嘭!!
一處供難民租住的老舊房屋中,那扇房門突然被人猛地推開了,甚至發出不堪重負的刺耳聲響。
「啊!你」躺在屋內床上的女人瞬間驚醒,看向那個狼狽撞開房門的男人,驚愕道,「你不是去做工人了嗎?怎麼」
「臭婆娘,別廢話了!」
只是還不等女人把話說完,男人喘着粗氣三兩步跨來,在女人恐懼的目光注視下,直接伸手拽住了她的衣領,低吼道:「快!把行李收拾好!還有我偷來的那些錢糧」
「我們現在去雨隱村,馬上就走,再不走就來不及了!」
男人的雙眼中佈滿血絲,看上去很是瘋狂和焦躁。
此話一出,原本掙扎的女人似乎愣了一下,旋即整個人突然變得安靜下來。
是的。
「縴夫。」他輕聲道,「他們是縴夫。」
噗嗤!!
最後一拳在男人的大腦砸出空腔,直接砸穿了整顆腦袋,在牆壁上綻放了一朵血紅的薔薇。
而就在這時,尚未恢復的模糊視線中,一顆拳頭向他砸了過來。
「兄長。」長門皺了皺眉,心道,「到底是什麼意思。」
男人的眼中閃過一抹寒意,但是不等他把話說完,便看到女人緩緩提起手臂,虛握鋒銳的苦無刀刃,似乎是擔心刀刃傷到自己。
低頭看着那具已經認不出樣貌的屍體,女人那平靜如水的眼中閃過一絲解脫,就像是親手解決了自己噩夢中的夢魘。
「半藏大人,我們聽過他的口號,驅除五大國的忍者,他是一個好人,他的出發點是好的。」
雲川十分自然拉起縴夫的手臂,又來到其他縴夫聚集的屋檐下,挨着那些呆愣的縴夫坐了下來。
「是。」
女人連皮帶肉將拳頭拔了起來,面無表情地道了一聲歉後,毫不猶豫就對準砸出了第二拳。
「多謝大人賞吃的!您問,我知無不言,言無不盡!我們祖祖輩輩拉縴,對這裏熟得很。」
直到現在,長門依然無法理解後半句,他只能堅持着踐行前半句,將其作為拂曉的行為準則。
男人往地上吐了一口唾沫,旋即吐沫星子橫飛地罵道:「他如果真的寬厚,就應該像半藏大人那樣,直接開倉放糧了,為什麼還要做工人,學什麼打鐵?!」
「誒,各位先別急着走啊。」
見狀,男人的瞳孔瞬間一縮,下意識就想拔出苦無。
就在這時,一片死寂的房間中,突然響起了輕咳聲。
向來吵鬧的彌彥,這次卻沉默良久。
縴夫,就是指那些拉縴為生的人,他去世的父親也曾是縴夫。
此話一出,縴夫們的吵鬧聲突然一滯,一時間陷入了詭異的無言,都十分默契地選擇了沉默。
抬頭看到一個箱子丟來,她下意識伸手摟進懷裏。
他們排列整齊地背着僵繩,步態一瘸一拐地往前邁動,沙啞喊出驚天動地的號子:「拖呀,拖!拖拖拖!嗨!嗨喲喲!」
在長門說出這句話後,女人就感覺氣氛一松,突然聽到一陣呼嘯聲。
她緩緩垂下了腦袋,打開那白色的箱子。
長門的表情冷漠,語氣淡然道:「耕於黑暗,侍奉光明。」
耕於黑暗,侍奉光明?
聞言,女人臉上多了些許思索和不解,但是迎着長門若有若無的視線,看向一旁逐漸安靜下來的女兒,女人眼裏逐漸生出堅硬與決心。
咔咔!咔嚓!!
說罷,男人看到她那低垂的眼眸中,灰色被壓制到了瞳仁的深處,只剩下一雙冷血動物的豎瞳。
「嗨!嗨喲喲!嗬嗨!」
而身後的牆壁被她砸出了幾道裂縫,雖然沒有如願砸到男人的腦袋,但濺射的碎石屑卻穿透了他的耳膜。
「雖然長門大人早就和我說過伱有異心」
但他卻感覺到一股無法撼動的力量,以前那個逆來順受、隨意打罵的瘦弱女人,似乎突然變成一座壓在身上的石頭。
這句話是兄長曾對他說的,並非什麼不知所謂的話語,但是兄長卻並未給他解釋,只是希望他能夠自己理解。
嘭!!
跟着雲川身旁的秋雨,雖然不知道他的意圖,但依然還是幫忙搭腔:「雲川大人,可是這座城池的主人,獨自清剿了盤踞此處的山賊,如今庇護了數千人。」
因為這些窮苦的縴夫,也只是聽說過「海」,卻從未親眼去見過海。
砰!!
「但現在跑生意的商船少了,經常十天半月沒活干,我們很多人都填不飽肚子。」
看着男人那猙獰恐怖的面容,女人身體掙扎着對其反問道:「我們好不容易流亡到這裏,幸運遇到那位寬厚的大人,這才安穩幾天你就要走了?」
耕於黑暗,侍奉光明,萬物皆虛,萬事皆允。
在本能的趨勢下,男人下意識地偏過腦袋,卻突然感覺耳鳴。
「」
「問歸問,也別在這裏傻站着啊。」
那是一張通體白色的面具,還有一套黑色的兜帽衣袍。
他們應該是人數最多的職業,同時也是位於最底層的人群。
幾隻少數七八個男人還在河邊,裸着上半身屈着身子背着韁繩,韁繩的另一端連接着一艘木船。
「你」
望着綿延向東的毛坯屋,彌彥有些驚訝地張大嘴,詫異道:「上一次過來,這邊還是一片荒地呢,怎麼多出幾十個屋子?」
縴夫愣了一下,看着懷裏的飯糰,頓時肅然起敬,拘謹地感謝道:「原來您就是這座城的主人,我之前從過往的商船那裏,總是聽他們對您百般誇讚。」
他感覺每次起床,都會發現新變化。
但女人接下來的動作,頓時讓男人的話頓住。
女人砸在牆上的指骨發出清脆響聲,皮上鮮血浸濕從牆壁的縫隙中流下。
那些人穿着破爛的衣服,有些甚至裹着麻布毯子,或站或坐在屋檐下避雨。
這一拳結結實實砸在了男人血流不止的臉上,將其整個人的身體都帶着往後砸在了牆壁上,讓他抬起雙手想要死死抓住女人的那條手臂。
為首的那名縴夫沉默片刻,最後露出一抹苦澀的笑容,坦言道:「但忍者不事生產,他想要發動戰爭,錢糧又從何而來?當然是普通平民。」
他又拿出幾個飯糰,一邊吃一邊笑着道:「以前遇到一些麻煩,都多虧了拉船工幫忙,所以我看到你們就覺得親近。」
河風裹着冷冽之氣陣陣狂舞,韁繩在身上勒出模糊的血痕,那些男人卻依然能處之泰然。
不等男人大聲地喊出來,女人一個頭槌向後撞去。
「抱歉,前不久才有幸獲得這力量,我現在還不能熟練地掌控。」
在男人驚愕呆滯的目光注視下,女人扭過頭看向他語氣平靜道:「但我沒想到你已經不滿足於小偷小摸,居然還試圖將情報泄露給外面的敵人。」
看到雲川幾人是從城內走出,領頭的那名縴夫站了出來。
「打開這個箱子,正式加入我們,不過在加入之前,記住我們的準則。」
但他並沒有從那張面無表情的臉上,看出他預想中對死亡的恐懼和波瀾。
劇烈的疼痛感讓男人發出慘叫,吐出了一口帶血和牙齒的唾沫,那漏風的嘴巴含糊不清嘶吼道:「你這個瘋女人!你到底怎麼」
號子聲聲,遠遠迴蕩。
「為為什麼?伱先鬆開我急什麼」
「恭喜你,解脫了。」
等女人抽出鮮血淋漓的拳頭,整顆腦袋都已經是血肉模糊,那具屍體就這樣掛在牆壁上,又一點點從牆上滑落了下去,只留下一道摻雜白色的血痕。
聽到雲川講一些有趣稀奇的事情,那些警惕的縴夫也都不知不覺圍了過來,一邊啃着飯糰一邊發出陣陣驚嘆。
「可惜,你不會再有機會了。」
那柄粗糙量產的苦無,仿佛被巨石碾中一般,發出一陣刺耳的聲響。
「你這女人是瘋了嗎」
那道咳嗽的聲音很輕,卻讓女人的身體一顫,猛地回過神轉頭看去。
看着面前這熟悉的一幕,長門臉上多了些許深沉,無聲呢喃道:「耕於黑暗,侍奉光明萬物皆虛,萬事皆允。」
而女人也沒有再給他留遺言的機會,眼睛眨也不眨地又是三拳砸了下去,就這樣一拳一拳砸碎了堅硬的頭骨。
與此同時,城池尚未開荒完成的末端,位於一道湍急河流的邊緣。
男人的面門瞬間發出相當瘮人的響聲,慘叫一聲感覺大腦瞬間震盪雙眼發黑,眼睛也被額頭處流出的滾滾鮮血浸濕,無意識地向後踉蹌幾步也鬆開了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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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縴夫們怯懦或戒備的目光注視下,雲川就這樣笑着走到了他們的面前。
但是不等他把說完,雲川掰了一塊飯糰吃掉,旋即將剩下的塞進他的懷裏,語氣加重道:「別廢話了,說出去的話,潑出去的水,我說到做到!」
但最後他還是移開了目光,臉上再次露出卑微的笑容,恭謹道:「大人,您,您有什麼問題,問就是了,不用這樣」
雲川卻是笑眯着眼睛,從包袱里拿出一些飯糰,遞給為首那個縴夫道:「沒有要趕你們走的意思,只是有點問題想問你們。」
聞言,雲川並沒有急着詢問,而是將縴夫扶了起來。
「而且他們居然在建造陵園和英靈碑,那個神神秘秘的小鬼一定暗藏禍心,等我把這裏情報送到大名和半藏大人那裏,到時候還需要費力做什麼工人嗎?」
牆角的盡頭陰影處,一道黑影站在那裏。
雨之國的百舸爭流,每當逆水行船,或者遇上險灘惡水,船隻一旦擱淺,就要縴夫合力拉縴。
感受到那源自血脈深處的戰慄,女人毫不猶豫便單膝跪了下去,恭敬而拘謹地垂首道:「長門大人!」
在那淡漠的目光注視之下,他的身體都下意識顫了顫。
說罷,雲川就開始講述梅雨的經歷,至於是瞎編還是真實的故事,反正他們是完全聽不出來的。
頭髮花白、四五十歲的漢子,躬着身子卑微恭敬地賠笑道:「我們沒有佔據屋子的意思,我們這就離開,這就離開,還請您不要介意。」
那張臉上的恐懼之色逐漸褪去,面無表情地看着自己這個丈夫,卻像是在看一個完全陌生的人,那雙眼睛中只剩下淡漠和平靜。
「是啊。」另一名縴夫同樣感慨道,「前些年,日子還算安穩的時候,拉縴的活接都接不完,每天都有商船過來。」
「嗚哇!嗚哇!」
咕咚!
「嘖!煩死了!」男人露出煩躁之色,轉頭看向襁褓吼道,「哭什麼哭!別哭了!當初就應該淹死你!」
嘭!!
「他們」看着遠處那一幕,小南呆呆地問道,「他們是什麼人?」
說罷,臉色漲紅的男人從懷裏掏出一柄苦無,將其橫在了女人那張瘦弱纖細的脖頸,又用兇狠目光死死注視着女人的面容。
「哇塞!」
「說起來,我有個長輩是跑海船的。」
刀刃瞬間碎裂成無數碎片,在半空中崩散飛濺到四周,劃破了男人那愕然的面容,鮮血從那傷口中流淌而出。
雨之國惡劣且特殊的環境,就註定種不出幾粒糧食來,沒有特殊技藝在身的平民,必須也只能仰賴拉縴生存。
這裏是破曉城河運的渡口,現在還處於未開發的地區。
「嗬嗬。」看到女人好像在恐懼的動作,男人臉上終於露出了一絲笑容,「現在知道聽話了吧?你」
密密麻麻的青筋從女人的手臂迅速爬到手掌,那粗布衣服下枯瘦的手臂瞬間變得粗壯幾分。
「還不是因為風之國那群強盜嗎?借路就算了,走到哪裏就搶到哪裏,附近的村莊都被搶光了,不知道多少人變成流民!」
「呃啊!」
彌彥和小南就這樣一臉懵逼地看着,看着雲川逐漸和那些縴夫打成一片。
「咳。」
聞言,已經消除戒心的縴夫搖了搖頭,嘆息道:「以前還好,現在不行咯。」
為首的縴夫有些驚愕,看着那熱氣騰騰的飯糰,下意識地咽了咽口水。
似乎是他的聲音太過刺耳,床上的襁褓傳來嬰兒哭聲。
而那股刺痛感也驚醒了失神的男人,頓時不可思議地瞪大眼睛驚恐喊道:「怎麼可」
「呸!他寬厚個屁!」
他剛才說的,只是前半句。
就在這時,不等他把話說完,雲川冷不丁地問道:「半藏呢?你們覺得半藏怎麼樣?」
但很快,他就反應過來,為自己的表現惱羞成怒,瞪大眼睛嘶吼道:「混蛋!你這是什麼眼神?!」
另一名消瘦的縴夫表情憤憤,脫口道:「大名也是廢物,根本不管不顧,還有那個武藏,那個雨隱的首領,也是個無能廢物」
「這位尊敬的大人」
雲川沒有理會他,只是看向遠處聚在一起的人群,向他們走了過去。
噗嗤!!
原本只是虛握的手掌突然握緊,瞬間發出刀刃切割血肉的聲響,鮮血緩緩從女人的掌心中流出。
「放心吧,你們身上沒有值得他圖謀的東西。」
說罷,他向身後縴夫們招了招手,戴上手中斗笠,連忙就要離開避雨的房屋。
「你」看着女人那從未出現過的表情,男人口中不斷的呵罵頓了一下。
待到徹底熟絡之後,雲川才自然地問道:「你們是從都城那裏走來的吧,都城那裏的活兒應該更多吧,為什麼直接跨河跑到這裏了?」
那道身影從陰影中走出,那張臉上如刀子般冷厲,黑色繃帶依然蒙住眼睛,卻讓女人感到一股寒意,垂下的頭顱更低了些許。
下一刻,那股力量從女人的手掌傾瀉而出。
「啊!!」
「除非我們也去當炮灰,不然依然要被他壓榨。」
「甚至,要比現在的情況更加悽慘。」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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