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謝大哥關心,」
商如意靜靜的看着那雙清明的妙目,雖然直到現在,發生了那麼多事,她仍然看不透這個人,但該做的事,她卻比任何人都更清醒。
她道:「但我不會帶他走的。」
宇文愆眉心一蹙,上前一步走到她面前,低頭看着她:「你知道自己在做什麼嗎?」
商如意也蹙了一下眉頭。
宇文愆,離她太近了,這種距離和他低頭看着自己的眼神,無一不透着無形的壓迫感,如果是尋常人,或者是自己意志不夠堅定,也許在這個時候,就只能後退。
可商如意沒有。
她只低着頭,沉聲道:「我知道。」
宇文愆輕輕的搖了搖頭,道:「在你跟着鳳臣出征之前,父親親口交代過,他把鳳臣交給你,可你現在堅持讓鳳臣留在扶風,這裏一無良醫,二無良藥,如果——你要如何跟父親交代?」
商如意道:「可我也說過,在我離開大興城之前,那裏也已經沒有了良藥。」
「……」
「就算我日夜兼程趕回去,面對的,也可能是跟扶風一樣的結果。」
「……」
「而且,」
商如意抬起頭來看向宇文愆,說道:「在鳳臣出征之前,爹說的是——扶風,他交給鳳臣,而鳳臣,他交給我。」
「……」
「這句話,我沒有忘,一個字都沒有。」
聽到最後幾個字,宇文愆那幾乎透明的眼瞳深處閃過了一抹精光。
他道:「所以,你是一定要讓鳳臣留在這裏?」
「是,」
商如意深吸了一口氣,然後道:「大哥之前也說了,我把我的夫君,保護得很好。在那種情況下,我都能保護好他,更不要說接下來。」
宇文愆道:「那,接下來,鳳臣還有三天,這三天裏,你要做什麼?」
「……」
「你能做什麼?」
「……」
商如意看了他一眼,沒說話,只是回頭看着床榻上好不容易恢復了正常呼吸的宇文曄,這個時候,天色已經暗了下來,屋子裏還沒來得及點蠟燭,更是一片黑暗,但商如意還是看着他的臉色在蒼白中透着青灰,毫無血色的嘴唇也將這場病的嚴重程度清清楚楚的呈現在她的眼前。
自己要做什麼?
自己能做,大概就是——
而就在兩個人都沉默的時候,外面突然響起了一陣喧鬧的聲音,兩人下意識的對視了一眼,不約而同的往外走去。
一出門,就聽到代俊良急切的聲音——
「不行!你們不能去!」
這個時候太陽已經落山,一片昏黑,但這個院子裏擠滿了人,又有不少人提着燈籠,所以將這裏照得一片光明,兩個人突然走出那個有些昏暗的房間,被眼前的光亮照得險些睜不開眼。
商如意微微蹙了一下眉頭,才看清院子裏仍舊和剛才一樣站滿了人,而站在院子中央的是一個生面孔,看身形衣着,似乎是派出城外打探消息的探子,此刻正氣喘吁吁的站在那裏,而宋煜和馬旭二人已經帶着他們的人就要往外走去,卻別代俊良攔了下來。
他急切的說道:「宋大人,馬將軍,你們不能出去!」
話音剛落,他就被馬旭狠狠的一掌推開,險些跌倒在地。
馬旭罵罵咧咧的道:「老子要做什麼也輪得到你一個小小的參將管?拿着雞毛當令箭,你以為你是什麼東西?」
代俊良皺着眉頭看着他,一時也說不出話來。
商如意待要開口,卻也遲疑了一下,畢竟,她只是一個隨軍的將軍夫人,如果沒有宇文曄在,她是沒有辦法在軍中說什麼的。
幸好這時,一個低沉溫和的聲音從她的身後傳來——
「出什麼事了?」
是宇文愆,他也跟着走出了房間。
一看到他,不論是宋煜還是馬旭都露出了遲疑的神情,兩個人原本要往外沖的腳步也停了下來,對着他拱手行禮:「見過大公子。」
「大公子,對岸出現敵情,我們要準備應戰。」
「敵情?」
宇文愆的眉心微微一挑:「什麼敵情?」
那個站在院子中央的士兵見狀,上前一步拱手行禮,道:「小的乃是將軍安插在小林河畔的探子,奉命監視對岸隴西軍營的一舉一動。就在黃昏時分,對岸十餘里外的地方揚起了一陣塵土,我等探查發現,薛獻部的十餘萬主力,已經抵達西岸,和他的殘部匯合。」
「……!」
一聽這話,商如意的心都沉了一下。
薛獻的主力,已經到了。
之前的十三萬先鋒軍一戰就斬殺了扶風八萬餘名將士,雖然之後遇上宇文曄,經歷了兩場敗陣,但那兩場都是小敗,損傷不過萬餘人;而現在,他的兩路人馬匯聚到一起,足有二十餘萬之眾。
可扶風的人馬加在一起,不到八萬……
就在商如意感到即便眼前燈火通明,仍然有一層揮不去的陰影籠罩在了他們的頭頂,壓得人幾乎快要喘不過氣來的時候,宇文愆聞言,卻平靜的說道:「那,不知你們有何打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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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商如意驚愕的轉頭看向他。
馬旭臉上一喜,立刻上前一步,對着宇文愆道:「大公子說得對,守衛扶風本來就是末將等的職責。如今薛獻的主力雖然到了,可他們來得匆忙,顯然還沒能完全的安定好,才會弄得河對岸煙塵四起。我想,我們應該趁着他們立足不穩之際,馬上出兵!」
一旁的代俊良急了:「馬將軍,對方的兩路人馬合兵一處,有近三十萬之眾,我們城內的人馬不足八萬,這要怎麼打?」
「混賬!」
一看到他,馬旭怒上心頭,指着代俊良罵道:「你又在這裏妖言惑眾,擾亂軍心。大將軍之前就是被你蠱惑,如今,你還想要說這些廢話!」
代俊良也急了,大聲道:「我沒有!」
「……」
「大將軍病倒之前吩咐得很清楚,堅城固守,不可出戰。馬將軍——大將軍原本是要將你下獄的,但如今,城中缺乏將領,你既然出來了,還請你聽從大將軍的安排,不要再自作主張,以免——」
「你說什麼?!」
那馬旭聽到代俊良在眾人面前提出自己被宇文曄捆了關起來的事,頓時怒火中燒,伸手就要拔腰間的劍。
而這一次,代俊良也急了。
他紅着眼道:「我絕對不能讓你違背軍令,再讓軍中的兄弟去送死!」
「代!俊!良!」
那馬旭咬着牙,整張臉都因為憤怒而扭曲了起來,拔出寶劍就朝着代俊良砍了過去,周圍的人嚇得都驚呼了起來,而這一次,最先出手阻攔的卻是馬旭身邊的宋煜,他急忙拉住了對方,低聲說道:「你幹什麼,大公子在這裏!」
被他這麼一說,馬旭雖然怒火中燒,也只能勉強咽下這口氣。
他紅着眼睛看着宇文愆:「不知大公子有何安排?!」
「……」
商如意站在一旁,靜靜的看着。
她看得出來,馬旭急於出戰,正是因為剛剛代俊良戳的他的那些痛處,他之前戰敗令扶風八萬將士戰死,一旦朝廷問罪,他很有可能是會被處斬的,所以,他才急於出戰立功,好救自己一命。
但宇文愆,他會如何安排呢?
商如意又轉頭看向他。
在周圍燈火通明的映照下,宇文愆那雙青灰色的眸子顯得更透明了一些,一時間看不清深淺,也看不清此刻他的神情到底如何。只見他平靜的想了一會兒,然後說道:「馬將軍面對強敵仍然勇戰不懼,果然是——」
他的話沒說完,馬旭已經喜出望外:「多謝大公子!」
宇文愆卻仍舊平靜的說道:「可是,打仗,不能光想着贏。」
「……」
「也必須要想到輸。」
「……」
「尤其如今的局面是——薛獻輸得起,但扶風只剩下不足八萬的士兵,是輸不起的。」
「……」
「所以,你說要出戰的事,暫時按下,還是依照大將軍之前的吩咐——堅城固守,不可出戰。」
說着,他又看向代俊良:「鳳臣交代的,是這兩句話嗎?」
代俊良一愣,正要說什麼,一旁的商如意道:「基本上就是這些。」
宇文愆看了她一眼。
但也沒有多說什麼,只擺了擺手,道:「那麼,請諸位回到自己的位置上去,該做什麼就做什麼吧。」
馬旭的臉色已經非常難看,但這個時候他也說不了什麼,只能狠狠的一跺腳,轉身離開,宋煜見狀,也對着宇文愆行了個禮,跟着一道走了。
不過,就在他們離開的時候,商如意又走到殷長岳和代俊良的面前,兩人急忙對着她行禮,商如意不動聲色的道:「剛剛那場火,你們查清楚了沒有?」
「……!?」
兩個人都露出了驚愕的神情。
殷長岳小聲的說道:「夫人,不是因為你們——不是因為那何大夫燎熏的時候,不慎點燃帷帳,所以走水的嗎?」
商如意的眉心也是一蹙。
一旁的臥雪立刻說道:「才不是,我們聞到煙味不對,立刻就熄滅了燒着的紙筒。火是從外面燒進來的,是有人要——」
商如意轉頭看了她一眼,臥雪見狀,只能閉上了嘴。
而這時,一個低沉的聲音在商如意的身後響起——
「她說的,是真的嗎?」
商如意回過頭,只見宇文愆不知何時已經走到了她的身後,臉上仍然蒙着那層棉紗,但露出的那雙眼睛卻在這一刻顯得格外深了一些,讓那雙向來看不出喜怒的眼瞳,此刻似乎能清晰的感覺到透出了一層陰翳。
他道:「有人,想要燒死你——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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