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不其然,那一聲巨響之後,原本圍繞在陸鬼臼身上的紫色火焰,竟是逐漸化為一條巨龍的形狀。
那巨龍環繞着陸鬼臼,口中發出陣陣龍嘯,身形隨着陸鬼臼吸取靈氣的增多,變大龐大起來,須臾之後,竟快要將整個洞穴填滿。
張京墨以靈氣護體後,卻是發現這龍形的火焰無比的霸道,居然開始吞噬他身上的護身靈氣,並且速度極快。
張京墨從未聽過有人築基之時,出現過這種異狀,想來這情況是和《血獄天書》有關係。
那龍形逐漸由火焰化為了實體,離開了陸鬼臼的身體,在寬大的洞穴之中游弋奔騰,仿佛有了屬於自己的生命一般。
這奇景持續了約莫半柱香的時間,火焰化為的游龍,開始將周圍的石頭灼燒融化,眼見就要將這條靈脈化為熔岩。
好在半柱香之後,陸鬼臼吸取靈氣的速度慢了下來,游龍也不再那麼活躍,原本已經化為實體的身形,也逐漸的淡去了。
這時,張京墨看見陸鬼臼微微張口,口中發出一聲尖利的長嘯,那嘯聲震天,竟是將張京墨也刺的胸口一悶。
這時陸鬼臼終於睜開了眼,他的眼睛沒有焦距,卻能看見其中有一片氤氳的紫色。片刻之後,那紫色便越發的濃郁,最終變成了墨一般的烏黑。
隨後,陸鬼臼的眼睛有了神采,看到了正坐在一旁,為他護法的張京墨。
張京墨道:「如何?」
陸鬼臼點了點頭,道:「十品。」
張京墨聽到這兩個字,原本緊繃的心情算是放了下來,他察覺周圍已經有修士的氣息靠近,知道是陸鬼臼築基的異狀,已經引起了他人注意。張京墨環視四周一片狼藉的靈脈,起身笑道:「先離開這裏吧。」
陸鬼臼點了點頭,跟着張京墨從這洞穴之中飛了出去。
二人離開洞穴後,才發現那死海之上的粉色霧氣已經散去,好在暫時沒有修士發現這個入口。
不過他人發現此處只是時間問題,這條靈脈張京墨已經利用的差不多了,就算丟棄了,也絲毫不覺的心疼。
他朝着自己和陸鬼臼身上施了個隱匿的法術,兩人便朝着遠處去了。
二人才走不久,白月閣的修士便到達了這裏,很快也找到了黑礁之處,然而待他們下去查看,卻發現這礁石底下竟是藏着一條被吸收大半的靈脈。
見到此景的修士,無一不露出驚懼的神色,不過這靈脈雖然已經去了大半,但依舊十分珍惜,是值得爭奪的資源。
只是不知道這靈脈為何會被吸收如此之多,而吸收這靈脈的修士,又是何方大能。
張京墨和陸鬼臼飛了幾日後,便隨便尋了一處山坳開始鞏固修為。陸鬼臼有張京墨在身旁,自是不怕,待他半年醒來後,則徹底的奠定了那十品靈台。
陸鬼臼睜眼後,叫的第一句便是:「師父。」
張京墨道:「很好。」知道陸鬼臼能築成十品靈台,他自然是高興不已,但這高興之下,又含着幾分好奇,他開口問道,「你的靈台,到底是何種模樣?」
其實每個人的靈台都有所不同,但品級差不多,就算細節上有差別,但其規模也是差不多。
張京墨的靈台非常的普通,只不過是一國大小,在這人才輩出的修真界裏,只能稱之為泛泛之輩。
第一世的時候,陸鬼臼對外宣稱靈台不過六品,張京墨現在想來,卻是完全不信。六品靈台能走到哪一步,沒人比他更清楚了……
陸鬼臼聽了張京墨的問話,略一思索,便說出四個字:「宇宙洪荒。」
張京墨聞言,嘆道:「你果然沒讓為師失望。」
陸鬼臼笑道:「師父為我做了那麼多,我怎麼可能再讓師父失望。」
張京墨聞言淡淡的笑了笑。
築基成功,接下來便應該回凌虛派了,張京墨還有其他的事需要做。
但早在八十多年前,張京墨的好友於焚便傳了消息給他,說枯禪谷已經找他找瘋了,讓他別回來。
陸鬼臼築基之前,張京墨也同於焚通了氣,於焚說現在外界都在傳張京墨已經死了,他不知張京墨怎麼想的,所以也不好去否認謠言,問張京墨到底還回不回來,何時回來。
張京墨說不日而歸。於焚便叫他多小心些。
枯禪谷的天麓到底有多執着多記仇,沒人比張京墨更清楚了,但他還是不得不去招惹他,只因若是讓天麓順其自然的發展,待魔族入侵之時,張京墨將要面對的,是兩面的強敵。
陸鬼臼問張京墨接下來如何。
張京墨道:「自然是回去了。」
陸鬼臼並不知道天奉已死這件事,八十年載,物是人非,他道:「師父去哪,徒兒便跟着。」
張京墨點了點頭,道:「你可還記得,百年之前,你答應過我什麼。」
陸鬼臼楞道:」什麼?」
張京墨道:「你答應過我,若是你築基成功,便跟着疏影學十年的陣法。」
陸鬼臼這才想起他曾答應張京墨的話,話已出口,他不能自毀其言,但一想到他和張京墨才相聚沒多久,便又要分開,心中不由的沉了幾分。
張京墨淡淡道:「你不願意?」
陸鬼臼道:「徒兒願意。」
張京墨道:「今後之路,難上加難,你此時多學一門功夫,日後便多了一種保命的手段。」技不壓身,便是這個意思。
陸鬼臼知道張京墨是為了他好,他的師父已經為他付出了太多太多,讓他根本說不出拒絕的話。
於是同年幼跟着百凌霄學劍那般,即便是心中有千般不願,陸鬼臼還是應了下來。
張京墨又道:「你十品靈台這件事,太過驚世駭俗,我會幫你設個禁制遮掩一番,你自己也小心不要露了破綻。」現在他還不夠強大,自然是無法保護陸鬼臼,也正如此,才得不讓陸鬼臼藏拙。
陸鬼臼點頭應下。
張京墨想了一會兒,還是講天奉死去,枯禪谷同他結仇的事告訴了陸鬼臼。這事情陸鬼臼早晚會知道,早一點知道,便早點多些防備。
然而張京墨並不知,陸鬼臼早就把天麓天奉天麓這三個名字記在了腦海里,心中做好打算,變強之後,便直接將這一派滅了去。
此時他聽到張京墨說天奉已死,眼神里滑過的竟是不明顯的失望。
張京墨並未注意陸鬼臼這些小細節,他道:「現在門派之中盛傳我已死之事,你回去之後,凡事小心。」
陸鬼臼點頭說好。
張京墨思索片刻,便又灑脫一笑,他道:「十品靈台不能說,九品卻是說得的,我倒要讓他們看看,我張京墨的徒弟,到底有多爭氣。」他說着,也露出自豪的神色。
陸鬼臼看在眼中,只覺的像是吃了蜜糖一般的甜。
做好了準備,張京墨同掌門和於焚傳了訊息,便同陸鬼臼一起朝着門派飛去。
兩人飛了幾十日,這才到達了凌虛派地界,張京墨到了山門處,卻見掌門和幾個長老,已經在門口等待了。
掌門見張京墨歸來,正欲笑道,笑容卻是僵在了臉上。只因他發現張京墨境界跌落的厲害,臉上不但蒼白,還十分的疲憊——顯然過的不怎麼樣。
也難怪,吃了羅厄丹,進了寒鏡之壁,再幫徒弟築基,能活着回來,似乎已經是種上天的恩賜了。
掌門強笑道:「清遠,你可回來了。」
和之前跟陸鬼臼在一起的意氣風發不同,站在山門前的張京墨,此時看起來格外的孱弱,他臉色慘白,時不時咳嗽兩聲,聽到掌門的話,卻是苦笑一聲:「是,回來了。」
於焚站在掌門身邊,面上也露出不忍之色。
掌門又看了看陸鬼臼的修為,卻是有些驚訝了,他不驚訝陸鬼臼已經築基,而是驚訝陸鬼臼身上那磅礴的靈氣——顯然非九品靈台不可。
張京墨門下,竟是又出了個九品靈台的築基弟子!這對凌虛派來說可是件大事!
其他長老見到陸鬼臼這情況,也均都露出驚訝之色,看張京墨這搖搖欲墜的模樣,也不知道他是用什麼辦法硬是拉扯出兩個九品靈台的弟子!但看張京墨這幅受傷頗重的樣子,這兩個弟子是為別人做了嫁衣也說不定……
掌門只想說張京墨糊塗,但陸鬼臼在場,他又不好多言,只是眉宇間多了一分可惜。
於焚就沒掌門這麼收斂了,張口便是:「喲,你還活着呢,我還以為下次看到你便是幫你收屍的時候。」
張京墨對自己這個好友也沒法子,只好故意乾咳幾聲,裝作虛弱的模樣,道:「於焚,我也是迫不得已啊……」
於焚哼了聲,居然沒有再多說。
陸鬼臼之前早就聽了張京墨的吩咐,此時見張京墨連連喘息,便上前一把扶住了張京墨,還十分配合的做出了悲憤的模樣,口中言道:「師父,待鬼臼變強了,一定為你報仇!」
張京墨道:「鬼臼,為師只能指望你了……」——這師徒二人一開始演戲,便十分迅速的進入了角色,那眼神,那表情,全都活靈活現,演的在一旁觀看的於焚險些紅了眼圈。
本來掌門還打算找張京墨過去細談,但見他這虛弱的隨時可能倒下的樣子,也不好直接開口,只是道:「你且好好回府休息,等過兩日,我再來找你。」
張京墨點了點頭,便由陸鬼臼攙扶着回去了。
兩人走後,於焚也跟着走了,掌門站在原地,臉上同情的神色,逐漸淡了下來。
&門,張京墨都這副模樣了,那事你看如何?」其他長老走後,剩下的一宮姓長老,忽的開口詢問。
掌門面無表情:「清遠徒兒九品靈台,你徒兒幾品?」
那長老臉上一陣青一陣紅,片刻後,惱羞成怒道:「那你的意思便是不同意?」
掌門冷冷道:「我同意有什麼用,那頭籌又不是我得的。」
長老冷笑幾聲:「我也不需要你替我做什麼,只要你不插手便可。」
掌門嗤笑一聲:「宮城,我看你也是快為了你那個徒弟昏了頭腦了。」
長老道:「就算沒我那個徒弟,那頭籌做成的武器誰不想要,宮吉光是個老頑固說不通……我也懶得和他說。」
掌門淡淡道:「我也是老頑固了,也說不通——你去找清遠說說,說不定就能說通了。」他說完,拂袖而去,顯然不願再多說此時。
那名喚宮城的長老依舊是心有不甘,朝着張京墨離去方向,咬牙切齒了許久。
張京墨回府,是件大事。
只消片刻,凌虛派內便傳遍了消息,與此同時,這消息還飛速的傳到了枯禪谷。
天菀聽到這消息,露出錯愕萬分的表情,張京墨還活着,他怎麼會還活着?!天麓現在又在閉關,她無處可問,一時間氣憤無比,將氣撒在了門下弟子身上。
天奉的死亡對天菀打擊非常的大,而在她發現,天麓對天奉的死並沒有太傷心後,兩人間原本就存在的間隙更大了。天菀也想過關於張京墨的事,但她一直以為張京墨已經死了,卻沒想到,竟是真的如同天麓說的那般,張京墨還活着,不但活着,還又養出了一個九品靈台的徒弟!
天菀聽到消息氣急怒極,把自己的洞府都毀了一遍,她冷聲吩咐:「枯禪谷內,有取張京墨性命者,重賞!」
門下的弟子戰戰兢兢的領命,見弟子出門去,天菀卻是轉身便捧起了天奉的靈牌,嗚咽着哭了起來,她口中哀戚道:「我可憐的弟弟,你哥哥不疼你,便由姐姐替你報仇……你在那頭若是過的不好,一定要告訴姐姐……」
張京墨既然敢回來,那就是做好了面對天菀和天麓怒火的準備,況且他知道這次閉關天麓幾百年都不會離開枯禪谷,而一個金丹期的天菀,於他而言不足為懼。
回到洞府,屏退了道童,張京墨才收起了那副虛弱的模樣,他道:「鬼臼,隔幾日,你便同我一起去找疏影。」
陸鬼臼只能應下。
張京墨又掐算一下時間,開口道:「若是沒錯,宮吉光為你鑄的劍應該快好了。」
陸鬼臼聞言點了點頭。
師徒二人沒說幾句話,於焚便找上門來了,他這次沒提酒,面上還是在山門時那不怎麼高興的模樣,敲了敲門後,走到屋內。
張京墨此時半臥在軟側上,又是那副虛弱的模樣,他道:「於焚,好久不見。」
於焚呸了一口,罵道:「張京墨你這個蠢貨,拿着自己的性命不當回事兒?陸鬼臼是你什麼人?是你親兒子嗎?你這麼寵着他,竟是要拼了自己的命?」他也不管陸鬼臼還在場,張口就罵了出來。
陸鬼臼聽到這話倒也沒生氣,只是立馬想起了張京墨提劍斬斷自己四肢的畫面,他的臉頰抽搐了一下,顯然是強行壓抑住了那強烈的情緒。
張京墨無奈道:「幾十年不見,你什麼時候變得這麼凶了?」
於焚怒道:「我變凶怎麼了,總比變傻了好啊。」在沒有遇到陸鬼臼之前,他這個道友向來都是冷冷清清的模樣,做什麼事都極為克制,現在有了這個徒弟,雖然是多了幾分人氣兒,腦袋卻像是變傻了。
張京墨嘆道:「你這麼已提醒我,我倒是想起一件事……」
於焚怒道:「什麼事?」
張京墨道:「你可記得……百年之前你我打了個賭?」
於焚道:「……」經過張京墨這麼一提醒,他立馬想起了賭注的內容。
若是陸鬼臼百年內築基,他便要也要百年之內不跨出凌虛派一步……虧他當時還想着一枚火融丹到手,結果卻是張京墨挖了個坑讓他跳了進去!
張京墨笑道:「我相信於道友,不會食言吧……」
於焚表情扭曲了一下,他道:「也虧得你這時候了還記着這事情。」
張京墨看着於焚生動的表情,臉上的笑意越發的柔和,他從懷中取出一枚丹藥,放到了於焚面前:「拿去吧。」
於焚一愣,卻是很快認出了這便是張京墨手中的那枚火融丹。
於焚道:「你這是什麼意思?」
張京墨道:「你要是認我這個朋友,便收下吧。」他說話之時,眉眼之間帶着一股淡淡的疲憊之色,「我是突破無望了,我徒兒此時用這丹藥,也太過浪費,你不是一直在找突破的契機麼?這火融丹,便送了你。」
於焚愣了片刻,也沒有再推卻,抖着手一把抓過了那丹藥,一句話也不說,起身便往外走去了。
陸鬼臼待於焚走遠了,才輕聲問了句:「師父……若是於師叔日後知道了你的事……」
張京墨不痛不癢道:「不破不立,這人啊,就是要逼一逼才行。」
陸鬼臼見張京墨神色坦然,卻在心中嘆了口氣,默默祈禱以後可千萬不要被他師父這麼整治,不然他早晚得瘋掉。
張京墨卻是不知陸鬼臼心中所想,思量道:「也不知宮吉光給你鑄的劍,到底什麼模樣……嗯,過些日子,便去問問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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