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起早,紀舒趕了馬車到了同濟藥鋪,鋪子裏鬧哄哄的。
「砰——」
一個人從鋪子裏砸了出來,正巧撞在紀舒的馬車邊上。
店裏衝出來一堆活計,圍着那人一陣拳打腳踢,口中罵着:
「臭小子!還敢對我們掌柜的動手!不要命了!今兒就打死你!」
「唔!你們這幫——助紂為虐!發國難財的畜生!遲早唔遲早遭報應!」
被毆打的少年蜷縮着手腳,只露出一雙狼似的眼睛,盯着站在鋪子門口的掌柜的。
那掌柜尖嘴猴腮,聽了這話眉頭都豎了起來。
「嘿你個窮鬼,草藥是你自己買的!本掌柜好心給你賒賬,你自己付不起錢還反過來罵我!給我狠狠打!」
「嗚嗚嗚,別打了!掌柜的你行行好,饒了我家重光吧!藥錢我們肯定會想辦法湊齊的!」
鋪子裏衝出來一個婦人,跪在掌柜腳邊磕頭痛哭。
「娘!別求他!奸商!畜生!賒賬的時候明明說好了二錢,扭頭就變成二兩!前兩日村頭王大哥家都被他逼的上吊了!」
圍觀的人越來越多,難民怒目而視,掌柜的也有恃無恐,一口痰啐在地上。
然後抬腳朝身邊的老婦人踹去。
「哭的煩死了!滾!一幫窮鬼!」
「娘——」
眼看那腳就要踢中老太太心窩,一個壯漢撲上前將人救了下來,然後一拳砸在了掌柜的臉上。
霎時間一群壯漢出現在藥鋪門口,圍毆少年的夥計們被拉開,一人挨了一腳。
「誰!你們到底是誰!敢如此放肆!知不知道這是誰的鋪子!」
四周圍觀的眾人兩眼發光,鏢師們為馬車讓出一條路,車簾被打開,戴着面紗的紀舒踩着小板凳走了下來。
她看了眼掌柜的,淡淡道:「明日你不必來了。帶上你的行李滾。」
掌柜的呆住了,隨即破口大罵:
「你是誰啊!你算什麼東西!給我打!」
他一聲令下,夥計們卻一個都不敢動。
開玩笑,她四周這群護院身上的腱子肉,能抵他們兩三個瘦猴,上去到底是打、還是挨打?
掌柜的暴跳如雷:「豈有此理!」
紀舒大步上前,直接扯了他腰間的腰牌,然後從袖中亮出了一張木牌。
「我是同濟藥鋪的東家,你的契書我會讓人翻找出來。只是我懷疑你這些年在鋪子裏的手腳不乾不淨,在核對過賬本確認你沒有貪墨之前,契書我要留着,若是真的查出了什麼,我們就官府見。」
掌柜的揉了揉眼睛,等他看清了木牌上的字,如喪考妣。
「東家!東家是我有眼不識泰山!我該打,我該打!」
掌柜的猛抽自己巴掌,哭着抱住紀舒的腿。
「小的這些年矜矜業業,絕沒有貪墨啊!小的對天發誓!」
青檀上去便是一腳,踢在他臉上,救出了紀舒。
紀舒撣撣裙擺,厭惡道:「上月送往京內的賬簿上,還標明了藥材價格。二錢扭臉變二兩,這其中的油水都進你肚子裏了吧?還說沒有貪墨直接拿上賬簿扭送官府!賬房一併交了去!」
「不要啊!東家!再給我一次機會吧!」
掌柜被一路拖走,誰看到都上前踢兩腳,往他身上啐吐沫,可見他這些年在沿安府做了多少惡行。
紀舒處理了惡奴,才轉身關切挨打的少年。
「事發在我鋪子裏,叫二位受委屈了。之前的賬一筆勾銷,你的傷可以在藥鋪免費抓藥,當是我給二位的補償。」
她看了看四周百姓,大聲道:
「同濟藥鋪所有藥材,平日什麼價格,如今就什麼價格。大家都可以來抓藥,若家中實在困難,可以在鋪子裏立契賒賬,不收一分利子錢。」
「真的?!」
「嗚嗚是真的嗎?還是平日的價格嗎?我兒子高燒三日了,我要抓藥!」
「我也要,我也要抓藥——」
沒被扭送官府的夥計們顧不得身上還疼着,趕緊到了崗位上,生怕磨蹭了一秒,便也被捉去官府。
紀舒在鋪子裏忙活了一上午,客流才少了下來。
她翻了一遍賬簿,問過一圈後,解僱了一幫夥計和藥童,留下的都是還算安分守己的。
紀舒想了想,叫青檀貼了招聘啟事。
來的人不計其數,紀舒能力有限,只能挑了幾個對草藥有所了解的人,簽了契書。
金烏西沉,一個人影出現在藥鋪門口。
「是你?」
紀舒一愣,這不是上午那個被打的少年嗎。
他似乎是回去換了身體面衣裳,臉也洗了,雖然還有淤青和凍瘡,但長相可以看出十分清俊。
「衛重光叩謝恩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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