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親把房子收拾了一遍,直起腰來,伸了個懶腰。對趙伯辰道:「你拿上米袋子,去買些米吧。我們初來秦州,家裏什麼都沒有,晚上還要吃飯呢。」
趙伯辰道:「要不要再買些菜?不然我們只吃飯?」
母親道:「後園裏有菜,我們摘些吃。一路上事情太多,錢花得不多了。」
趙伯辰點了點頭,出了房門。到了院子裏,見婢女秀秀正在看蝴蝶,津津有味。
道:「秀秀,跟我一起上街去。自到了秦州,還沒有看看秦州長什麼樣子呢。」
秀秀答應,飛快地跑過來,跟在趙伯辰的後邊。
秀秀十二歲,本來是趙家的僕人之女,跟着趙家一起逃亡。在路上,父母遇上歹人,不幸身亡。沒有辦法,秀秀只能做趙家的仆女,跟着一路逃難到了秦州。
這是建炎二年的四月,金兵犯陝西,很多家庭逃難。
趙伯辰本來是趙子恢的兒子,趙子恢在耀州做司戶參軍,偏偏就趕上金兵來了。帶着家眷,趙子恢一路向西,想逃到秦州投奔熟人蔡官人。可到離秦州十多里路的時候,卻不幸染上風寒,一命去了。
趙伯辰與母親一起燒化了趙子恢,帶着秀秀,今天來到了秦州。
可秦州在兩三個月前,金軍就來進攻,秦鳳路經略使李復生投降,經過了一場兵災。曲端派吳玠在清溪嶺打敗金軍的游騎,收復秦州。皇帝趙構派了長安人李復來擔任知州,或許是因為他的名字跟以前的知州李復生很像吧。
趙伯辰來到了秦州,才知道前幾個月兵災時,蔡官人與人一起,向南逃了。只留下了宅子,趙伯辰和母親與秀秀一起住了進來。現在的秦州這樣的宅子到處都是,暫時住進去,也沒人管你。更何況趙伯辰和母親來秦州,本就是準備投奔蔡官人一家的,管住宅的小吏給了鑰匙。
趙伯辰是一個穿越者。前世是一個農科站的科員,因為特殊的原因,穿越到了這個趙伯辰身上。說起來穿越的原因是一把淚,趙伯辰不想再提起。
「唉,穿越者。有這麼悲催的穿越者嗎?」
趙伯辰默默地念了一句,看着四周,無奈地搖了搖頭。
經過兵災,現在的秦州很蕭條。大街上只有了了幾個行人,大部分的店鋪都關着門。
秀秀道:「秦州城看着挺大的,可就是好冷清。」
趙伯辰道:「秦州前幾個月遭過一次兵災,可不就變冷清了。唉,這個年月,金兵入侵,天下沒有什麼安穩的地方了。不把金兵打出去,我們怎麼存活?」
秀秀笑道:「衙內天天說要把金人打出去,可現實是躲着金人在跑!」
趙伯辰笑了笑,無話可說。
自己穿越而來的時候,那個聲音說要改變歷史。這個時候,改變歷史就是把金人打出去了,還有其他的嗎?
前面就是米行,只有兩三家米店開着門。
趙伯辰也不知道哪家米好,選最近的一家走了進去。
小廝懶洋洋地坐着,看了看趙伯辰,又扭過臉去,一副不愛搭理的樣子。
趙伯辰看了看米店內,寫着白米的地方空蕩蕩的,根本沒有貨。不得不問店員:「小哥,白米為何空蕩蕩的?」
小廝懶洋洋地道:「一天白米只有一袋子,早上就賣光了。現在都是下午了,哪裏還有貨?」
趙伯辰道:「其他米店也是這樣嗎?」
小廝道:「都是一樣。米行裏面賣米的,白米一天只賣一袋,賣多了可不行。」
趙伯辰四處看看,見只剩下粟米、蕎麥、高粱米等有賣。看小廝懶洋洋的,便對秀秀道:「我們到別家看看吧。」
說完,到了旁邊一家米店。
這家的小廝倒是熱情,一見趙伯辰進來,迎上來道:「客官要買些什麼?」
趙伯辰道:「我要上好的白米,稱上半袋子。」
小廝聽了笑道:「客官真是愛說笑!白米每日只有一袋,很快就賣光了。現在已是下午,哪有白米賣?」
趙伯辰道:「沒有白米,好歹推薦些吃的,我們晚上要吃飯呢!」
小廝道:「有粟米,粟米一樣好吃!」
說着,領着趙伯辰到了粟米的位置。道:「客官請看,這粟米都是脫了殼的,吃起來特別方便。」
正在這時,米店裏進來一個公子,和一個僕人。
公子對小廝道:「裝一袋大米。對了,托你買的糯米有沒有來?端午的時候包粽子吃。」
小廝道:「糯米還沒有到,公子要再等上兩天。」
公子埋怨道:「過兩天可一定要來!現在的米啊,運起來可真不容易!」
僕人從身後的米堆里,抓起一袋大米,到屋外裝到車上。拿起繩子,把米在車上拴好。
正在裝粟米的趙伯辰看見,吃驚地看看僕人,又看了看小廝。見他們說笑如常,竟似做很平常的事。
忍了忍,趙伯辰實在忍不住。對小廝道:「你這是沒有大米麼?這個人來買,就有大米賣。我們來買,一天就只有一袋,再也沒有了。真是豈有此理!」
小廝看着趙伯辰,就像看到了什麼稀奇事。道:「這是楊公子,特別定的大米。楊公子來,當然有大米賣。若是別人來,那就沒有了。這是什麼奇怪的事嗎?」
趙伯辰看看小廝,又看了看外面依然在天上的太陽。對小廝道:「朗朗乾坤,你說這種話,好似理所當然一樣。一樣都是來買米,憑什麼賣的不一樣?賣的不一樣,你還像有理了?」
小廝看着趙伯辰,不由得哈哈大笑。
指着楊公子,道:「楊公子的叔叔是秦州孔目,城裏數一數二的人物,怎麼跟你一樣?你想楊公子一樣吃米,你長那麼個腦袋嗎?現在吃白米,不怕噎死你!」
楊公子好奇地看着趙伯辰,道:「這位小兄弟,是剛來秦州吧。秦州城裏,還有跟我比的?哈,哈——」
一邊說着,一邊笑,一邊搖着頭,好像聽到了什麼天大的笑話一樣。
趙伯辰可不管他是什麼楊公子,怒道:「既然來買米,你這小廝就該平等對待,豈能分三六九等!」
小廝連連搖頭,口中道:「這人莫不是得了失心瘋?到我這裏買米,竟想跟楊公子平起平坐!」
秀秀也不知道什麼是不平等,只是她一直都向着哥哥的。道:「你才得了失心瘋呢!都是一樣買米,憑什麼不一樣!」
秀秀只有十二歲,長得唇紅齒白,臉面淨潔,身材又高挑,在一眾小女孩裏面都是極漂亮的。小廝突然被這麼漂亮的小女孩說,立即紅了臉。
見到秀秀,旁邊站着的楊公子立即眼前一亮。痴痴地看着秀秀,再挪不開眼睛。
見小廝不說話,趙伯辰以為佔了理。道:「你還有沒有藏起來的米,好歹賣給我們半袋。」
小廝道:「客官,着實是沒有了。楊公子是我們貴客,所以才存着米賣給他。現在兵慌馬亂,路上不好走,哪裏有米運過來?諸葛亮六出祁山你知道嗎?那多不容易!運米走的就是祁山道,興元府又打仗,很少米過來的。」
楊公子痴痴地看着秀秀,道:「楊忠啊,把米倒半袋出來,我送給這位小姑娘。」
趙伯辰警覺,見了楊公子看秀秀的眼神,心知不好。道:「算了,既然不賣,我們今天就不買了。買點粟米,一樣能做飯。到了秦州,當然要吃的跟這裏人一樣。」
楊公子陰惻惻地抬起頭,看着趙伯辰道:「我說送給你,你敢不要?」
趙伯辰道:「看你不像個好人,你的米還是留給自己吃吧!」
說完,快速地舀了兩勺子袋裏的粟米,對小廝道:「稱一稱這有多少米吧,我們買了。」
楊公子上前,一把奪過粟米。道:「我給小姑娘吃的白米,干你甚事?你憑什麼買粟米回去吃?」
趙伯辰緩緩抓住袋子,道:「這是我家的事,與你何干?」
楊公子緊緊盯着趙伯辰的眼睛,一眨也不眨。過了很久,嘴角浮起一絲冷笑。手上猛一用力,左手按住趙伯辰的肩膀,口中道:「你趴下來吧!」
哪裏想到,手中的趙伯辰紋絲不動,米袋子更是在手中晃也不晃。楊公子反倒摔了一跤,跌到地上。
趙伯辰冷笑道:「你的力氣,還是小了些!只能給老太太撓痒痒,不配抓我的米袋子!」
楊公子從地上抓起來,氣得臉通紅。大喊一聲:「楊忠,給我報仇!」
楊忠急忙從外面進來,來到趙伯辰面前。脫掉了上衣,大吼一聲,擺出了一個旗鼓。
只見楊忠的身上有如虬龍,肌肉突起,看起來很是嚇人。
趙伯辰緩緩放下袋子,站了個不丁不八的步子,看着楊忠。道:「你要為主出頭,可想清楚了。拳腳無眼,若是傷了你,可不要怪我!」
楊忠不管趙伯辰說的什麼,大吼一聲,一步衝上來,伸手捉趙伯辰的肩頭。
趙伯辰任憑楊忠捉,右手一擺,正好抓住楊忠的腰。楊忠抓住趙伯辰的肩頭,手上用力,肩頭卻紋絲不動。腰部突然失力,人被趙伯辰甩了起來。
右手舉着楊忠,趙伯辰看着楊公子的眼睛,不屑地道:「憑着這種鷹犬,想橫行霸道,你還差得遠了點!」
說完,把楊忠一把摜到地上。冷哼一聲,抓起裝粟米的袋子,給小廝扔下幾個銅錢,與秀秀一起揚長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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