尺鳧玩得很開心,雖然還是一臉嚴肅,但是風無理能讀到她板着的臉上開心的情緒。
期間她跟着風無理去了不少地方,她不知道什麼叫末影人,什麼是刷怪籠,不知道苦力怕為什麼會追着她自爆,更不知道晚上原來可以不用睡覺,而是去打怪然後收集掉落材料。
但是莫名奇妙就感覺很快樂。
「快快快,那邊有一隻爆炸的怪來了!」即使已經能獨當一面消滅殭屍和蜘蛛了,她還是有點害怕苦力怕,看到那個藍綠色盔甲的方塊人過去給了那東西一刀,引誘一翻往回走,不回頭看身後的爆炸。
風無理覺得這個時候自己簡直帥呆了。
兩人在河邊蓋了一座小房子,風無理親手設計的,兩層高小洋樓,還養了幾頭豬幾頭牛,尺鳧一有空就過去看看有沒有生小牛生小豬。
「天亮了。」風無理說。
「天亮了快去看看小豬生孩子沒有,對了你不是說在前面開一片耕田嗎?」她語氣帶着雀躍,迎接美好新一天。
「我是說,外邊天亮了。」風無理讓她看窗戶,窗簾的縫隙里已經有着明亮的天色。
已經七點多了。
不知不覺玩了快兩個小時。
尺鳧忽然回到了現實。
遊戲裏的終究是假的,作為少經歷接觸遊戲和影視作品的尺鳧而言,這種戒斷反應讓她有着強烈不適。
「下次再玩吧。」風無理放下手機說。
「我,我倒是無所謂。」她語氣有一點點失落。
「存個檔,下次還能進來,或者你可以自己進這個存檔。」
「我又不喜歡玩遊戲。」
風無理打了個哈欠,隨手把手機放在枕頭旁邊,揪了揪被子說:「我打算再眯一個小時,你還睡不睡?」
「我不太困……」
「陪我睡一會兒吧。」
尺鳧不吭聲,但是已經躺在旁邊,她說:「不知道為什麼……好像有點頭暈,然後有點想吐。」
「幾個月了?」
「什麼?」尺鳧先是一愣,想通後惱羞成怒,給了他心口一拳:「讓王西樓給你生去!」
你也生不了,風無理心裏吐槽。
「那麼暴力幹什麼,難怪翎兒說最怕尺鳧媽媽。」
「胡,胡說!」
「你那麼嚴厲,不怕你怕誰?」風無理和她並躺着,看着天花板,咧着嘴笑:「順帶一提,翎兒說最喜歡我。」
尺鳧店長有些不開心了,悶悶的,手抓着他胳膊:「真的有點犯噁心。」
「很正常,王西樓暈3d的,剛剛那個遊戲玩得久就那樣,休息一下就好。」他有點困,打了個哈欠,兩人又聊了一會兒。
睡醒的時候尺鳧店長已經不在,他看了看時間快九點,他們應該去店裏,他也要去上課了。
尺鳧的小枕頭睡得不舒服,墊太低了他脖子累,被子也小小一張,他一個伸展,腳就出去了,被子還有一陣澹澹的店長味。
嫌棄
他以為現在家裏應該就剩他一個,推門而出時,發現家裏還有一隻北極熊,差點嚇了他一跳。
聽到動靜的北極熊緩緩轉過身,「無理你醒了!」
「你非得穿着這套嗎?」
「吾輩現在是功夫北極熊!」她身上還是那天那件北極熊玩偶,臃腫憨厚,就一張臉漏了出來,讓人感慨冷臉神女扮起可愛來真的無解。
風無理覺得還挺好玩的。
「我給你拍幾張照。」
夜姬立刻來了精神:「要吾輩擺什麼樣姿勢?北極熊的捕獵姿勢嗎?」
「你學我這樣……熊的力量!」
「吾輩的力量!」
風無理咧着嘴笑給她拍照,拍完她要湊過來看,然後自己想姿勢讓他拍。
一主一寵玩得很開心。
「我記得有尺鳧有一個鹹魚公仔,我給你找找,你叼着這魚。」
「吾輩這樣像不像北極熊?」
風無理給她錄了一段視頻,拍了一堆照片,雖然拍下來後存在手機大概也只是壓箱底沒啥用,但是覺得有趣還是會掏出手機記錄,大概是現代年輕人通病了。
「變回貓咪。」
客廳里北極熊消失了,多了一隻胖胖的黑貓,期間夜姬也一直朝他喊變貓咪,風無理不知道她最近在犯什麼傻。
還擋着自己路。
一腳輕輕帶開,回臥室換衣服,這貓緊跟身後一直喊變貓咪。
「走吧,我帶你到店裏。」
「要牽繩子嗎?」
「唔……牽着吧,到了文化街再給你脫了,畢竟市中心,要是有人怕貓得給人家嚇着了。」
「吾輩很可怕嗎?」她顛兒顛兒去把牽引繩叼過來,等風無理給她套上,兩人才出去。
「小夜是可怕的大妖怪,不能隨便嚇着別人,上次沒牽繩子就嚇到一個小姐姐了。」
夜姬嘆了一口氣,小碎步跟在風無理腳邊,聽到後感慨道:「這事說來也怪吾輩。」誰叫她是可怕的大妖怪呢!
風無理才不信她會內疚,那天她發現那個女生怕自己後,故意逮着人家小姐姐嚇,風無理抓都抓不回來,後面跟人家姑娘一個勁道歉。
這貓咪心眼兒壞着呢,也不知道像誰。
他這邊剛出小區,剛好一個年輕男子一言不發地從外邊回來。
如果風無理走慢一步的話說不定剛好能碰上,而這個男的,也正是那天天台喝了他們一杯酒的周問。
他現在還對昨天到今天醫生給的體檢報告而對世界產生懷疑,想不明白這個是不是就是老天爺給他們開的玩笑,體檢結果還有增強ct報告都表明,現在他身體無比健康。
其實他自己更清楚,別說肝癌晚期了,他現在全身都好極了,甚至是他四百多度的近視都沒了,戴上眼鏡後世界一片模湖。
那麼大一個瘤子,忽然就消失,他又跑了兩家醫院,結果都是一個答桉——他的身體無比健康!
肝癌晚期沒得治,很多名人都是肝癌走的。
他還記得那天醫生跟他說,治只能多活一年,不治的話就三個月,這無疑是一道晴天霹靂。
一開始周問還個和妻子抱着希望接受治療,吃高昂的靶向藥,接受痛苦的介入,但痛苦的不只是他一人,這個癌症就像個窟窿一樣的燒錢,他看着妻子短短一個月瘦了一大圈,一臉憔悴還強裝輕鬆來安慰自己,以及完全沒有好轉的病情,才做出結束自己生命的決定。
治療一年,把這幾年積蓄耗光都不一定夠,給老婆和還小的孩子留一屁股債,這不是鬧嗎?
但是那天在天台一吹風,他又退縮了。
看着已經再次回到家長,他有着恍如隔世的迷茫,忽然,手機的鈴聲響起。
他連忙去接,接了這個這兩天打了過來無數次,他一次沒接的電話。
接通後對面沒有說話,看起來愣了一下,然後小聲小聲抽泣了起來,哭個不停,但是始終沒有說話。
聽着自己妻子這麼喘不過氣的哭聲,周問才感覺這兩天的經歷有了一點實感。
他們是高中同學,高二在一起,大學沒考到一個地方,異地四年後終於一個城市工作,突然決定結婚,突然有了孩子,不知不覺在一起十年了。
現在這個女人一哭起來,他忽然就想到十年前她哭着說:你成績那麼好,我肯定和你考不上一個大學,怎麼辦啊!
她是個很脆弱的姑娘,即使已經當媽媽了,在他眼裏還是跟那個和他一起大冬天在學校門口塑料棚下吃麻辣燙,冒着鼻涕泡的小姑娘一樣。
事實上確實沒考上,她成績太爛了。
「你現在在哪啊?」對面小心翼翼問,絕口不提他兩天沒發信息沒接電話的事。
「剛出電梯,到家門口了……」
電梯門打開,一個鞋都沒穿紅着眼睛打着電話的女人急急忙忙開門,又連忙擦乾淨眼淚。
「我,我煮了點粥,剛還在吃……」她手忙腳亂讓出位置。
「我有個事跟你說。」
「有什麼事,先吃飯吧,先吃了飯再說好不好?」她幾乎是祈求着,或者說近乎逃避一樣不想聽他說任何話。
「不是,我好了,我沒事了!」
妻子完全反應不過來,一臉茫然,來不及對他的話做出任何反應,也理解不了他現在在說什麼。
「你看看這個報告,是我昨天做的,這個加強ct還有這些體檢報告。」周問從手上一堆文件里拿出那幾張報告和影像,現在心情有點像吃了一個驚天大瓜,迫不及待跟人分享然後想看別人跟自己一樣吃驚的感覺。
他也覺得這是假的,但是如果都是假的,那就是幾個醫院聯合來耍他,他不覺得自己有這麼大『排面』被人整蠱。
「你看這個,還有這裏,我可能,就是我可能不是肝癌晚期,也沒得肝癌。」
妻子眉頭緊鎖,以前她是連遙控器說明書都嫌字多的人,現在已經能看明白這些醫院的化驗報告以及ct影像報告特點。
邊緣很清晰沒有模湖,低密度佔位病灶也消失了,甲胎蛋白下降了,ca199檢查也正常,她幾張幾張翻來覆去看,手在顫,又去確認名字。
但是這可能嗎?
他們在第一次做增強ct的時候,也抱着可能只是虛驚一場的自我安慰,可是一直到後面穿刺活檢,藥物治療,介入聯合,靶向免疫等各種綜合治療,短短半個多月便徹底麻木了。
誰家虛驚一場是人都快死了才跟你說,哈哈,騙你的啦,好好熱愛生活吧夥計。
「我知道你不信,我也不信,你要是覺得我在騙你可以再拉我去一家三甲醫院做個檢查,但是我沒有騙你必要,我前天晚已經想好了不治了,但是還剩多少時間能攢一點錢是一點錢,可是昨天突然感覺身體不對勁……這不對勁不是說不舒服,而是,而是一覺睡醒後渾身舒服!然後我就去醫院檢查了一下,現在這個結果我也不敢信,醫生也不信……就是,就是,你能理解嗎?」
「突然,突然好了?」
「對,就是突然好了。」
「我,你,我有點不太明白,你突然就好了?什麼叫突然好了。」
周問也想不明白,那個中心醫院的梁醫生也想不明白,他那張臉就像看到明年醫學的切爾諾貝利獎一樣,一臉的褶子都活了過來,他跟周問不同,他的世界有一棟醫學生物學的大廈,但是一瞬間忽然坍塌了。
「先吃飯,我有點餓了,先吃飯先吃飯。」
「我粥就煮了我一個人的。」她哭着說:「我昨天什麼都還沒吃。」
「走走,出去吃,我帶你去吃大餐。」他從昨天開始就很茫然,跟剛剛得知肝癌時一樣在懷疑世界的真實性,現在回來看到妻子後,他現在精神特別振奮,而且是越來越振奮。
為什麼會發生這樣的事?為什麼突然好了?誰還管他到底是什麼原因!?
老子他媽今天要吃火鍋!
妻子還在一臉不知所措,完全沒有進入狀態,就跟他昨天一樣,周問卻忽然很想笑。
「那你前晚去哪裏了,忽然從醫院跑出來?!嚇死我了!」妻子已經穿鞋子了,雖然很懵,但是老公說要帶自己吃大餐。
「前晚,前晚……」
妻子的話忽然喚起他一點對那晚的記憶,那原本在他眼裏是路人的三人忽然無比清晰,昨天自己是宿醉醒來,他腦補了是跟那三人喝了不少,但是一細想就發現。
自己根本就是喝了一杯就倒下了!
要說這幾天什麼事不同尋常,那必然是前天晚上和三個奇怪的陌生人喝了一杯奇怪的酒!
「天台,去天台!」
「喂!你那麼急跑什麼!?」妻子看着自己丈夫說跑就跑。
周問二話不說往天台跑,跑到一半發現可以坐電梯,氣喘吁吁按下電梯,裏面是一天到晚臉上都是稀里湖塗的妻子。
「咦,你不是說去天台嗎?怎麼在18樓?」
「……」
兩人一起坐電梯上到天台。
推開天台的門,外邊陽光刺目,兩人眯着眼睛進入燦爛的陽光之中,確實空無一人。
妻子說好曬啊,不是說吃大餐嗎?
周問越想越不對勁。
但是看着曬到皮膚發燙的陽光和明亮的世界,這一切告訴他,現在這個不是夢,這裏是真實的世界。
不論經歷了多荒誕離奇的事,起碼現在這個是,真實世界。
「活着……真好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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