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氏瞥見荊氏眼角的晶瑩,忙安慰道, 「娘的情況已經好了很多了,姑奶奶不必憂心!」
李氏聽到聲響,也忙迎出來,與荊氏見了禮。
「娘剛剛喝了藥,睡着了!」李氏說道,熱切的拉着荊氏的手往內廂帶,「姑奶奶先進來坐一會兒,我讓婢子們看茶。」
荊氏的母親杜氏是患了痢疾,這些天腹瀉嚴重,再加上上了年紀,如廁不便,便將恭桶放在了裏屋。
雖然恭桶蓋得嚴實,但痢疾泄瀉的酸腐氣息仍然難以掩住。
在外廂的時候,那味道便已經不好聞,一進入內廂,那股子令人作嘔的混合着濃烈檀香氣息的怪味兒熏得荊氏眼淚汪汪。
「怎麼不開窗通通氣兒?」荊氏強忍住噁心問道。
李氏一聽姑奶奶這麼問,立馬回過味兒來。
她剛剛還當姑奶奶是擔憂母親過度呢,原來竟是這麼嫌棄......
看來縱是親生的,可不比她們這些隔肚皮的兒媳婦孝順。
「娘是受了風寒才導致的痢疾,太醫說要保暖,所以就沒敢開窗!」李氏說道。
「是,再說二月春寒料峭,生怕開了窗,娘再受了寒,身子受不住!」郭氏補充一句。
荊氏嗯了一聲,邁着蓮步走進木榻。
老夫人杜氏臉色有些蒼白,眼眸緊閉着,眼底一片深沉的淤青,她睡得並不踏實,眼皮子輕輕抖動。
荊氏在床榻邊上坐下,許是慢慢適應了這裏面污濁的空氣,噁心感漸漸被壓了下去。
她伸手握住杜氏的手,用極低的聲音喊了一聲:「娘。」
杜氏本就沒有熟睡,手被荊氏微涼的溫度一沁,登時就醒過來了。
「蘭兒來了?!」杜氏睜開佈滿血絲的眼睛,露出一絲笑意。
「是我吵醒娘了吧?」荊氏笑着問道,見母親作勢要起。忙將榻屏邊上的銀絲團福大引枕取過來,墊在杜氏的後腰上。
「這兩日本就睡不踏實!」杜氏啞聲說道:「才剛要睡過去,就好似又有便意,整個人都快要泄脫水了......」
「吃了藥。可感覺好些?」荊氏問道。
「好了許多!」杜氏拍着女兒的手說道。
李氏和郭氏見婆母醒了過來,緊忙趕過來伺候。
李氏端了水杯過來,服侍老夫人喝水。
郭氏忙問道:「娘,可要如廁?」
杜氏就着李氏的手喝完一杯水,擺手對她們道:「你們這兩日衣不解帶的。都辛苦了,回去歇一歇,這兒有你們姑奶奶在呢!」
荊氏聞言也附和道:「是,你們都去歇一會兒吧,娘這兒有我,你們還有什麼不放心的?」
郭氏曉得婆母支開她們,是有話要跟荊氏說,便跟妯娌李氏使了個眼色,恭敬的道聲了是,相攜着出了惠安堂。
荊氏已經好些年沒有伺候過人了。自己的婆母獨孤氏常年在別莊靜養,並不需要她晨昏定省,再加上她是蘭陵蕭氏的宗婦,平素都是其他房頭的婦人們上趕着來討好她,伺候她,並不需要她動手。
她扶着杜氏起身,轉到屏風後面如廁。
雖然手生,但好歹是自個兒的母親,荊氏還是盡心盡力的伺候好,待母親重新躺回榻上。才起身讓丫鬟打了水進來淨手。
母女二人敘敘說了一會兒話,荊氏這才問起胞弟荊世男的情況。
「阿柔就這樣去了,對他的打擊怕是不小吧?」荊氏嘆着氣說道。
杜氏微垂着眼眸,沉吟了一息後才道:「余老太君一口咬定。余氏絕不是自殺,我也想不明白,好端端的,她怎麼就會尋了短見.....」
「娘,出事之前,她和世男是不是吵過?」荊氏問道。
來金陵有十來天了。雖然身處內宅,但有關余氏的案子,她多多少少聽到了些,特別是今天在攬月閣外面,聽到沈修和對蕭沁說的那番話後,她對余氏的真實死因,也存在了些疑慮。
蕭景泰是她的繼子,對他,荊氏談不上喜歡,甚至有些厭惡,但他的性格如何,本事如何,荊氏是再了解不過的。
蕭景泰為了余氏的案子,不惜得罪了上司,這裏面究竟是另有隱情還是其他?
會不會是蕭景泰厭烏及烏,所以想在余氏這個案子上借題發揮,抹黑安慶伯府呢?
杜氏輕笑一聲,看了荊氏一眼道:「寵妾滅妻這樣的事情,絕不可能發生在你弟弟身上。他是幹大事的人,哪有功夫浪費時間在這些兒女情長上?」
荊氏點頭,自己的弟弟她還是比較了解的,只是這一趟回來,跟他的相處,似乎變得有些淡漠。
荊氏還記得回金陵後那天歸寧,在伯府大門遇到弟弟荊世男時他愕然的模樣。
那會兒荊氏就在想,是不是這些年,她的變化有些大,顯老了,不然荊世男怎麼會露出那樣的眼神?
後來荊世男說他正在想事情,有些恍惚,才沒有反應過來。
荊氏聽了後心裏有些酸楚,想着大概是余氏的死,對他打擊太大,他還沒能從悲傷中抽離出來,精神才會那麼差。
可後來兩次在府中碰到,他也總是一副淡淡的神態,跟以前那個親切熱絡的弟弟,判若兩人!
荊氏眨了眨眼,問道:「娘,世男這段日子總是悶悶不樂麼?」
杜氏嗯了聲,又長長地吐了一口氣:「余氏跟他到底十幾年夫妻,不可能全無感情。眼看着他憔悴成那樣,我這顆心就疼得.....」
杜氏說着,眼淚掉了下來,哽咽道:「這究竟是造了什麼孽?」
聽母親這麼說,荊氏默默將準備問出口的話咽了回去。
可能真是她多心了,世男是因為余氏的死,才會表現得如此冷漠,好似對所有事情都渾不關心吧?
惹得杜氏掉淚,荊氏心裏也不好受,忙扯開話題,問了幾個孩子的情況。
「成哥兒和宏哥兒是男孩還好些,慢慢能接受余氏的離開,就是歡姐兒,自打她母親走後,就一直不大好。」杜氏說道。
「可有讓大夫瞧瞧?」荊氏問道。
對這個小侄女,荊氏是打心眼裏喜歡的。
當初余氏生下歡姐兒的時候,她剛好歸寧,慕歡這個名字,還是荊氏給取的。
上次回來,荊氏還特意讓歡姐兒的乳母帶她過來,可那孩子因為喪母的關係,變得不愛見人,成日躲在院子裏,封閉着自己,也不願意跟她這個姑母親近。
荊氏上次還對杜氏說這樣子不行,好生生的孩子會悶壞的,得讓她出來走動走動,接受現實才行。
「瞧了,喝着藥呢!」杜氏說道:「上次去看她,丫頭跟我說要回安定府住段時間,我本是不同意的,可想着拘着她,也不是辦法,就答應了。她還挺高興,嚷嚷着讓我趕緊給余家送帖子,又讓下人們收拾行裝,可次日卻開始發起燒來,大夫說這個模樣,不能出門,受了風更嚴重,就沒敢讓她去!」(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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