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言出。
殿內寂靜一片。
看似輕飄飄略帶着商量的言語,直接把在場中的一眾大臣給整的一言不發,不知曉該如何回答這個問題,神情不自覺的變的凝重,惶恐不安了起來。
沒辦法啊!
大家都不是傻子,又如何聽不出朱高煦言語中的威脅之意,可謂是把所有的心給搞得七上八下的。
雖然心中很是不情願,很是不舒服,終是不得不低垂着腦袋,顫顫巍巍的伸手拿起擺在面前,看着工程無比浩瀚的奏摺,慢慢幽幽的看了起來。
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頭。
他們能夠怎麼辦?
哪裏還敢自以為唱對台戲?
誰不知道,漢王朱高煦這是不高興了,幾乎快要發飆的狀態了?
倘若一個個的屁股底下都能夠保證百分之百的乾淨,保證自己沒有任何問題。
他們倒是有這個與之對抗的勇氣和底氣,但自家人知曉自家的事情,自己誰能夠保證自己屁股底下是乾淨的?
為官啊!
或多或少肯定,有些許利益牽扯於中間。
與某些人和事物上,有些許聯繫。
再說了。
就眼下的事情,別看他們一個個說的那是大義凜然,說的那叫一個慷慨激昂。
但捫心自問,他們真的是為了大明朝堂好?真的就沒別的想法,不是為了一己私利?可能嗎?
顯然是不可能,真的為了大明好,真的為了大明朝堂好,於此事上,他們就不會出言反對,提出不一樣的意見了。
畢竟都不是傻子,誰能夠不知不曉,明擺着墨家介入工部,乃是對眼下大明最為有利的事情?
正是因為本就沒安好心,企圖想要吃肉,想要為自己的人謀福利,才不得不站出來。
此乃,大家都心知肚明的,天然的他們就失去了應有與之抗衡該有的底氣。
見着一個個低垂着腦袋,默默看着記載着工部過往的奏摺,朱高煦微微上揚的嘴角處止不住浮出冷笑,轉而看向一旁沉默不語的太子爺,兩人不約而同的對視了一眼,不可察覺的笑了笑。
就這般。
過了近乎一個半時辰的時間。
滿滿的兩箱奏摺,被一個個朝中大臣分而觀完。
待一個個將奏摺看完,所有人的面色都不由自主的陰沉了下來,下意識的與周邊相近的同僚望了過去,觀察着眾人的反應,想看看究竟該如何做。
與此同時,他們這些人也總算是知曉,為何朱高煦在此事上會這般強硬,為何給他們硬頂了過去,硬生生的反駁他們這麼多人的意見。
也明白,為何朱高煦讓他們立軍令狀了。
就這奏摺上的事情,從太祖皇帝時期到現在,工部一一記錄的過往,可以看出,這麼多年的時間以來,整個工部做所有事情,雖無任何差錯,但從某種意義上來說,也完全沒有絲毫的亮點可言。
全部都是按部就班,全部都是依照以往,沒有絲絲的改變和改進。
這不就是,漢王朱高煦口中的吃老本嗎?
之前見着碼頭上,趙王朱高燧等人出征倭國本土的時候,那一個個飄泊於大江河流上的戰船,他們這些人都還以為是工部的傑作,還想着工部這些人,可真的是夠能藏的啊!
如此好東西,如此強悍、震懾人心的東西。
以往從來沒聽工部的人說過,但現在觀了記載這工部過往詳細事宜的奏摺後。
他們這些人,差點沒忍住罵娘爆粗口。
這不妥妥的坑人嘛?
這哪裏是工部的傑作,哪裏是工部不好大喜功藏了一手?
都是眼前朱高煦和墨家工匠們一起,耗費了數十個晝夜搞出來的東西。
也總算明白,朱高煦為何這般看不起工部的官吏了。
這這這就以工部官吏這些年的所作所為來說,還真的是完全沒啥可圈可點的功勞。
饒是他們這些人,想着之前替那些個工部官吏求情時說的話,他們一個個都不禁有些面色微微發紅,為自己之前的言語感到不好意思。
這些個混蛋,完全就是咎由自取。
感情除了撈油水,壓根就沒啥別的作用。
鬼的勞苦功高,沒有功勞也有苦勞,壓根什麼「勞」都沒有的一群玩意。
簡直不是一般的丟人現眼。
一時之間場中氣氛尷尬不已,所有人都陷入了沉默,雖無人言語半句,不過從眾人急促的呼吸聲,卻是不難發現,在場中的眾人心緒此時此刻並不平靜。
短暫的沉吟了片刻,朱高煦緩緩抬頭,環視了眼前的眾人一眼,冷笑着道:
「諸位,於此都看完手中的東西,感覺如何呢?」
「可否有什麼樣的看法和感覺?」
群臣:「!!!!!」
看法?
他們能夠有什麼樣的看法,敢有什麼樣的看法?
他們怎麼知曉,工部的人是這麼一群玩意?
可謂是心中甚是無語,不免心中幽怨,很想質問朱高煦,明明知道是這麼個情況,知道工部的人都是這麼個德行,為何不早早的將這些個東西給拿出來。
非要等着他們,跳出來,跳的正歡的時候,將這些個東西給拿出來,這不是妥妥的打他們的臉,故意給他們難看嗎?
打他們的臉不說,結果還恬不知恥的,故意拿言語戳他們的心窩子,妥妥的殺人誅心啊!
瞧瞧這乾的是人事嗎?
但凡是個人,真的能夠做出這樣的事情來嗎?
不是妥妥的故意給他們挖坑,等着他們跳,讓他們跳,看他們的笑話嗎?
得勒。
雖心中有着頗多怨言,但他們卻也不好意思出言辯駁,說朱高煦的不是。
原因無他。
怎麼說?
此事上,發展成這樣的情況,能夠怪誰?
怪的上朱高煦嗎?
顯然是不太可能,怪也只能是怪他們這些人,一個個太過於貪心,太過於想當然了。
如若不貪心,不存在別的心思,不想藉此分一杯羹,又何至於出現眼下的事情。
又何至於搞得眾人皆盡尷尬?
所以說來說去,還不是怪他們這些人自己,抑制不住自己內心中的貪念,最後才導致了眼下這樣的結果。
感受着道道環視自己身上的目光,一眾群臣對此,也不得不擠出一絲比哭還難看的笑容,道:
「啟稟王爺。」
「此事…此事確實,是臣等不了解具體情況。」
「以以舊的觀念,想眼下的問題,太過於狹隘了。」
「臣等也確實不知,這麼多年以來,工部身為朝堂六部之一,享受來自朝堂的重託,居然依舊原地踏步,一直在吃老本,未有一絲的創新和改變。」
「實乃咱們大明官員之恥。」
聽了這話,站在一旁的工部尚書宋禮,面色變的無比難看和陰沉,目光不由自主的變的深邃了起來,心中對於眼下自己這些個同僚的無恥,也算是有了一個清晰的認知。
他是做夢都沒想到,這些個混蛋居然能夠這般無恥。
不是!
你說你們…有必要這樣嗎?
咋的啊!
自己想扯肥肉,想分一杯羹,結果不成功卻是貶低起他們工部來了。
再說,貶低工部,不就是變相的貶低說他這個工部尚書無能嗎?
常言道:牆倒眾人推,問題他這個牆還沒有倒啊!就這麼迫不及待的想要推牆了?
自家人,自家心裏有數,都為六部的人,誰能夠不知道誰?
別說他工部這些年吃老本了,就這些個此刻大義凜然抨擊他們工部的這些個官員,試問一下,他們誰又不是在吃老本?
說的像是他們這些年有什麼改變一樣,大明國庫該窮的還是窮,貪腐的官吏該貪腐的還不是貪腐,一個個大哥不說二哥,大家都半斤對八兩都好不到哪裏去。
想着,見着這些個無恥落井下石的混蛋,宋禮心中本就憋了一肚子的火,此時此刻再也忍不住了,低垂着的腦袋猛然抬了起來,作勢就要出言回懟過去。
不過話還未說出口,就聽到耳邊傳來朱高煦極為熟悉的聲音,問道:
「宋大人」
「正好,對於諸位大人的評價,爾為工部尚書,可有什麼要說的?」
「可有什麼不同的意見和想法?」
此言出。
看似質問,不過宋禮卻是敏銳的從朱高煦望過來的雙眸中,看到了警告意味,讓他原本正欲發怒呵斥的言語,硬生生的給憋了回去。
宋禮不是傻子,他自然知曉為何!
朱高煦此舉,就是擔心他這個時候在中間橫插一槓,影響原有的佈局,同時也是讓他藉機出言配合,提議墨家上位,以此來改變工部原本都面貌,以此來回擊的同時,堵住這些個駁斥、抨擊工部的群臣嘴巴!
見此情形。
宋禮愣了愣,短暫的沉吟了片刻,雙眸冷冷的環視了眼前的眾人一眼,微微上揚的嘴角處浮出冷笑,隨即亦是不再有絲毫猶豫,出言道:
「唔…諸位大人,點評不可謂不犀利。」
「咱算是受教了。」
「正好,方才漢王爺不是提議,讓墨家進駐工部嗎?」
「老臣本是不願,不過為聽聞諸位大人慷慨激昂的批評後,咱一下算是徹底明悟了,想明白之前實乃咱太過於狹隘,總看着眼前的利益,並未真正的做到聖人所言的憂國憂民,為君分憂。」
「此,老臣深感羞愧。」
「為此,針對方才王爺所提議,讓墨家於工部中為官,給予工部帶來改變,讓整個大明變的更好,這個提議老臣覺得甚好。」
說着,宋禮轉頭環視了一圈,四周的同僚、同仁們,露出一絲耐人尋味的笑意,繼續道:
「想來,就方才諸位大臣慷慨激昂的言語,想來諸位大人們的想法,應該與老臣也是大差不差。」
「肯定也想墨家入朝為官,為工部挑起大梁來吧?」
「至於吏部選拔官員,以我為工部這麼多年的經驗來看,此也完全沒必要了。」
「以往的工部官吏,都是有吏部選拔上任。」
「但最後的結果如何,於工部來說除了協調一下各個部門,其他的完全沒有任何用處。」
「不僅僅如此,因吏部選拔的官員,對於工部的性質和工部事情幾乎乃是一知半解,在工作中很多時候,不僅沒有起到任何作用,反倒還造成了不小的阻礙。」
「奏摺中也有着明確的記錄,明明下面的工匠有心,也有本事將某些軍械在某種程度上進行改進,大大的提升軍械的威猛。」
「但某些官吏,為了穩妥起見,為了自己屁股底下的位置,擔心出問題自己背鍋,將很多提議全盤給直接否定。」
「甚至是將工匠給驅逐,以此來鞏固自己的地位和利益。」
「此行為乃是什麼?」
「這不就是妥妥的開歷史的倒車,阻礙大明朝廷的發展嗎?」
「諸位大人,覺得呢?」
說到這裏,他頓了頓,而後壓根不給那些個正欲言語反駁解釋的官員機會,再次開口繼續道:
「當然」
「如若諸位大人,始終咬着墨家入工部為官不妥,還是堅持讓吏部選拔官員上任。」
「我這個工部尚書自然也不敢多說什麼,畢竟少數服從多數對吧?」
「可往後工部,倘若還是這般模樣,上任的官員比之以往一個德行。」
「這個責任,我這個工部尚書可是萬萬不敢背這個黑鍋,也承擔不起這個責任。」
「而後…希望這個責任,於今日持反對意見的諸位大人,就不要推卸責任,請屆時務必踴躍的出來承擔。」
此言出。
看似總結說自己的問題,言語中儘是貶低自己。
但話語中,所蘊含的意思,卻是埋着不少的刺在裏面,實打實的戳到了眼下一眾官員的肺管子,令眾人的面色不由得變的無比凝重,神情也變的極為難看。
大家都不是傻子。
知道此乃宋禮這位工部尚書,是對他們方才貶低工部的狠狠回擊。
但明知如此,明知其乃故意。
卻讓他們這些人,有些啞口無言,不知道該如何回答這個問題。
同意吧?
他們也怕擔責任,也承擔不起這個責任。
不同意吧!
他們認慫,卻又面子上總感覺有些掛不住。
不禁陷入了兩難的境地。(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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