娜哈還是沒回來,崔氏一個人在後宅玩命地彈棉花,崩崩崩的聽起來熱鬧,雲初卻覺得後宅更加得空洞了。
好在,自己的話在晉昌坊很管用,劉義帶着晉昌坊的所有木匠,泥瓦匠正在修補,改建房子。
那些原本破敗,或者骯髒的房子在經過整修,重新鋪上新草之後,就應該能住人了。
雲初準備把那裏的房子外牆全部刷上白灰,這樣一來,遠遠看去,一棟棟雅致的房子就會出現,也成了晉昌坊的一道漂亮的景致。
大慈恩寺的和尚們很好說話,雖然這裏的土地早就分派給大慈恩寺修建大雁塔了,錢不湊手空着,晉昌坊要用,就先用着。
世上最難賺的錢,就是第一桶金,雲初的第一桶金來自戰爭,晉昌坊的第一桶金,只好用干指頭蘸鹽的法子。
能沾就沾,能騙就騙,這已經是很溫柔的法子了,其實唐人很適合去搶,可惜,輪不到晉昌坊的百姓。
娜哈不在,雲初睡得很安穩,沒有人壓着他,也沒有對他施行水淹七軍的策略,更沒有人把腳丫子塞他鼻孔里,一晚上連夢都沒有。
早上,雲初是被晨鐘叫醒的,不是長安城的鐘聲,是大慈恩寺的鐘聲,從今天起,大慈恩寺每日清晨要敲鐘一百零八下,用來喚醒那些沉睡的靈魂。
鐘聲悠揚,雲初卻覺得有些悲涼,以至於清晨出現的太陽都仄仄的沒有一點熱度。
崔氏陪着雲初吃飯,她的臉色很不好看,發青,顴骨似乎都凸出來了,本來身體在姑臧城就熬得差不多了,好不容易跟着娜哈一起吃,養回來了一點,這些天忙着彈棉花賺錢,精氣神好像又消耗光了。
大肥被老猴子接走陪娜哈去了,二肥,三肥,四肥,五肥,六肥,七肥她們倒是在老老實實的長肉,以前本來就是被選進皇宮當宮女的,模樣都不差,在雲家吃了大量的油水之後,原本熬得枯槁的身體漸漸飽滿起來了。
再繼續這樣下去,終究有一天會名副其實的。
「三肥,你今天去買兩隻老母雞回來,加上姜,枸杞一起煮了,把肉從骨頭上拆下來,繼續煮,少加一點鹽,其餘的調料一樣都不許放。
煮好了,你就看着崔氏讓她連肉帶湯全部給我喝掉,二肥,你今天不用干別的了,就負責看好崔氏,不准她出房門,郎君我今天禁了崔氏的足。
」二肥,三肥連忙領命,二肥還非常有眼色地將眼淚都快要下來的崔氏攙扶回房間了。
雲初預料到今天會非常得忙,所以,吃過朝食,懷裏揣了兩顆煮熟的雞蛋就騎着棗紅馬去了四門學。
恢復了秩序的國子監,還是有些肅穆的氣氛的,滿院子都是讀書人,一個個看起來文質彬彬的,一手書卷,一手後背,帽子後邊兩根飄帶因為沒有風飄不起來,軟塌塌得垂在腦後,如同兩條黑蛇。
一陣急促的馬蹄聲傳來,原本踱着方步,慢悠悠地走在馬路中間裝逼的學子們,頓時驚叫一聲就讓開了路。
雲初懷抱着一摞子書以及筆墨紙硯,正在探頭探腦地找自己教室的時候,一匹黑馬從他身邊擦身而過,打翻了他的硯台。
而距離他不遠處的一個學子就沒有那麼幸運了,被那匹明顯是戰馬的馬撞出去兩丈多遠,眼看着口鼻冒血,應該是受了重傷。
雲初再一次查看了一下自己站立的地方,現在他非常地確定,自己沒有站在大馬路中間裝逼,而是站在路邊上尋找教室呢,而國子監里沒有可以讓馬奔馳的馳道。
騎士沒有道歉,更沒有管倒地的學子,騎着馬跑到道路盡頭,就拐彎從另一條道路上折返。
瞅着破碎的硯台,雲初用腳在地上搓一下,原本鑲嵌在路上的鵝卵石就掉了出來。
他不緊不慢地掏出放養時用來丟石頭的烏朵,將那一塊石頭裝在烏朵上,見路上的人不是忙着咒罵遠去的騎士,就是在忙着照料傷者。
他就掄起烏朵,用力的甩幾圈,然後鬆開一頭,那塊石頭就越過樹梢去追趕騎士去了。
雲初的動作很快,丟完石頭就把烏朵揣回懷裏,從地上撿起破碎的硯台,嘆口氣,就丟進了草叢裏。
隔着一排教室的另一邊有慘叫聲傳來,雲初跟其它學子一般,齊齊地伸長了脖子駐足觀望一陣,沒看見人,就抱起書本進了教室。
烏朵,以及,兩塊石頭用繩索連接在一起的兩頭鏈子錘,以及三頭鏈子錘,是雲初放羊時候學會使用的武器,其中雲初耍烏朵的手藝,整個塞人部落里無人能及,他甩出去的石頭,可以飛躍一百米以上的距離精準地擊中頭羊的角。
他甚至可以蒙上眼睛,只聽羊叫喚,就能打中羊頭,而剛才那個傢伙不但在叫喚,還大笑。
半個拳頭大小的鵝卵石打中天靈蓋,對方絕對會得腦震盪,打中眼睛會瞎,打中太陽穴或者後腦,這傢伙就會死。
現在,那個傢伙能不能活,就看他的運氣了。
雲初來到教室,問僕役借用了一方舊瓦硯,放了一些清水之後,就開始用墨條細細地研墨,今天,就要開始抄錄《禮記》這樣的大經,現在不多磨一些墨汁,等一會絕對會不夠用的。
不知為何,雲初已經磨出一硯台的濃墨了,教室里的學生才來了不到一半,時辰已經到了,就連先生都沒有到來。
見其餘的學子都在東張西望的,低聲詢問着出了什麼事情,雲初搖搖頭,取出一張裁成書本大小的宣紙,就開始默誦《禮記第一篇曲禮上》,默誦完畢全文,覺得沒有遺漏了,就拿起筆,開始默寫。
「《曲禮》曰:「毋不敬,儼若思,安定辭。
」安民哉!」雲初寫完第一句之後,發現自己寫的不對,不是從右從上往下書寫,而是習慣性從左從上往右書寫。
胡人才這麼書寫呢。
雲初將宣紙揉成一團,丟在邊上,凝神靜氣地重新開始,這本書不能寫差了,他用完了,娜哈還要用,娜哈用完了雲初的孩子也要用呢。
就在雲初默寫到:「若夫,坐如屍,立如齋。
禮從宜,使從俗。
夫禮者所以定親疏,決嫌疑,別同異,明是非也。
」的時候,狄仁傑匆匆地跑進教室高聲道:「先生要所有人都出去,禮部尚書,兼黃門侍郎許縣男之孫許彥伯落馬而死。
」狄仁傑喊了一遍還不足,又連着喊了兩遍。
雲初煩躁得將毛筆放下道:「死了就死了,難道要我們去哭喪不成。
」狄仁傑卻好像沒聽見雲初的喝罵,依舊在哪裏把剛才說的話重複了一遍。
眾人只好離開教室,隨着大隊人重新回到了教室外邊的道路上。
此時,道路兩邊站滿了金吾衛的軍士,等學子們全部出來之後,就跑進教室又搜索了一遍,沒有找到可疑之人,這才帶着這群學子來到了校舍的另一邊。
等雲初他們過來的時候,那邊校舍里的學子已經被金吾衛的人牢牢地看住,看樣子,金吾衛的人認定了,殺人者就是那邊校舍的人。
之所以連雲初這邊的人一併喊過來,估計是為了保險起見。
站在人群里聽了一會,雲初才弄明白,禮部尚書,黃門侍郎,許縣男,就是大唐十八學士之一的許敬宗。
死掉的人是他的孫子許彥伯,聽說許縣男不喜兒子,是因為他兒子把他新娶的老婆給睡了,還被許縣男主動揭發給流放嶺南了,不過,聽說許縣男又後悔了,又向陛下求情,希望能把兒子放回來。
兒子跟許縣男有奪妻之恨,許縣男卻非常地喜歡這個孫子,而這個孫子也不負眾望,頗有文采,凡是許敬宗經手的大典冊,都讓這個孫子代寫。
現在這傢伙死掉了,後腦被飛石砸中,至今還鑲嵌在後腦上,又從馬上摔下來,折斷了脖子,可謂死得悽慘至極。
就在金吾衛的人到處尋找目擊者的時候,一群身着黑色勁裝,腰佩唐刀的漢子從金吾衛形成的圈子後邊走進來。
也不知道這些人有什麼毛病,竟然拉着雲初這些人盯着他們的眼睛看。
這些人的目光極為凶暴,好多學子被看得有些害怕,就不由自主地轉過頭去了。
於是,這些黑衣人就把那些轉過頭的學子推搡到另外一群人裏面。
當一個壯漢瞪着環眼讓雲初看他眼睛的時候,雲初表現得很無奈,畢竟,他只看到了這人眼角的那一坨稀稀的,粘粘的眼屎,除此之外,什麼都沒有看出來。
新筆趣閣雲初還朝那個跟他靠得很近的黑衣人胸口推了一把,有這些煩躁地道:「你今天吃了多少蒜」原本要發怒的黑衣人被另一個黑衣人給按住了,對雲初道:「你可曾看到刺客」雲初攤攤手道:「事發之時,我們這群人都在教室里默寫文章呢,誰有功夫理睬別的」為首的黑衣人指着校舍的另一邊道:「你們在這排房子的後邊」雲初點點頭。
黑衣人就朝還在站崗的金吾衛的人低聲嘀咕幾聲,看樣子是在罵那些人。
不久之後,雲初這一群人就統統被放回去繼續默寫《禮記》。
雲初很擔心墨池裏面的墨汁幹掉,跑得比誰都快,回到教室發現墨汁還可以用,就提起筆繼續默寫。
在心中,雲初一直有一個疑問,他很想知道老猴子用了什麼辦法才讓許敬宗的孫子,在國子監這種地方縱馬狂奔的。
既然能做到這一點,老猴子自己殺掉許敬宗的孫子也是舉手之勞,為什麼一定要自己多餘地在這裏丟一塊石頭呢新筆趣閣為你提供最快的唐人的餐桌更新,第八十七章天外飛石免費閱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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