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落星隱,天色漸明。
布蘭迪突然驚醒,猛然坐起身,後腦勺枕着的「枕頭」「嘩啦」一聲解體。
他皺着眉揉了揉自己被硌得生疼的後腦勺,下意識地四下看去。
老人依舊保持着昨晚睡着時的姿勢,看上去睡得很香,只是聽不見鼾聲。他的那匹騮沙色的摩根馬依舊留在原地,只是不知為何,它略微有些焦躁不安。
「嘩啦」一聲,老人的連發步槍和左輪手槍被布蘭迪一把丟到老人身邊。
「昨晚的故事很不錯,以後有緣再見吧。」
留下這句話,布蘭迪即刻轉身,遵循太陽的指引,沿着大路往北而去。
只是沒走幾步,他心裏一動,突然意識到了些許不對。
他立刻迴轉身體,跑到老人身邊,將老人的身體翻轉至平躺的姿勢,然後伸出右手,探向老人的鼻前。
入手處,沒有呼吸的感覺
「已經死了……」布蘭迪收回手,又捏了捏已經僵硬冰涼的屍體,心裏判斷着,「應該是後半夜的時候死的,至於原因……」
有可能是急性的心梗或者腦梗,也有可能是別的原因,不過,這已經不重要了。
布蘭迪沉默良久,最後,也只能輕嘆一口氣。
這樣一個幾乎一半的人生里都在迫害他人的劊子手,最終在睡夢中離開人世,某種意義上講,也算是命運的仁慈。
略微費了點功夫,布蘭迪將老人的屍體安置在附近的一棵樹下。老人背靠大樹,遺容很是安詳。
「雖然有點冒昧,但沒辦法,我現在幾乎是一窮二白,所以,不但沒法好好安葬你,還得搜刮一下你身上的東西,」布蘭迪看着老人的遺體,說,「無關道德禮法,只關乎我的性命和目的,也許你不相信,不過我是見過鬼魂的——至少某種意義上是,所以,雖然不知道你能不能聽得見,但是,哪怕只是為了讓我好受些,我也得把這些話說出來。」
說完了「免責聲明」,布蘭迪再無二話,開始熟練地摸索起老人身上的口袋來。
收穫是意料之中的不理想。老人的窘迫並不是裝出來的,他身上只剩下十幾美分的零錢,連五十美分都湊不出來,渾身上下的衣服破舊不堪,連縫補都失去了意義,值得一提的是,他的左腳皮靴居然還裂了個大口子,大到能把五個腳趾全部露出來,也真難為他在荒野上奔波了這麼久。
唯一有些價值的,是老人戴在左手中指的一枚與一般戒指迥異的粗大戒指。
它原本應當是銀色,但整體看上去灰撲撲的,就算仔細擦拭,也看不見原本的顏色,仿佛蒙着一層怎麼也無法抹去的灰塵,但仔細觀察,便能看到隱藏在其下的部分刻紋,風格古樸,蘊着獨特的異域風情。
「這個東西……總有種熟悉的感覺……」
布蘭迪把戒指翻來覆去地看了幾遍,終於想起來這種熟悉感的來源。
「查爾斯身上的一些飾品的雕刻紋路好像和這個戒指有些類似……」布蘭迪把玩了戒指兩下,隨即做了決定,把戒指放進了上衣貼身的內口袋裏。
「想來他會很感興趣的。」布蘭迪這樣想。
搜刮完屍體,布蘭迪把老人扶到附近的樹下,將他倚靠好,擺端正,想了想,從老人褲管上撕下一塊髒布,蓋在老人臉上。
「就這樣吧,」布蘭迪站起身,看着老人蓋在臉上的破布,說,「你的馬,我暫時借用一下,等我找到我自己的馬,我會把它賣個好價錢的。」
草草將老人的屍身安置好,布蘭迪熟練地安撫好馬匹,抬腳試了試馬鐙後,一躍而上。
老人的馬和老人一樣蒼老,已經沒法像它年輕時那樣肆意馳騁,最多只能慢跑,而且跑不了多遠就會緩下步子,怎麼驅使也跑不快。
直到和這匹馬零距離接觸,布蘭迪才看出來,它原本應當是騮色的,只不過因為年邁,可能還有疾病的因素影響,它的皮毛脫落嚴重,且色澤黯淡無光,故而看上去像是騮沙色。
不過,老馬也有老馬的優點,比起那些年輕力壯的馬,它們往往更溫順、更通人性,也更認識路。布蘭迪只是將一捧嫩草送到老馬嘴裏,然後告訴它目的地,老馬便一邊咀嚼着鮮綠的草葉,一邊載着布蘭迪慢悠悠地沿路而行。
沿着大路走,比起依照大概方向直行固然是曲折蜿蜒了不少,但比起踏入地形複雜、隱患重重的區域,這樣走不僅更安全,而且普遍來講效率更高,只是如果不熟悉路徑,在可能一天都遇不到一個活人的野外,迷路是毫無疑問的。
如果不是趕時間,且沒有地圖指引,布蘭迪也不願意冒着風險穿林越野。
儘管速度不快,但識途的老馬總能找到合適的路徑,待到西斜的落日快要完全墜入地平線時,老馬蹄下的土地已經不再泥濘,布蘭迪目之所及已然是線條舒緩的連綿山丘和廣闊無垠的碧綠草原了,這代表着布蘭迪已經離開了潮濕炎熱的萊莫恩州,回到了氣候相對乾燥清爽的新漢諾威州。
「看來以馬的腳程算,昨天晚上紮營的地方距離州境線應該不算遠,如果還是步行的話,說不定要多花兩到三倍的時間才能走到這裏。」
這樣想着,布蘭迪雙腳輕夾馬腹,驅動老馬繼續前進,決定今天通宵趕路,儘早趕到目的地。
每走一程,天色就黯淡一分,眼前的景色便更開闊一分,身後的密林和沼澤也一點點被拋遠。
待到一人一馬完全被籠罩在月光下時,布蘭迪突然從舒緩的晚風中辨別出模糊的人聲和明顯來自槍械的刺耳炸鳴聲。
「襲擊?攔路搶劫?還是槍戰?」
聲音有些模糊,布蘭迪聽不出究竟。
「不過好像離我不遠……」短暫的糾結過後,布蘭迪做出了決定,「算了,去看看也耽誤不了多久。」
與此同時,距離布蘭迪約半英里的地方,乾枯河道旁邊的粗矮枯樹上。
清冷月光下,三對幽綠的眼睛閃爍着飢餓的光,死死盯着枯樹枝幹上一個畏懼瑟縮的人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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