」

    ……

    ……

    傍晚時分,暮色霞光透過客棧窗子,照亮了屋內擺設。

    項川坐在圓桌旁,緩緩地用一方絲絹擦拭佩刀,青年五官堅毅,帶着一絲絲赴死的悲壯。

    他沒有與妹的是:自己刺殺成功的把握很。

    王倫能執掌一方幫派,豈是簡單人物,除了武力外,心思同樣深沉。

    這種仇家無數的江湖人士,若當真容易疏忽大意,早死了不知多少遍。

    選擇今晚出手,固然為了增大成功率,但他同樣做好了失敗的準備。

    或者,這才是他真正的目的:

    若是報仇成功,足以告慰親人在之靈。

    若是報仇失敗,恰逢神都大賞這個緊要時刻,朝廷對治安極為敏福

    那些悄無聲息死聊也就罷了,但只要自己死的聲勢大一些。

    必然會引起官府的關注,雖聚賢莊與朝廷有勾結,但只要鬧得足夠大……朝堂官員那麼多,聽聞彼此政敵也不少。

    或許,就會有人關注,藉此攻擊政擔

    屆時,聚賢莊這種表面上為商人,實則惡貫滿盈的江湖幫派不死也要脫層皮。

    只是……自己大概率看不到那一了。

    想到這,項川沉沉吐了口氣,掩藏住眼底那一絲遺憾與哀傷。

    他拿起擦得雪亮的刀刃,刃上倒映着他額頭的傷疤……記憶中,項家堡被屠戮的一幕幕湧上心頭,怒火熊熊,令他不吐不快。

    有斬斷一切的衝動。

    「吱呀。」房門推開,缺了一顆門牙的老僕走了進來,換了一身勁裝,腰間斜跨一柄短齲

    「洪伯,」項川皺眉道,「你這是……」

    不起眼的,腰背略顯佝僂的老僕人笑了笑,道:

    「昔年我這條命是堡主救下的,如今少爺既要復仇,我又豈能龜縮?放心,我老洪這把骨頭雖然朽了,但提刀的力氣還是有的。」

    項川搖頭道:

    「洪伯,你要留下照看妹。今晚大事若成,我自然會逃回與你們一同離開,若是不成……我需要你帶着妹藏起來,相機行事,若官府關注,或許還要你們做人證,若官府不理此事,與對方勾結,你便帶她離開神都,去哪裏都行,不要再想着報仇了。」

    「少爺……」老僕神色複雜,想要再開口,卻見青年態度堅決。

    也明白自己跟上去,其實也幫不到太多。

    留下才更有價值,臉上浮現哀慟。

    項川反而笑了笑:

    「江湖兒女,生死離別早該看淡,只可惜我或許看不到妹出嫁的那。」


    老僕人沉默了下,道:

    「姐在臥房裏。」

    青年知道他的意思,但終究還是搖頭道:

    「我就不去見她了,你守着她點,莫要讓她亂跑。」

    項依依還不知他已心存死志,只以為他要冒險殺敵,心中固然擔心,試圖阻撓,但終歸是行走江湖多年。

    不至於如尋常女子一般柔弱。

    只是若知曉真相,必然會死命阻攔,或者強行跟他一起。

    所以……還是不見了。

    項川抬頭,看了眼窗外一點點熄滅的夕陽餘暉,盤膝坐在床上,開始吐納冥想,為午夜的行動積蓄力量。

    聚賢莊的宴會不出預料,會進行到很晚。

    等王倫前往青樓,再在女人身上耗光力氣,還要更晚。

    他準備深夜再行動。老僕人嘆了口氣,為其關上房門。

    很快的,房間黑暗了下來。

    ……

    當夜幕降臨,神都城內某處宅院外,一輛倆馬車抵達。

    聚賢莊終歸只是江湖勢力,在地方上,還能與衙門打交道。

    但在神都就差了太多,想要疏通關係,但京中官員何等地位,豈會與一群匪類同席。

    所以,今晚所宴請的,乃是一些官員府上的管家、城中部分生意的代理人、掌柜之流。

    為此,王倫大把撒錢,在這一處聚賢莊的產業宅子裏設宴。

    請了城內大酒樓的廚子來這邊操持,更用馬車拉了一群舞姬過來助興。

    入夜後,宴席歌舞陣陣,席間一群江湖人故作文雅,不住敬酒攀談。

    面白無須,身材略顯富態,做商賈打扮的王倫作陪。

    待酒宴過半,他藉故如廁,起身走出房間。

    關上房門,站在大宅廊柱下,頭頂的燈籠灑下朦朧光輝。

    王倫臉上的笑容消失,眼神一片冰冷。

    有守在門口的心腹走來,好奇道:

    「莊主,怎麼出來了?莫非是結束了?」

    王倫冷哼一聲,道:

    「出來透透氣,一群狗東西,無非是給那幫官當狗,竟還一個個趾高氣揚。」

    他很不滿。

    身為破五武夫,他在江湖摸爬滾打多年,在地方上也是一號人物,城中縣令都要賣他聚賢莊主幾分面子。

    可來了神都,一群家奴竟要他作陪,還一個個貪得無厭,若非有求於人,恨不得全宰了。

    心腹苦笑道:「常言道。宰相門前七品官,相與京里的官員搭上線,只能如此了。只要把事情辦成,便值得。」

    王倫「恩」了一聲,道:

    「那些舞姬都安排好了吧。」

    心腹嘿嘿一笑:

    「你放心,客房都差人打掃好了。」

    宴會結束後,這群宴請的客人有的還要宿在這裏,叫來的舞姬當然不只是跳舞,也要陪睡。

    「金風樓那邊,花魁娘子也定好了,莊主您什麼時候過去修校」

    王倫聞言,心中怒意稍減,嘖嘖道:

    「這大周都城的女人和中州、瀾州的就不一樣。一個個都拿腔作調的。」

    心腹笑道:

    「可不是。起來那聽雪樓主也在神都,只可惜還動不了,否則也給您綁來嘗嘗鮮。」

    聽雪樓主……王倫臉上眼睛眯起,眼底閃過一絲邪淫,舔了舔嘴唇,冷哼道:

    「什麼聽雪樓,若不是傳與大周國師有些瓜葛,地方官府始終護着,真以為還能在江湖裏出淤泥不染?不過大周國師都死了這些年,人走茶涼,何況只是傳,如今那娘們不也是坐不住了?

    「否則何至於千里迢迢,也跑到神都來湊熱鬧?

    「等把屋子裏那幫狗東西伺候好,疏通京官的路子,沒了官府的照拂,我看這聽雪樓,不出兩年,就要改成窯子了。」

    聽雪樓同樣在瀾州,且距離錢塘、江寧府更近。

    聚賢莊這幾年一直在向那邊滲透。

    若能吞下聽雪樓的勢力,佔了對方的地盤,無疑是件大好事。

    何況,在江湖機閣排的江湖美人榜上,那聽雪樓主也是前十的人物。

    王倫覬覦已久。

    心腹見頭領這般,忙從懷中取出兩份冊子,獻寶一般道:

    「幫派里兄弟傳過來的,聽雪樓各處產業已摸透了,部分人已經策反,這是名錄。這份是給刑部黃郎中,砸了好些錢的賬目。」

    「哦?」王倫接過翻看了下,滿意道:

    「做的不錯。」

    前者是不斷蠶食的勢力,後者是聚賢莊背後靠山的靠山,也是打點的對象。

    心腹又笑道:

    「莊主,那聽雪樓主大美人動不了,但綁個美人什麼的應該問題不大,要不要……」

    王倫有些意動,但理智最終還是壓下了本能,搖頭道:

    「不要節外生枝。」

    最近大賞如火如荼進行,京兆府巡檢成倍在街上走,鎮撫司的校尉持刀亂竄,他不想在這個時候憑白招惹麻煩。

    了陣話,王倫重新返回房間,又賠了一番酒。

    等夜深了,終於曲終人散,部分人醉醺醺地出了宅子,上車離開,也有部分各自擁着看中的舞姬,去了客房。

    王倫同樣一身酒氣,出了宅子,邁步鑽進了車廂,略顯富態的身軀重重摔在坐墊上。

    王倫氣沉丹田,運轉氣機沿着渾身經脈走了一圈,鼻腔、渾身毛孔中噴出酒氣。

    整個人也清醒了下來。

    行走江湖多年,他最忌諱酒醉,為此專門學了這門武功,以防自己遭到敵人襲擊來不及反應。

    「走吧。」王倫略顯疲倦地按了按眉心,道。

    車夫揮舞鞭子,馬車轔轔,沿着夜幕下的神都城大街,朝約定好的青樓趕去。

    ……

    長安街西側,某條街巷。

    當夜幕降臨,行人漸稀,臨街的商鋪也冷清了許多,有的已經開始打烊,有的還開着。

    街角的攤販們,也沒精打采地招呼着偶爾的行人。

    「阿爺,要不咱們還是回大石橋那邊吧。」

    姑娘蹲在錢箱旁,默默數着裏頭的銅板,有些惆悵地:「這邊生意不太好。」

    旁邊的老漢坐在馬紮上,聞言嘆了口氣,心疼地看着籠屜里的吃,有些意動。

    但等看到孫女,還是搖了搖頭,道:

    「沒事,生意不好就做的久一些,總比碰上麻煩好。」

    祖孫二人之前連續撞上殺人案,以及疑似鬼魂一樣的怪事,着實是生出心理陰影。

    老漢雖想掙錢,但他的人生經驗告訴他,與其少賺些,也不要去沾那些危險的事。

    自己一把老骨頭沒了就算了,可孫女折騰不起。

    「奧。」姑娘有些失望,這時候,耳朵突然一動,扭頭望着街道盡頭,忽然:

    「阿爺,好像有人來了。」

    有客人嗎?

    老漢精神一震,扭頭望去,繼而臉色一變。

    只見黑沉沉的夜幕中,綿長的街道盡頭,先是傳來沙沙聲,那是凌亂細密的腳步。

    繼而,一名身穿青衣短打,蒙着面巾,手持短刀,胳膊上纏着一條紅布的武人邁步走出。

    在他身後,跟着走出第二個、第三個、第四個……

    每個人都是同樣的打扮:

    青衣短衫,黑布蒙面,手持棍棒,殺氣騰騰。

    密密麻麻,猛地看去,至少有成百上千人。

    「是青衣幫!」

    老漢心中一驚,身處底層,他如何認不出,這群人赫然是神都城內的幫派打手?

    若官員、軍卒,修行者,乃是這座大城白的一面。

    那這些無孔不入,滲透到底層民眾身邊的地下幫派,便是黑的一面。

    此刻,三千青衣兄弟出巡,宛若黑色的潮水,沿着街道湧來。

    沿街的店鋪老闆們紛紛色變,一聲不吭,飛快地關上店門,生怕惹來這幫殺神。

    那些攤販們也惶急地四下奔逃,推車貨物掉了一地,也不敢撿。

    老漢臉色一變,連推車都不顧了,攔腰抱起孫女就跑,最終在一個熟悉的店鋪老闆的招呼下,悶頭躲進了對方的鋪子。

    「砰!」

    等木板房門關上,幾人慌忙地搬來桌椅板凳,堵住房門。

    大氣不敢喘地躲在門內,透過門縫往外看。

    姑娘也湊了過來,眼睛瞪的大大的,只看到沿途街道人流瞬間散去,家家閉門、吹燈。

    而那潮水般的幫眾,則靜謐無聲地浩浩蕩蕩,蔓延過這條街道,朝着前方的一片宅邸趕去。

    「阿爺,他們要去哪?」姑娘低聲問。

    老漢一把捂住她的嘴,確認外頭的人已經過去了,才臉色泛白地:

    「誰知道,這是要殺人啊。」

    心中,驀地跳出了:「幫派火併」四個字。

    暗暗叫苦,分明已經連續換了好幾個地方了,怎麼還是撞上這種事?

    ……

    奔涌的人潮浩蕩衝過街道,最終停在一處街角。

    為首的幫派新任紅棍大手看向黑暗中走出的老人,拱手道:

    「八爺。」

    韓八尺一張臉從黑暗中顯露出來,瘦的老人身上卻透出難以言喻的威嚴與殺意。

    「安排好了?」

    「按照您的吩咐,午夜之前,這片街區不會有官府的人過來。各處要道也已經安排人把守。」

    「時間足夠了,記住了,聚賢莊的人一個不留。其餘人不要動。」

    「是!」

    「走吧。」韓八尺抽出面巾,蒙在自己臉上。

    聚賢莊主雖然走了,但還留下幾個硬茬子,保險起見,他會親自動手。

    頓時,這一群幫眾蜂擁向那座府邸,瞬間將其似前後門封鎖住,韓八尺一馬當先,抬手按在大門上。

    「啪!」

    一股氣機吐出,木栓繃斷,大門敞開。

    「殺!」

    不多時,大宅中傳承嘈雜的驚呼聲,怒罵聲,以及女饒尖叫聲。

    ……

    ……

    某條街道上,馬車轔轔,發出清脆的車輪碾過石板的聲響。

    王倫靠坐在車廂內,鼻腔間是殘存的酒氣,閉目養神。

    心中已在期待花魁娘子的身子,可漸漸的,他察覺出一絲異樣。

    太安靜了。

    雖已是夜深,馬車走的也不算繁華街巷,大部分人都已睡下。但……還是太靜了。

    他綻開眼睛,抬手掀開了抖動的車簾,外頭是月光籠罩下的街道,青石板路上仿佛蒙着一層薄紗。

    兩側建築漆黑,房門緊閉,一股難以言喻的危險感縈繞心頭。

    這是破九武夫的直覺。

    王倫下意識左手抓向車廂內墊下方,握住刀柄。

    旋即,馬匹忽然不安地嘶鳴,停了下來,任憑車夫甩鞭,這畜生卻也死活不動彈,只是不安地跺着蹄子。

    馬蹄鐵砸在石板上,發出沉悶的聲響。

    「莊主,好像有點不對勁。」趕車的嘍囉也察覺異樣。

    廢話……王倫想要罵人,但忍住了。

    因為他清楚看到,街道盡頭的黑暗中,緩緩走出一道人影。

    對方身材中等,穿着最常見的短衫,戴着一隻斗笠,遮住了大半張臉。

    手中沒有武器,只是緩緩走來,卻給王倫一股危險福

    沒有猶豫,這名武夫一個蹲起,猛然竄出,左手佩刀出鞘,月光下劃出一道雪芒。

    馬車驟然下沉,那匹拉車的怒罵給身後那爆發的武夫氣勢嚇得兩條前腿一軟,哀鳴一聲跪倒在地上。

    整個車廂也側着翻倒,那名武功一般的車夫險些摔得頭破血流。

    王倫雙腿落地,手握佩刀,一雙三角眼死死鎖住斗笠人,道:

    「閣下何人?」

    他有些不大確定對方來意,因為並未感覺到殺意。

    然而他不清楚的是,這個世界上有資格讓這道身影生出「殺意」的人,寥寥無幾。

    「你是王倫?」

    斗笠人腳步不停,從建築陰影走出,露出一張陌生的臉孔。

    王倫心頭一緊,道:「是。」

    「那就對了。」斗笠人語氣平淡。

    王倫身軀繃緊,卻並不慌張,以他的境界和武技,自信坐井之下都能拖延一陣子。

    而作為高手雲集的神都城,任何修士的交手,都能很快引起官府的注意。

    況且,自己才離開沒一會,這邊的動靜足夠吸引到宅子裏其餘人趕過來。

    至於坐井境界……他自認自己還沒資格招惹到那個層次的大人物。

    「什麼對了?少裝神弄鬼,」王倫沉聲道,語氣不善:

    「我問你究竟是誰?」

    季平安審視着對方,感受着澎湃的,源自破五武夫的氣勢,左手按住腰帶,右臂袖子裏滑落一隻香囊。

    他將腰帶輕輕一丟,倏然間,那嵌着鴿蛋大寶石的華貴腰帶倏然放大。

    「咚」的一聲墜落,將三人連同馬車圍在中央。

    若是從上空俯瞰:

    便是,這條寂靜的街道中央,被圍起了一圈圓形的城牆,隔絕內外。

    法器?!

    王倫神色驟變,與此同時,他聽到了身後宅院方向,傳來的喊殺哀嚎。

    以及,一道裂帛般,尖銳呼嘯的劍鳴。

    「你還不配知道我的名字。」

    這一夜,三千青衣兄弟出巡,季平安劍斬破五境界。

    ……

    ps:時間還有,但不硬湊萬字了,感覺寫到這裏比較完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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