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時的事兒?
當時的什麼事兒?這個當時是指什麼時候?
是我進去之前?
還是沒有發生我捅林峰的事兒之前?
這讓我聽得有點雲裏霧裏了。不過我看王偉那個樣子好像壓根就沒放在心裏,他只是特別冷淡地把人推開,眼皮子都沒抬一下,就從那個女人身邊繞開了。
我下意識抓緊兒子的衣服外套。直到聽到兒子在我旁邊悄悄地提醒。
「媽媽,爸爸已經走了。我們要不要出去把這個壞蛋抓住?!」
他以為這個女的就是壞蛋!
看這樣子,他應該沒見過這個女的。也就是說很可能他和王偉一起生活這段時間,她幾乎沒有出現過。
不然孩子不會不認識。
我把躍躍欲試想衝出去抓壞蛋的兒子抓回來。
他還問我怎麼了?
我對他搖搖頭,眼看着那個女的眼睛也在掃着四方,我帶着兒子找了一個更隱蔽的角落反過身背對着她。
直到看見她從商場離去,剛剛他們站的位置已經了無人影,我才帶着兒子找到電梯口,乘電梯下樓。
然而電梯門剛打開,我的手機就在那一剎那響了。是王偉打過來的,更重要的是當我一隻手抓着兒子肩膀,另外一隻手拿手機抬頭準備邊帶着兒子走出去邊接聽時,被電梯門口的人堵在電梯裏了。
不是那個女人是誰?
這一次我算是真正意義上見到了她的正臉。以前一直覺得她人胖胖的,皮膚白,氣場還挺大。
現在面對面看到,我依舊還保持以前的意見和看法。她氣場確實挺大,即便只頂着一雙單眼皮眼睛,也能威懾住人。
她的長相說不上漂亮那一類。
但也說不上丑。
即便我和她之間隔着一個王偉,還有一些理都理不清的事兒,但我並不煩她。
只不過現在也沒必要和她面對面說事兒。王偉都已經走了,我還留在這兒幹啥?
我打算裝不認識,領着兒子走出電梯,從她身側離開。
然而才剛走錯過一兩步時聽到她在後面喊我的名字。
我讓兒子先別出聲。
「李雲煙?」
「」
我沒回應,打算領着兒子繼續往前走。如果只我一個人在這兒,那我會停下來。但現在還有孩子,我不想讓孩子看見關於我們之間的任何。
沒曾想她再次開口:「剛剛你在為什麼不出來?來都來了,我們聊聊吧?」
「不好意思,我好像不認識你。對於一個不認識的人,我想應該也沒什麼好聊的。
兒子,走。」
又走了兩步再聽到她出聲。
「如果你覺得沒什麼好聊的,那我可以把王偉喊回來。剛好咱們仨聚一聚,有什麼話也可以當着彼此的面說。
你說不認識我,一會兒他在就認識了。你覺得呢?」
「」
把他喊回來只會讓事情變得更複雜。我不想那樣,後來思來想去到底還是接受了她這聊一聊的邀請。
我們又回到樓上。
挑選了一家咖啡廳坐着。我和她臨窗而坐,兒子就在我附近不遠的地方,我肉眼就能看見他。
有人上了咖啡。
我也沒矯情,往裏加了一顆糖,一個奶油球,一邊攪着咖啡一邊等她開口。
她一直都在打探我,讓我覺得臉熱,有一種想要逃離的感覺不斷在心裏滋生。
她終於在我快壓抑不住時開了口。
「以前,小偉沒和你提過我?」
我搖頭。
「那,你應該是認識我的吧?」
我定睛看着她。其實我不知道她現在的用意究竟是什麼,但我大概明白她是想讓王偉回心轉意。
想讓王偉回到她身邊。
當初那筆錢,不是誰都願意拿出來的。她給王偉,王偉再給我。
她不可能是傻子,鐵定也是知道這筆錢的去向的。不然也不會有那一通故意打錯的電話。
「請問,你現在問的這些問題有什麼實際意義嗎?」
「呵,實際意義?」
她嘴裏漫不經心的冷笑後,伸手端起咖啡杯仰頭啄了一口。我終於明白,我感受到她身上有一種說不出來的氣質是因為什麼了。
因為她舉手投足間就彌散着一種優雅和高貴。
哪怕是喝咖啡這樣一個細微的動作。經過她的手,仿佛咖啡和咖啡杯都要上升一個檔次。
那是養尊處優的環境裏面練就而來的,並非一般人普普通通過三兩天好日子學得來。
「實際意義就是,如果沒有他就沒有你兒子的今天,如果沒有我,也沒有你兒子的今天。這事兒,我相信你心裏應該有個底吧?」
緊接着她又看向我兒子說:「他現在…挺機靈的。」
我心頭狠狠一跳,下意識握緊杯子。
目光卻沒有從她臉上挪開,始終注意着她,卻又發現她始終是一副雲淡風輕的樣子。她甚至語音語氣都沒變過,和王偉說話時也這樣。
不卑不亢的。但最後面這句話讓我覺得頭皮發麻。
「然後呢?我都知道,那你想要的實際意義是什麼?想讓他回到你身邊?還是說你打算強制性拆散我們一家人?」
「我今天找你過來不是讓你在我面前開玩笑的。」她聲音淺淺淡淡地道,把剛剛攪過咖啡的勺子放在杯座,又啄了一口放回去,定睛鎖住我的眼:「我給你發信息時,你就應該知道我的目標是什麼。
李雲煙,我知道你。曾幾何時,我見過很多關於你的視頻和照片。我甚至在現實中也見過你。但我為什麼一直遲遲沒和你正式說過話?
是因為我覺得你該是一個心中有數的人。我對你比較放心,只是沒想到事情並沒有我想的那麼簡單。
你也知道,男人這種東西就是見異思遷的動物,吃慣了好的山珍海味,便覺得青菜小粥也很稀奇。
你們同個村子的人,他多少還帶了一點兒老鄉情義。這也不難理解。再加上還有你兒子這一出病情,我估計你知道他以前的身份。
以他骨子裏那種責任感和高貴來看,照顧你兒子不過只是出於本能。你也不用太掛記在心上。
開個價吧,多少錢能讓你從他身邊消失?」
這人說話確實挺會抓重點。無論是搞人心態還是處理事情的方式。
都是快准狠。
如果我是個貪財之人,如果我是個生性懦弱的人,恐怕早就已經舉手投降。
可惜,自從我有了自己的意識以來,自從我允許自己的思想和別人不一樣以來,我就從未想過要向誰屈服。
就沒想過這一輩子要靠着委屈自己去過。
包括現在也一樣。
我的視線從她臉上緩慢轉移到我兒子身上。看這小傢伙在外邊兒一個人都能玩得怡然自得的樣子,我覺得我更沒必要向誰低頭。
哪怕那個人是她。
哪怕她曾經是我兒子做手術背後的那個出資人。
但這裏面的利益牽扯跟孩子沒關係。
她現在說這些也完全是出自於道德制高點,有些道德綁架的意思了。
「這位女士,你既然對我如此了解,就應該明白,我不會純純只為了錢而低頭。」
「那你願意為了什麼低頭?開個口,能辦到的我去想辦法辦,不能辦的,我也可以周轉想辦法去辦。
我就一個要求,離開他。永永永遠都不要再出現在他面前。只要你能辦到,就算要天上的星星,我也會想辦法讓人給你摘!」
她說這話時,很明顯神情比以往每一個時刻都要嚴肅,手也抓緊杯子。這是一點一點急了。
可那又如何?
我也急。
我等了這麼多年,等了這麼久。我每天每夜都向老天爺禱告,甚至不惜以減少壽命的形式換取和他相依相偎的一段時間。
我不急?
「不好意思,他的去留我決定不了。我的去留你也決定不了。錢也好,權也好,我都不想從你這兒獲得。所以,這談話到此為止。」
我起身準備離開,卻又突然想到什麼,就以站着的方式扭着身子和她說:「對了,念在你曾經給我兒子出資讓他做手術的份兒上,女士,我覺得我有必要提醒你一句。不要白白在一個人身上浪費太久的時間,也不要過於執着。這天底下有太多愛而不得的人,最後還不都得挺着?
即便相愛,也不一定能在一起。更何況其中有一方沒有這個心思。」
「怎麼?你是在向我炫耀你和他的感情情比金堅?還是,你覺得你能得到他的愛比我高一等?」
我扭頭對着她視線。
我能感覺到她對我深深的敵意,也能感覺到那一層敵意背後那一絲被藏起來的軟弱和無奈。
這世上有很多種可憐人。
有的在物質上可憐,有的在感情上可憐。
總之,誰都沒有一帆風順,也沒有誰能獲得周全。
「我並不覺得比誰高一等,相反,我是很感激你的。正因為我感激你,所以我才想你能在最快的時間裏過上最正常最輕鬆最平和的生活。
勾不住的就慢慢放下吧,指不定,是老天爺給你安排了另外一個更廣闊的空間,只要放下,屬於你自己的幸福才有機會走進你心裏,走到你生活中來。」
「李雲煙!」
我走到店中央時又被她叫住,只感覺腳步聲在後面跟,沒一會兒她就走到我面前,攔住我的去路。
我和她再一次面面相對。
這時我的手機又開始連環響起,還是王偉打來的電話。我感覺面前的人冷笑了一聲,我還以為是因為這個電話。
直到聽到旁邊的人說:「呵,還挺有意思,就這麼迫不及待找來,好像我會欺負你似的。」
我才恍然明白什麼,順着面前的人視線看出去,緊接着就是我兒子一聲「爸爸」傳過來。王偉的身影不知何時出現在我們的視野中,已經站到我兒子身旁了。
我兒子順手抱着他兩條腿。
我也和他面對面對視,隔着一段距離,不難看出他眼中的擔心和陰鬱。
但我用眼神示意他不用走過來。他也明白,兩隻手都靠着我兒子發頂,衝着我這邊點了點頭。
依舊還是我和面前的女人對峙的環節。
她收起眼神,身子依舊斜站着,再次和我視線對上。
我也不躲,等着她沒說完的話。
「還有個事兒恐怕你還不知道。李雲煙,王偉能被你迷住也並非是意外之舉。你的那些話確實能唬住人。如果不是我,恐怕早就已經被你幾句毒雞湯餵醉了。
你剛剛也提到相愛的字眼。
既然如此,那我不妨多問一句,當初,你進監獄之前,知不知道為什麼會被人帶走?又為什麼會回到曾經住的地方?
你前夫又如何知道你什麼時候離開嗎?」
話說到這兒,好像一根刺兒突然被一個很強勁的力道刺入我的心臟,尖部沒有一點彎曲,還在往裏刺。仿佛不見骨不罷休。
我兩隻手下意識攥成拳頭。
眼裏已經閃着火。只要有人引一條線,整座商場恐怕都要隨之燃起來。
我大概明白剛剛他和王偉之間的談話中提到的那些字眼是什麼意思?
她說:如果她知道當時那些事兒,你覺得她會放過你嗎?你覺得她會原諒你嗎?
林峰沒有那麼大的本事,也不可能知道我何時離開。只是當時我壓根就沒心思去想這麼多,只以為是被他們恰巧碰上。
可那個電話又怎麼解釋?
當時司機給我打了個電話,說讓我在護城河邊上等着,等他來接我。
這和王偉給我描述的情形一模一樣。所以我沒有任何懷疑的推着兒子就去等車。
結果等來的是小黃和小黑在我面前被撞倒在血泊中,奄奄一息。
等來的是我被林峰他們打暈帶回到老家。
等來的是被他們用小黃和小黑同樣顏色的兩條狗威脅。
等來的是他們無盡的心理和生理的折磨。
等來的是18個月在監獄裏,抬頭不見陽光,低頭不見身影的日子。
原來這背後的始作俑者是她。
「你這麼聰明的人應該知道事情的來龍去脈了吧?」
「你現在這麼說,就不怕我拿到證據把你送進去嗎?」
「哦?有嗎?那只是機緣巧合罷了,是你前夫想和你聊聊,拜託我搭個線而已。我怎麼可能知道後續會發生什麼?
我也只是個無辜的人罷了!不過,李雲煙,即便是真的又怎麼樣,他比你更早知道,但我不一樣還好好的在這站着嗎?
你剛剛還口口聲聲和我說相愛,那麼現在呢?你覺得你們還相愛嗎?
有沒有一種可能,他留在你身邊,只是因為對那18個月的愧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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