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僵硬着身子,半晌,一甩腦袋,避開了她的手。
奚昭尚還睡意朦朧的,摸了個空後索性順勢放下胳膊,又睡了過去。
身旁人的呼吸綿長清淺,那虎妖恍惚掃她一眼,咬緊牙。
渾身都疼。
那妖物的妖氣跟冷刀子似的,幾乎要將他的肺腑割成爛肉。
下午忍過一陣,如今竟翻倍折磨着他。
在心底將那妖物來回罵了幾遭,虎妖拽住扣在頸上的鐵鏈子,使勁一拽——
沒起效。
也不知這鏈子是什麼材質打的,竟連條裂痕都沒有。
他又拔出短刃,可無論怎麼劈砍鋸磨,都沒能損壞鐵鏈分毫。
他以為是跪伏在床不好用力所致,便想着直起身子再扯。
但頸子剛往上仰一點兒,鏈子就繃直了,硬生生地箍着他。
虎妖再度發力。
脖子都快梗斷了,鏈子也沒有要斷開的意思。
劇痛襲身,他只得大喘着氣蜷回身子,像佝僂着背的大犬。
餘光則瞥向睡得正熟的奚昭。
真是把他當狗養了。
封了他的法力就算了,拿鏈子拴着他也暫且不說,竟還整日想着餵他吃些生肉。
生肉。
虧她想得出來。
哪處的靈獸會吃那血糊糊的腥肉。
想起盆子裏每天定時更換的新鮮生肉,他只覺得頭更疼了,索性緊閉起眼,半張臉陷在柔軟的枕頭裏。
一片昏暗中,頭上忽然搭來一隻手,有一下沒一下地順着他的頭髮。
力度不大,卻意外地撫平了疼痛。
虎妖怔然,恍惚間聽見她含糊不清地念道:「怎麼還打鼾啊?睡得不好麼」
虎妖將呼吸壓了壓,耳朵一抖,尖上漲出薄紅。
算了。
到底是她救了他。
只怪他化成虎形時不會說人話。
***
「它好像沒睡好,我今早起來的時候,搖了幾回都沒搖醒它——還是因為沒吃好?這些天的肉都很新鮮,怕它咬不動,我還特意打成肉糜,不過它還是不肯吃。」
奚昭蹲在鋪了絨被的竹窩旁,手順着幼虎的毛,目光則落在一邊的藺岐身上。
從早上開始,這小崽兒就沒精打采的,好似還有些發燒。她怕出什麼問題,就去找了藺岐。他剛巧今日休息,就跟着她來了玉蘭花廳。
藺岐伸手搭在老虎頸子上,同時道:「應與食慾無關。像它這等修為,有食物吃自是最好,但數年不進食也無妨。」
「那是為何?」奚昭垂眸看向閉着眼吃力喘氣的小崽兒,猜測道,「昨天月郤往它體內注入了妖氣,不知道有沒有影響。」
「或許。」藺岐道,「靈力和妖氣衝撞,難免傷它。」
靈獸近似於妖,但和妖又有不同,自出生便擁有着強大的靈力。而沒有與人定契的靈獸,往往會排斥外者的氣息。
奚昭擰眉。
早知道這樣,她就應該攔着月郤,不讓他碰它。
她想了想:「那要吃寧氣丸嗎?但殘存的妖氣恐怕會影響到寧氣丸的作用,還是得先用雪魄丹,等它稍微好轉了,再作調養。」
藺岐側眸看她,眼底多了幾分訝異。
寧氣丸,還有雪魄丹對化解妖氣的作用,這些都是他送她的《靈獸經》裏的內容。
那書讀着晦澀,因是古本,許多字跡也已模糊。他對靈獸了解不多,當時送她這本書,也是因為身上着實沒多少馴養靈獸的書籍。
不想她竟認真讀了,且三兩天的工夫就已能活學靈用。
他不着痕跡地垂下眼帘,素來平靜無瀾的眸中多了些欣賞之意。
「確要先用雪魄丹。」他從芥子囊中取出一瓶丹藥,餵給了靈獸,「服用過後可觀察三日,若不見好轉,再用寧氣丸。」
奚昭將此事記在了心上,哄幼虎睡覺的空當,她抬頭看藺岐。
「小道長,府里的禁制修繕得怎麼樣了啊?」
「尚在排查。」藺岐道,「至少需要一月。」
奚昭點頭,心思卻跑向了別處。
經過這些天的相處,她逐漸摸透了藺岐的性子。
他對她是挺友好的。
有什麼不懂的問他,他向來知無不言。找他幫忙,他也會盡力為之。
但歸根結底,是因為他人好。
就跟話本里日行一善的仙人一樣,行善舉已經成了他的習慣。
說白了,無論是誰找他幫忙,他都會傾囊相助。
並不存在誰要特殊一些的情況。
這就難辦了。
奚昭若有所思地拍着那虎崽兒的背。
她體內被種了禁制,先前也查過,解開的方法無非兩種:種下禁制的人替她解開,或是找人結契,幫她解禁。
結契的方式多,藺岐自然不會與她結同生同死的命魂契,更不可能結主僕契。
那就只剩道侶契一種。
但她總不可能跟他直說,請他幫她結個道契吧?
想想那場景,估計得把這規規矩矩的小道士驚得跑出府去。
但按照現在的進度,再等個一百年估計也等不到他開竅——她之前去找他時,看見過他修煉用的捲軸。開頭寫的便是如何修養身心,克制私情。
她也旁敲側擊過,他好似從未生起過與人結契的打算。除了他師父,也鮮少與旁人來往。
還是換人?
奚昭把府里的人統統想了遭。
月楚臨自然不行了。
換魂就是他提出來的,如果他願意幫她,豈不是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麼?
至於月郤。
他應不會為了幫她而忤逆兄長。
這兩人若不行,就只剩太崖了。
太崖
奚昭一手撐臉,想起那整日在亭子底下歇涼的懶散道人。
這人看着很親和,何時都笑眯眯的。不過接觸過兩三回她就看出來了,他對旁人的警惕心極高。偶爾她和藺岐走得太近,還會被他笑眯眯地敲打一陣。
最重要的是,這人和月楚臨是打一個學宮出來的。
朝這人下手的難度應該不比月郤小,甚而有可能更危險。
比來比去,竟還是藺岐最合適。
奚昭眼神一轉,落在他身上。
「小道長。」她喚道。
藺岐收好芥子囊,應道:「何事?」
「你要喝酸梅湯嗎?剛熬好的,還加了冰。」
藺岐謝絕,說是不熱。
師徒倆倒是兩個性子。
她看太崖整天對着盆冰扇風,就沒挪過步。
「往後一天比一天熱,就怕不下雨,花都曬蔫好多盆了。」奚昭問他,「小道長,你有沒有什麼特別喜歡的花?」
話音剛落,外面忽然傳來響動。
她瞥向門口,大門處一陣黑影壓進——
月郤從外面急匆匆跑進,手裏還抱了不少東西。粗略一看,都是些毛球撥浪鼓之類的,還有些供靈獸吃的靈丹仙草。
他面帶朗笑,腳步也輕快。哪怕進門瞧着藺岐了,臉上笑也不見斂去幾分。
「藺道長也在這兒?」他把東西全堆在桌上,「想起來了,今日無需修繕,難怪道長得空往綏綏這兒跑。」
請記住本書首發域名:www.dubiqu.com。筆神閣手機版閱讀網址:
html|sitemap|shenma-sitemap|shenma-sitemap-new|sitemap50000|map|map50000
0.0216s 3.9181MB