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無理完全沒有被嚇住,並追了上去。
真女鬼又不是沒見過,人家大白天去買豆漿哭得稀里嘩啦的。
他握着剔骨刀緊跟身後,打算跟她講講道理。
他一追,那東西就跑得更快了。
辦公樓三樓的聲控燈亮了一路。
看樣子真的只是一隻小妖怪而已。
白衣女人還是保持着咧嘴笑,面向着風無理,飄着後退,察覺到這個人類少年窮追不捨,她開始加速了。
結果那人類居然還追在身後!
她又加快了一下。
誰知那人類居然還能更快!
白衣女人不斷加快速度後退,臉上依舊對他咧着一張嘴笑。
她看到那個人類反手就要自己捅自己一刀!
然後另一隻手迅速握住了要拿刀捅自己的手,半邊臉猙獰,半邊臉盯着自己,瞪大着眼睛,依舊緊追不捨!
她明顯有些慌了。
不再神秘莫測地飄着後退,而是轉身不要命一樣跑了起來,兩白色裙子下兩條腿跑出殘影。
好傢夥,整段垮掉了。
可是她是真的怕了!
這哪裏來的瘋子?
瘋起來怎麼連自己都要捅的?
風無理嘴裏有寒氣吐出,戴着鐲子的左手死死抓住握着剔骨刀的右手。
他低頭看去自己右手。
刀上有蝌蚪一樣的符文,從刀背上顯現出來,順着刀柄爬到了他右手上,甚至連半邊身子都被他操控着。
原來是這樣。
當時那個女人,就是在這樣的情況下,拿着這把刀捅在自己心臟上。
「安靜點!」
他對着這把邪刀罵了一聲,前面撒腿狂奔的白衣女人被這聲叱咤嚇一哆嗦,跑得更不要命了。
不止前面白衣女人,被喊了一嗓子後,邪刀顯然也安分了一點,最後所有爬上風無理半邊身子的蝌蚪符文又重新爬了回去。
「那邊那個小妖怪,過來!」
「你,你是除妖的人!?」
「不過來我就把你除了。」
「我沒害過人,良民,我是良民!」
對方慌不擇路,已經跑到通往天台的樓梯,跑上去後發現天台門被鎖住。
白衣女人貼着鐵門,不知所措地看着這個可怕的人類,對方拿着刀,一個人就把下去的路給堵了個水泄不通。
「我跟你拼了!」
白衣女人張牙舞爪沖了上來。
被風無理面無表情地一腳踹飛了出去。
根本打不過!
她害怕極了。
抱着頭就蹲下。
「嗚嗚嗚,我真的沒害人,這裏一直死人,都不是我殺的啊,他們來的時候就死了,我有什麼辦法,我有什麼辦法?!又不關我事啊嗚嗚嗚!」
這個人類少年,太可怕了!
那龐大的靈,即使他們整個族群站在她面前,都像花粉一樣渺小。
「我沒說你殺人……站起來。」
白衣女人照着他說的做,渾身瑟瑟發抖。
風無理這才看清她的樣子,長得非常清秀,楚楚動人,大概是剛大學畢業的年輕女子。
他皺了皺眉,總感覺有點違和。
那張臉,不像妖怪的臉。
就像人也會因為地域,在長相上會有一定的差異,雖然妖怪也有人型的,但是妖怪的長相跟人類是有比較大差異的,即使最像人類的妖怪,也會有一定差異的,只有見多了的人可以區分這種差異。
「那張臉,不是你的吧?」
白衣女人不敢看他,低着頭看着沒穿鞋的腳,弱弱道:「是,是我,我偷來的……」
「你把人家皮扒了下來?」風無理皺眉。
「不是的,這個女人已經死了,我只是偷了她的長相。」女人連忙解釋。
「你一隻小妖怪,沒事偷人家的樣子幹嘛?」
白衣女人頓時變得支支吾吾起來,嫩白的腳趾在地上畫着圈圈,左顧右盼,剛想說,又慫慫地低着頭,但又害怕拿着刀的風無理,只好慢慢吞吞道:
「因為,因為那隻人類,說她長得漂亮……」
「我,我好想再聽一次……再聽一次他說,說我漂亮。」
風無理一臉茫然,對這隻小妖怪表示萬分的不理解。
他拿刀背撓了撓頭。
畢竟自己也不是不講理的人,他讓她如實招來,他這個『除妖人』可以酌情看看,到底要不要把她除掉。
她說。
原來她是一隻魂蝶。
他們這些魂蝶,是在無數人類的靈魂碎片和構成世界的『靈』所在一定糾纏條件下誕生的小妖怪,跟普通的蝴蝶幾乎一模一樣。
因為太過接近真實的普通蝴蝶,他們即使很微弱也能被看到,就像風無理在老家那三隻烏鴉一樣。
但除了看到外便無神異之處,他們說的話人類是聽到不到的,不過是普通的蝴蝶罷了。
而且因為靈魂是最聖潔之物。
所以魂蝶普遍是在陽光下發着熒光的白。
可是這隻魂蝶卻是一隻異類。
她是黑色的。
自誕生以來,就一直遭到別的魂蝶排擠。
被視為醜陋之物。
為什麼自己會如此醜陋?
她也想像她的同伴一樣,在陽光下像精靈一樣起舞。
一隻通體漆黑的蝴蝶飛過千山萬壑。
她也想像別的魂蝶一樣,得到讚揚,想被誇獎:快看那隻蝴蝶,真是漂亮啊。
這樣不值一提的願望。
她不斷煽動翅膀,努力去尋找,途徑過的萬水千山讓她獲得遠超同族的『靈』,她變得是普通魂蝶的兩三倍大,翅膀上出現古怪的花紋。
但是因為這樣,她變得更像是一隻異類。
她是如此難看,她躲在暗處看着那些在太陽下起舞的同類,那一刻她覺得,太陽在拒絕着自己。
其實,也不過那樣嘛!
她當時這樣想,覺得自己並不需要被承認好看!
什麼醜陋之類的,醜陋就醜陋吧!
她就是這樣噁心,醜陋,低賤的一隻魂蝶!
只是,忽然有一天。
「真是漂亮的小傢伙啊……」
就像平靜的湖面,忽然掉進一滴水,隨後泛起了千層波瀾。
為什麼,要對自己說那樣的話?
她不理解那人為什麼說自己漂亮,她也不能理解這是什麼樣的心情。
她跟了上去,偷偷跟在那個人類身邊。
她一直在暗處看着那個人類,跟人聊天,去吃飯,坐在房子裏工作,有時候會偷懶趴在桌子上睡覺,有時候跟人開心地大笑,
好寂寞…
為什麼他當時會說自己漂亮呢?
她不明白啊,她真的不明白。
她好想再次聽到這個人類說,說自己漂亮,她想再聽一遍。
但是自己太難看了,這麼醜陋的自己,怎麼可能被誇獎好看的話呢?
終於那一天,她聽到那個人類說,說那張照片裏的女人,很漂亮。
原來那樣子就是很漂亮。
那一天,她用身上所有的『靈』,來變成那個女人的樣子,歡歡喜喜地再次出現在那個男人面前。
好想再聽一遍,再聽一遍說自己好看的話啊。
即使是偷來的模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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