國子學併入太學統歸國子監管理其實並非毫無徵兆,只是存在已久未曾想真的有一天會廢除。
國子學本是為了恩蔭京朝官員子弟而立,裏面教學的都是著名的大學士,學問極好,能得他們教授受益匪淺。有了才學,也是為了以後仕途助力。因最初從這裏出去的學生確實學了東西,仕途也就比普通勛貴官員子弟恩蔭更順暢,在朝中也頗被尊重。這使得眾人趨之若鶩,紛紛想擠進去就讀,為求今後仕途暢通。
可曾想,後來發展竟會本末倒置,進入的官家子弟以為進了國子學就是走了青雲路,加之身為官二代在仕途上本就是不愁的,這些子弟進學也就根本沒把心思放在學習上,不過是來走個過場。這些子弟平日逃學嚴重,考試也不甚在意,那些大學士們見此也都睜隻眼閉隻眼。沒有些權勢是進不來這國子學,以後去處也是由父輩官職而定,學不學也就那回事。
早有朝臣認為國子學已失去原本意義,不過多此一舉,那些進學的官家子弟不過是去混日子。那些著名大學士也覺得不被尊重,不願意擔任國子學的教學博士。乾興帝登基至今,已經把總體人數縮減為三十餘人,比從前少了一半。
乾興帝前段時日突然視察,發現國子學竟是只來了不到五人!不是睡覺就是在看雜書,沒一個人認真聽課,頓時勃然大怒。若非後來群臣諫言,否則所有學生都會被「夏楚屏斥」,也就是被勒令退學。且之前還要在眾人面前宣讀罪狀,其後還要遭受鞭笞之刑,這是太學裏最嚴重的學規懲罰。
雖最後未這般行事,乾興帝卻命停課整頓數日。未曾想再開時,已經將國子學併入太學,規矩也做了許多更改。國子學其實詬病已久,可眾官員都是得利者,反對聲也就是薄弱的,所以也挺了這麼多年。乾興帝這次弄了這麼大的動靜,前後只不過一個月的時間,讓人頗為意外。
不少人揣摩聖意,覺得乾興帝一直對國子學無好感,如今規矩又如同太學一般苛刻,那些紈絝子弟又如何適應。莫要到時候犯了學規,真的被「夏楚屏斥」,到時候可就永遠不能再入仕途了。因此國子學再開時,學生只剩下十二人。其中還包括了五名新生,其中就有莊重和盧八郎。
莊重與其他學生站在訓誡碑前,聽着學正一字一句的講述學規,所有人都是神情嚴肅、態度恭敬認真。不這般做不行,嗣昭王就在一旁盯着呢。
方才有人聽到每日還要在首善堂集合簽到的時候哼了一聲,學正就以態度不端,欲罰他三戒尺,他竟是不從給躲了,還爆了一句從古至今都非常經典的台詞——我爹是xx,你敢動我。正這時,不知從哪鑽出來如同幽靈一般的嗣昭王當場把那人給開除了!
那人正要評理,封煥直接來了一句,「你爹那個位置也該換個人來坐了。」
依照封煥的本事和膽量,這句話絕非恐嚇而已。從前就官居二品的官員冒犯封煥,最後直接被擼了下來滾回老家。想要耍賴打架都不敢,封煥可是有五千親兵的人!那人再不敢言語一聲灰溜溜離開了,莊重還沒入學就失去了一個同學,連名字都還未知曉。這般一來誰還敢不尊,個個都縮起腦袋聽學規。
「學生一定謹遵學規。」學正講完學規,所有人齊刷刷道。
分宿舍的時候,不少人都傻了眼,竟是沒有單間,全都得與人合住。若非嗣昭王還在一旁,在就開始哀嚎了。
有大膽之人開口詢問,態度恭敬,「學正,為何沒有單人間,我身邊有人晚上睡不着。」
學正瞟了那人一眼,「夫妻亦要同榻,莫非你會為此不成親不成?」
那人噎了噎,喃喃道:「女子與男子不同。」
嗣昭王冷哼,「滅了燈都一樣。」
眾人皆是憋着笑,學正嚴肅刻板的臉也不由抽了抽。那人還想上葷段子調侃,可見嗣昭王厲眼掃來,不敢再言語,唯恐出頭惹來這性格古怪的王爺惦記。
莊重對與人同住並不是很意外,按照太學的規矩,只有上捨生中成績最優異的才可入住單間,其他皆要與他人共住,內捨生則需三人一間,外捨生是四人一間。若在考試時名次有所變,就有可能連宿舍都要替換,這也是對優等生的一種福利。國子學的學生一來就能住兩人間已經是非常優待了,同比普通上捨生。
學正又道:「若想入住單人間也無不可,只需公試為優即可入住。」
原本還有點指望的人臉都垮了,公式為優談何容易。看現在模樣,考試必不會像從前一樣寬鬆,是需要真才實學的。若有真才實學誰之前還會進國子學,或是直接進入太學或是直接科舉,從這裏考出去的學子,只要懂點眼色有些門路,那未來仕途閉着眼睛都知道如何順暢。
嗣昭王在旁,眾人也不敢出聲抱怨。
學正說完,嗣昭王開口:「國子學雖說併入太學,若誰想選擇律學、武學、太醫學、畫院等等皆可,只要學得認真未來授官皇上必會重視。」
眾人一聽眼睛都亮了起來,嗣昭王雖說得隱晦,可大家也明白了。怪不得嗣昭王會出現在這裏,雖說嗣昭王被派管轄國子監,可其實並不太插手其中之事,之事對一些權貴把持現象有所遏制而已。原來嗣昭王是過來傳達乾興帝的旨意,有了這句話可算是一種承諾。
其他學院皆不如太學受朝廷重視,從那出來的子弟仕途遠不如太學。可有了乾興帝這一番話卻是不同,不少人心裏琢磨起來。太學一共有學生三千餘名,其他學院卻不過兩三百人,太學競爭比其他學院要大得多。
盧八郎一聽直接選了武學,大佑的武學不僅僅學習武藝,更重要的是要學習兵法。不管如何,這比讓他去學《九經》之類得好得多。而莊重則選了律學,律學主要教授斷案和習律令。其他有兩人選了武學,一人選了太醫學,兩人選了畫院等等,剩下的依然堅持留在太學。
這般一來,莊重和盧八郎就沒法住一塊。雖各學皆在此處,可也有各自地盤。偏巧律學屋子不夠,莊重便被塞進了最近的太學宿舍里。
住所十分乾淨明亮,也頗為寬敞,雖與人同寢卻並不挨近。一人佔一角,倒也不會互相打擾,比莊重想像的好得多,只是室友好似不怎麼友善。
莊重進屋還未開口,那人冷哼一聲就抱着書離開了,一個眼神都欠奉。擦肩而過,莊重耳朵很好使的聽到了一句,「長此以往,國將不國。蒼天不公,唯爾等奮起方可逆天。」
莊重的臉都變成了個『囧』字,他做什麼了引來這麼一段勁爆的話。這也倒是讓他真正見識到了大佑的政治環境有多寬鬆,若這般話放於清朝說,肯定會被誅九族。而大佑大學生甚至敢直接攻擊宰相等高管,從前還曾將一手握大權的大臣罷相伏罪。坊間有傳言,被太學生盯上比被諫官盯上還可怕。
「江遜兄性格孤高,相熟之後便知他其實並無惡意。」一個身着竹青色長袍的男子走了進來說道。男子約莫二十歲左右,面容出眾,全身散發溫和之氣,微微一笑讓人如沐春風。
莊重連忙作揖,「在下莊重,為律學生,請問這為兄台尊姓大名。」
男子回禮,「在下湯白杉,為太學生,若不嫌棄你我兄弟相稱如何?」
莊重哪有不應,又問道:「聽湯兄話語,與我這同窗頗為相熟?我初來乍到莫要煩他違禁才好。」
湯白杉笑道:「江遜兄才華橫溢,文章常得先生誇讚。若無意外,下次公考必為上舍優等。江遜兄這時都要去藏書閣,所以匆忙了些。」
公考每年一次,可謂晉級考試,而大佑太學上舍優等每次不過三人,位高於科舉前三甲。可謂精英中的精英,以後官運亨通,被世人所尊敬。
若江遜真有這般才學傲氣也倒也不足為奇了,莊重不僅是開後門進入,從前還是個和尚。這對於心高氣傲又有些才華的儒生來說,共處一室確實不能忍。
「原來如此,倒是我打擾了他的安寧。」
湯白杉連忙解釋,「江遜兄做事一心一意,尤其心中有事的時候更是如此。只怕一時沒注意,還請賢弟莫要放在心裏。」
「江兄並非不喜我就好。」莊重笑道,覺得湯白杉人還挺不錯的。他倒不會在意這些,大不了以後各不理睬就是。
湯白杉是個很熱心的人,帶着莊重四處遊逛。因幾個學院都在一起,交叉聽課的現象很尋常,湯白杉也就對所有學院都非常熟悉,一一為莊重介紹,讓莊重很快有了大致了解,不至於茫然。對此莊重非常感激,這等於白白浪費了湯白杉一個下午的時間。
太學的課並不多,大多時候都是自學,更講究自行思考和領悟,若有何不解就將問題收集好尋博士求解。聽起來好似輕鬆,其實不然。太學各種考試非常多,還有各種作業,若不勤勉,是會被淘汰的,與從前國子學的寬鬆截然不同,要求非常嚴苛。
公試於兩個月後就要開始,將決定湯白杉未來仕途命運。時間緊迫,卻還願意為他一個陌生人如此煞費苦心,令莊重十分感動。
「湯兄今日真是多虧你,今日所述令在下受益匪淺,只是耽誤湯兄溫習功課實在是……」
湯白杉笑道:「不過舉手之勞,不足掛齒。」
「不若咱們晚膳時去喝一杯?」
湯白杉猶豫片刻,「也好,當是給賢弟接風洗塵。」
太學食宿全免,飯菜皆有定例。若是不喜也可自掏腰包,酒也是有的卻非免費,價格也有些高。大佑文人都好杯中物,微醺才好揮斥方遒。
江遜此時正好路過,言語中帶着極度的鄙視,「趨炎附勢生蛆蟲,貪腐之心令人作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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