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進了山,老馬就在山中狂奔了起來。
雖然茂密的山林並不適合馬匹奔跑,但顯然對於這一匹老馬來說算不上多大的阻礙,跑得四蹄如飛。
這情況要是被老馬的主人看到了,估計絕對不敢認這是自己的馬。
灰勉跟着老馬跑了很久,隨後忽然想到了什麼,對着老馬說了一句。
「你先去找它們,我去一個地方,等回來了我會來找你的。
」說完灰勉就一下子竄了出去,正如先生所說,延山雖然不是什麼着名大山川,但也不小的,它得加快速度。
灰勉大致還能感覺到當初自己隨着先生在山中的位置,那會是靠近大運河的山域,而現在這處於另一邊,距離不算近。
趕了好遠的山路之後,灰勉終於找到了當初那個崖壁,以及那一處破屋。
「嘿嘿,果然在這!灰勉笑了一下竄到了屋前,一個正盤坐在那裏的山鬼被它的聲音微微一驚,睜開眼看向屋外,發現有一隻小貂停在了那裏。
只一眼,山鬼就認出了這隻貂,怪異的臉上立刻露出喜色,趕忙從石頭上下來,對着外頭的小貂不斷拱手行禮。
「喔嗚,嗚嗚!」山鬼尚不能人語,口中只是發出各種怪音。
灰勉對山鬼表現出來的恭敬十分滿意。
「嗯,算先生沒有看錯你,可別說我白吃你那麼多東西沒有關照你,明天晚上在山那頭的荒宅里有機會聽先生解經講道,別錯過了!」「知道那是哪不有小廟和泥菩薩的那裏!山鬼猶豫了一下似乎有些懼怕,但還是點了點頭。
「嗯,知道就好,省了我的麻煩,那我先走了,明天記得來啊,最晚不能晚於子時,我走了!」說完這句話,灰勉就又風風火火地離開了。
等灰勉和老馬再回到院子中的時候,已經是黎明前了,馬重新回到了破屋內,灰勉也從門縫裏鑽進另一間屋子,回到了易書元身邊。
清晨,原本在屋內休息的幾人也陸續醒來。
當然,起得最早的還是車夫,在他已經出門一頓收拾的時候,楚航才出門解手,他走到破屋旁邊對着籬笆外面尿尿,瞅了瞅破屋內頓時對着車夫叫喚道。
「老哥,你這馬韁繩都沒栓好啊,不怕跑了啊」車夫在那邊檢查車軸等事物,聞言也不過去,就對着楚航回答一句。
「栓肯定是栓了的,可能晚上它不小心掙脫了吧,放心,我這馬跟了我這麼多年了,不會跑的,就算走丟了也能找回家。
」楚航看了看不知道在咀嚼着什麼的老馬。
「這麼厲害」楊本才和易書元也先後從屋內出來,前者打完哈欠伸着懶腰,詢問着車夫今天的行程。
「老哥,今天能到哪啊,應該能到有個正常床鋪的地方吧」車夫咧嘴露出一口泛黃的牙齒。
「驛站是肯定能到的,不過昨天出來晚了,走了半道,今天一整天如果賣力趕路,那過了驛站還能走不少路,就是八成又得露宿荒野。
」國如一一聽又得露宿荒野,楊本才倒是無所謂,正如他當初在船上就和易書元說的一樣,他可沒少露宿野外,隨身還帶着菜刀的。
但楚航就有些不樂意了。
「不行不行,那今天說什麼也得在驛站住一晚,這樣明天行程就合適了。
」楚航說得也有道理,否則每天都是到驛站嫌早,再趕路又到不了下一站,那索性今天少走一些,以後幾天就能舒服不少。
「反正你們說了算,讓咱怎麼趕路就怎麼趕路!」車夫也是好說話的,只要不少他的車錢,不用緊趕慢趕的他還舒坦呢。
易書元也不多說什麼,提着馬車上掛着的木桶,去往山腳位置借了山泉水回來,供眾人洗漱和飲用。
隨後架好車馬,人也都上車,車夫趕着老馬拉着眾人離開了這一處歇息一晚的地方。
至到達驛站的時候,時間也不過剛剛是午後,因為早就定下了今天就走這麼多,所以一行人直接在驛站中住下了。
這驛站不算小,但因為這條官的繁忙時節往往是收糧之後的季節,所以春季空閒一些,也有着不少屋舍。
今天眾人休息得比較早,入夜之後驛站中靜悄悄的。
易書元卻在此刻從床上起身,打開窗戶看了看外面,隨後化為一道清風離開了驛站,飛往了此前留宿過的山腳老宅。
一同被易書元帶走的還有那一匹老馬。
這也是老馬第一次飛,或者它可能從沒想過自己能飛,在天上興奮得不行,也怕得不行,把灰勉逗得笑個不停。
到達破屋的時候,這裏還靜悄悄的,畢竟距離約定的時間還早得很。
很顯然,今晚上就沒人借宿此處。
易書元走到此刻已經完全歸於普通的小廟前,向着已經沒有任何特殊的泥菩薩拱了拱手,然後很自然地就盤坐到了小廟邊上,開始閉目修煉。
山中靈氣隱隱向此處匯聚,易書元面色恬靜,引動天地元氣聚而不收,也算是代替泥菩薩給來此聽經的非人有情眾生一個最後的禮物。
老馬則安靜地趴在廟前不敢出聲打攪。
天空明月高掛,也許是因為月光明亮,所以官道上竟然還有人借着月色趕路。
易書元所在的位置靠近山腳,但實則距離官道也不過是數十丈的路。
路過的車馬隊伍中,有人在馬背上眺望,能隱約看到有人坐在山腳的荒宅院中,不過並無人多管閒事前去查看。
時間接近子時,一陣「淅淅索索」中,陸陸續續有一些山中動物出現,其中有前一晚上來過此處的,也有昨天晚上不在這的。
這些山中動物小心翼翼地到了籬笆外,望着院中廟宇和那個盤坐在廟旁的男子,似乎有一些猶豫。
不過此刻老馬起身打了個響鼻,嘶鳴了一聲,便有一隻小鹿先一步躍入籬笆,邁着蹄子小心地過來。
見小鹿沒有事,很快一些動物也紛紛或鑽或跳的進入了籬院內。
那個山鬼來得比較晚,它扛着一截枯木,木頭裏面的木質層大部分都被掏空了,但裏面現在裝滿了東西,都是山中野果和一些草藥或植被的根莖。
看到山鬼過來,諸多動物明顯露出懼怕之色,就連原本已經趴到小廟近處的一些動物也紛紛讓開。
這倒不是山鬼會傷害他們,而是這些動物和人一樣,也會懼怕長得古怪可怕的東西。
山鬼不敢發出聲響,小心地將枯木在易書元面前放下,這一擺,簡直像是廟前多了個大供桌,而且還放滿了貢品。
隨後山鬼又取出一隻瓷碗,低着身子小心靠近易書元,將碗放在他面前後才立刻後退幾步,跪坐在合適的距離。
在這之後,其他動物的騷亂也很快平靜下來。
易書元睜開了眼睛,低頭看向自己身邊的碗,不由覺得有些好笑,這麼擺着好像自己是個要飯的一樣,遂將碗收入袖中,隨後環顧四周。
「菩薩已經走了,今日便由易某代替菩薩為各位解經!」易書元神色恬靜中帶着一絲微笑,氣數牽動周圍,令原本多少有些忐忑的動物們心中都自然而然安定下來。
「往日裏聽不清楚的,今日可聽個清晰,往日裏聽不懂的,今日我也會盡力為你們講解,往日裏聽到一半頭痛難耐的,今日我也會助你們一番,自今夜過後,你們不用再來這裏聽經了。
」易書元手中已經出現了那一枚舍利子,他將之握在手心,結合此物和昨天的記憶,通感佛經要義。
再掃視一遍周圍,一共有開啟靈智的大小動物十六隻,以及山鬼一個。
將來或許其中一些會中途死於天雷,或許一些直接會死於獵戶弓箭或者陷阱下,捲入一些其他劫數中途殞命。
但易書元也期待它們中的一些能修出一些名堂,或許有一天還能再會。
不過念頭至此,易書元臉色也變得有些嚴肅。
「此緣法雖起於此處菩薩,但今夜過後,易某也算同你們結緣,他日若讓我知曉爾等中有誰成了作惡邪祟,定不會饒了它,可記下了」一眾動物和山鬼紛紛對着易書元拱手磕頭,雖然沒有聲響,但也算是回應。
易書元點了點頭,心中醞釀片刻,將自己的心神情感也儘量融入昨夜的感覺,再次張口之刻,經文已經從他口中再現。
這一次,經文聲音平靜且清晰,傳入了在場所有動物和山鬼的耳中。
這一次,經文同樣振聾發聵,好似能直入心間,但聽經者卻能夠完整聽全,即便頭腦依然有些發脹,卻也沒有太多痛苦,仿佛有清泉一直澆灌頭頂。
易書元念完一遍經文,隨後開始講解。
雖然對佛經沒什麼研究,但易書元也並不需要完全依照佛理解釋,仙道之理和做人做事的道理同樣可以用來解惑。
究其根本,是為眼前這些稚嫩的修行之輩豎立正確的修行觀念,為他們確立一個合適的目標,不至於像無頭蒼蠅亂飛。
「行之有德者近人,即便是妖修精怪,持正心修行,則有德自生,不遜色於人!心正則靈明,靈明則神現......」「此神非天地之神祇,而是我等修行之輩開悟之根本,可代智慧,也意為明晰自我,便也是觀身自在,既然心中明晰,自然無有恐懼,照此修持,自然道行日進,自然無有惡類,既無身中之惡,也破身外之惡......」易書元的講述既有佛理也結合自身仙道理解,可即便如此,在場的動物和山鬼也不可能完全理解,但它們卻都知道這種機會極為難得,即便不能盡數理解,也求儘量記住。
比起往常,今天聽經聽道一直持續了很久,直到快兩個時辰之後,易書元才停下,周圍的聽道者也已經到了能承受的極限。
易書元取出葫蘆拔開瓶塞,枯木之中的水果和根莖藥材等物全都盡數飛入了葫蘆之中。
「好了,緣分已盡,你們散去吧,今後好好修行,好自為之!」說完這句話,易書元已經起身,周圍動物和那個山鬼見此,忽然明白他要走了,全都跪地拜成一片。
易書元再看了一眼,隨後腳下生風,帶着灰勉和那匹老馬飛向了驛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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